第54章 只有一個人的腳印
兩天假期結束，高三又開始了緊鑼密鼓的學習。農歷新年在二月，在此之前高三只有一天的月假，梁葉學習忙得不得了，宋天翎更是三天兩頭的開會做報告。
肖淩的事情解決之後，宋天羽在初中部好過多了，文藝活動有她，學習和實踐活動也有她，老師對她委以重任，讓她在團委老師的指導下成立初中部的學生工作處，她也忙得焦頭爛額。
大家都在忙，聚在一起也是吃飯的時候匆匆扒兩口。
梁葉在英語上花的時間是數學物理的兩倍，每天除了完成宋天翎布置的作業，額外還要做五篇閱讀，三千多個單詞背了一遍又一遍，經過這幾個月和宋天翎的共同努力，終于在一月以來無數次測驗中穩定在了144分左右。
他這樣的情況，又引起了教務主任的注意。教務主任多次找宋天翎談話，表明了希望梁葉抽空代表集團去參加一個英語競賽的意願，宋天翎回去和梁葉說過一次，他馬上就拒絕了，理由是他英語其實底子并不好，怕給集團拖後腿。宋天翎也替他拒絕過教務主任多次，可這天，教務主任在他們班門口堵住了梁葉。
“主任好。”下了晚自習梁葉背上書包準備回寝室繼續看書，一擡頭就看見教務主任笑呵呵的看着他，驚訝之餘，猜到幾分他的來意。
教務主任輕咳兩聲，說：“梁葉，我找你有點事，耽誤你幾分鐘？”
梁葉本人是不想耽誤這幾分鐘的，他左右看了看，沒有可以解圍的人，只好硬着頭皮點點頭，“好的主任。”
“我們去辦公室。”
兩人一前一後走到辦公室門口，梁葉低頭回了條宋天翎的信息，跟着教務主任進了科任老師辦公室。
化學老師張老師正在收拾桌子準備離開，梁葉和他打了招呼。
“張老師。”
“梁葉啊，犯錯誤啦？”張老師半開玩笑的拍拍梁葉的肩，教務主任回過頭瞪了他一眼，說：“什麽就犯錯誤！我跟梁葉說點事。”
“行，那我先走了，你們慢慢聊！”
張老師走後，辦公室有片刻的沉默。教務主任斟酌着該怎麽說，梁葉也在尋思怎麽拒絕。最終還是教務主任先開口：“梁葉，關于競賽的事，你是怎麽考慮的？”
“主任，其實我并不适合代表集團去參加這個比賽...我所有的英語知識都是為了應對高考，競賽這種高選拔性的活動，我——”梁葉還沒說完，教務主任從上衣口袋拿出一張折疊的A4紙遞到梁葉面前，努努嘴示意他打開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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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這兩天要交給集團的，我們學校有一個保送B大的名額，學校的意思是這個保送名額給參加這次競賽的學生，我聽說你想學醫，B大的臨床是國內排名至少前三的，以你的實力——梁葉，我不是怕你考不上，參加這個競賽并且拿個好成績，對于你來說，不是什麽難事吧？”
梁葉一聽，那更不能去了，萬一不小心拿了獎，豈不是會被保送去B大？即便可以放棄保送，但是這對其他同學也太不公平了，他細細思索了一會兒，說：“主任，我志不在B大，B大太遠了，您也知道我家裏的情況，我不能離我媽太遠，您還是找別的同學吧。”
“你小子，你怎麽知道你去了一定拿獎？”
“不是為了拿獎，為什麽讓我去？”梁葉條件反射的反問，說完了才發現話有點不妥，他小心翼翼的去看主任的臉色，果然看到他笑容都僵在嘴角，半晌沒說話。
“主任...如果沒什麽事的話——”
“你真是宋天翎教出來的得意門生！你回去考慮清楚再給我答複！”主任沒好氣的拿了鑰匙，梁葉和他一道出了辦公室，末了和梁葉分路的時候他又在梁葉身後補了句，“想清楚點啊！”
梁葉一邊走一邊答應：“哦，好的。”
然而事實卻是，梁葉回寝室後就開始看書，一連三天都沒有想起來這回事，要不是宋天翎拿着競賽報名表進教室開班會，他又要把這事忘個徹底了。
“可以一邊寫作業一邊聽我說。”宋天翎轉身在黑板上寫了班會兩個字，回過身把粉筆扔在講桌上，拿着手裏的表往前走了幾步。
梁葉一直盯着他看，手裏的筆轉來轉去，整個人看起來心不在焉的。
“這是代表集團去參加省裏的英語綜合能力競賽的報名表，大家都可以報名，然後學校會組織統一的考試，第一名就可以代表集團去了。”他說着往梁葉的方向看過去，正好與他四目交接，笑說：“大家可以好好把握這次機會，公平競賽，拿第一保送B大。”此言一出，全班就炸開了鍋，大家交頭接耳的讨論着，宋天翎不動聲息的走到了梁葉的座位，靠在他的桌邊，繼續說：
“第二免全年學費額外獎勵五萬元，第三提供大學第一年學費，以每月三千的标準，補助全年生活費三萬六——對于在座的同學來說，錢雖然不多，但這多少是對大家的肯定。”
他把報名表放在梁葉前面的空桌上，“報名表放在這裏，感興趣的同學可以自己拿去填寫，本周內自行交到高三教研組辦公室。”
外面又開始下雪，梁葉把窗戶開了一個縫，剛剛爬上眼皮的困意又被吹走了。
下課鈴響起，他又拿起生物作業繼續寫，也沒注意宋天翎沒有直接離開教室。最近這段時間他和宋天翎的默契就是抓緊課後補習的半小時，說說話聊聊天，做點該做的事情什麽的。
“怎麽了？看你心情不好？”
宋天翎拉開梁葉身邊的椅子坐下來，看他桌上又多了幾本練習冊，說：“小葉兒，你也知道按照你的程度，考上A大或者C大是沒什麽問題的，你到底在拼什麽？”
“我...我最近心裏總有些不踏實...”梁葉嘆息到。
要不是出了校園霸淩的事件，全校的攝像頭最近全都啓用，宋天翎真的想把此時看起來疲憊至極的梁葉擁進懷裏，他只能擡起手拍拍他的肩，說：“是不是最近學習任務太重了？”
梁葉搖搖頭，一言不發的看着窗沿上的積雪。
“今天晚上別回寝室了，來我公寓。”
他回頭看宋天翎，眉眼間的擔憂全都映入宋天翎的眼底，盯着宋天翎看了會兒，他才說：“這裏十幾年沒下過雪了，你說，今年為什麽下起雪來了？”
宋天翎一愣，顯然是沒想到梁葉會突然問這麽一個聽起來并不唯物主義的問題。
“今年氣候異常也挺多的，你不喜歡下雪嗎？”宋天翎問他。
梁葉仔細想了想，在僅有的二十年的記憶裏搜索片刻，說：“我對雪沒什麽印象，從小到大，也就見過那麽幾次吧。”
窗外雪越下越大，操場上有學生嬉笑打鬧着打雪仗，梁葉看着看着不自覺笑起來，又說：“我還沒堆過雪人打過雪仗呢。”
“跟我來。”宋天翎說着不由分說的抓着他的手臂，把人從座位上拽起來往門外帶。
梁葉不知道他要自己跟他去哪裏，跟在他身後看着他的背影，心情終于是好了一些，他問：“宋老師，溫哥華是不是經常下大雪啊？”
宋天翎笑，慢了一步與他并肩往乘車點的方向走着。
“溫哥華其實并不常下雪，冬天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冷。”
“啊？我還以為，加拿大都很冷，冬天都會下很大的雪......”
兩人走到乘車點，站着等了一會兒，等來了擺渡車。冬天了，擺渡車兩側的防風布放了下來，車裏倒不算冷。
宋天翎上車之後給張老師打了個電話，替梁葉請了個假說晚自習不去了，梁葉睜圓了眼睛看他，他只笑着拍了拍他的頭頂，什麽都沒說。
教師公寓門口，保安大叔在填記錄表，見宋天翎來了，熱情的和他打招呼，看到他身後的梁葉，問：“噫？梁葉同學？”
梁葉尴尬得不知道說什麽，聽到宋天翎給他解圍：“啊，我找梁葉談話，您正常登記就行，沒事。”
梁葉跟着點頭，随後在出入名冊上簽了字，跟着宋天翎進了電梯。
電梯并沒有在宋天翎住的樓層停下，梁葉這才注意到，他原來是摁亮了最高層。片刻後電梯叮一聲打開門，他又跟着宋天翎出去往消防樓梯走。
“明天屋頂防水檢修，宿管應該是提前開了門——來，跟我上來。”最上面的感應燈想來是壞了，并沒有亮，樓梯間一片漆黑，宋天翎拿出手機照明，向梁葉伸出手。
沒有人也沒有攝像頭，梁葉把自己的手搭在他的手上，慢慢握緊，往上跨了兩步跟上他的步伐。
房頂的門果然是虛掩着，梁葉站在門側，看到地上有透進來的光。
“當心臺階。”宋天翎拉開門，那縷透進來的光立刻湧進了漆黑的樓道，梁葉眯着眼，被宋天翎拉着，跨進了頂層天臺。
他最先看到的就是一地的雪白和靜谧。連着三天斷斷續續的雪，天臺上沒有人來過，此時地上鋪了厚厚一層雲朵似的積雪。
踩上去之前，梁葉抓着宋天翎的手不自覺的收緊，總感覺自己一腳下去，這一方天地的純白和寧靜就要被自己打破了。
宋天翎輕輕把他往前面推了推，像是溫柔的鼓勵着他，說：“我們過去。”
梁葉依言往前邁出一步，立刻聽見自己腳下發出咔嚓的聲音，他差點又把腳收回來，停在原地不動，轉身看着宋天翎——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邁不開步子，可能真的就是怕破壞了這麽漂亮的景致。
“舍不得踩啊？”宋天翎問他，他誠實的點點頭，忽而一陣天旋地轉。
宋天翎竟然打橫把他抱了起來！
“？！”梁葉倒吸一口涼氣，重心不穩，第一反應就是雙手緊緊的抱住了宋天翎的脖子，“......宋老師你幹什麽？”
“抱你過去。”
“......”這個姿勢他當然知道這個人是準備把他抱過去，他是想問這人為什麽要采用這種方式讓他移動。他突然覺得有點別扭，支支吾吾到：“我自己會走...”
宋天翎并沒打算把人放下來。
抱着走了幾步走到了整個天臺的中間，才小心翼翼的讓他下來站穩。
梁葉回頭看着宋天翎走過來的腳印，又低頭看着他鞋上沒化完的積雪，笑說：“感覺好微妙。”
“嗯？”
“兩個人過來，只有一個人的腳印。”
“小葉兒，你可是理科生，不要想着寫詩——好好好，跟你開玩笑呢！”他穩穩的抓住梁葉砸過來的拳頭，把人往懷裏一帶，溫柔的抱緊他，在他耳邊呢喃：“希望我們能變成一個人，這樣的話你就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理科生告訴你這件事目前從自然科學層面來看，是不可能發生的，”梁葉回抱住他，在他耳側親了一下，輕聲說：“但是我可能真是離不開你了，所以你這個假設雖然不合理，但是結論也能成立。”
宋天翎松開懷抱，往後退了一步，擡手把他棉衣的帽子給他戴上，說：“我們堆個雪人？”
“嗯。”梁葉嘴角的笑意漾開，把袖子往手臂上扯了扯，伸手就準備往雪地裏去。
“等一下！”宋天翎攔住他，“我去拿鏟子來堆雪人的身子，你去滾個雪球當頭部。”
“好，那我去那邊滾。”梁葉轉身就朝另一邊走過去，宋天翎看着他的身影，眉眼間的溫柔像是要把這滿地的積雪都化了去。
梁葉看着滿地的積雪，內心覺得無比滿足，他興奮得像個孩子，四處打量準備找個積雪厚的地方下手。他盯準了一個地方，剛剛把手伸進去就感受到了刺骨的涼意，一哆嗦又把手收了回來。
“宋老師——我應該——或許我應該有一雙手套？”
“我給忘了，等着我去給你拿。”
宋天翎下樓去給他拿手套，他拿出手機找了個合适的角度，拍了張自拍發了條朋友圈，顯示上傳成功後馬上又手忙腳亂的删除了，想着還是等把雪人堆出來再發吧。
他戴着宋天翎拿上來的手套，重新埋頭認真的滾雪球。
說實話，沒滾過，并沒有什麽經驗，一開始總是散，梁葉都快沒耐心了，他不自覺嘟了嘴，恰好被宋天翎看到。
“怎麽了？”
“它總散，我一拍就散！”梁葉話音剛落，手裏的雪球就又散了，氣得不行。
宋天翎走到他身邊，彎腰捧了一捧雪，拿在手裏捏得緊實，然後又放在雪地裏輕輕的滾了兩圈，再拿起來小心地拍打嚴實，說：“南方的雪細了，沒有北方的好成型，來，試試。”
接過宋天翎手裏小小的雪球，梁葉試着重複他的動作照做了一次，果然是沒有散，眼底流露出興奮的神情，“成了！”
“嗯，慢慢做，我去堆身體。”
“好！”
梁葉抱着雪球重複着動作，漸漸地周圍的能用的雪都用完了，他看着面前一片積雪，腦子一轉，将半大的雪球放在地上，彎下腰去嘗試着往前推了一下。
他驚喜的發現，之前沒辦法滾上的積雪現在可以滾上了，于是就繼續彎腰推着雪球往前走。
沿着圍欄走了個四五米，雪球越滾越大，也越來越結實，梁葉速度越來越快，手裏操縱着雪球滾動的方向，興奮得跟着小跑起來。
一直專心鏟雪的宋天翎注意到了梁葉來來回回的身影，一擡頭竟然看到他像個小孩一樣彎着腰在地上滾雪球，一米八幾的身高實在是有點不太協調，于是他忍不住笑，叫住了梁葉：“小葉兒！”
“啊？”梁葉玩得不亦樂乎，整個人看上去高興得不得了。
宋天翎突然又覺得畫面和諧了，這麽純粹美好的人，是應該做些純粹美好的事，“沒事，當心別滑倒了，雪球不用滾太大。”
“好的！”答應完宋天翎，他又跑開了。
雖然宋天翎提醒過他不要把雪球滾太大，可他玩得正在興頭上，沒一會兒就把宋天翎的話滾進了雪球裏，一點沒記住。
宋天翎看着那越滾越大的雪球，又不忍心打斷他，只得把雪人的身子越堆越大——他已經好幾天沒看梁葉笑得這麽開心了，想力所能及的讓他保持這樣的狀态。
後來可能是累了，梁葉終于停了下來，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給雪人做了多大的一個腦袋，他對自己“失控”的行為哭笑不得，吃力地把雪球抱起來，小心翼翼放在宋天翎堆好的雪人的身體上，然後又找了瓶蓋和樹枝做裝飾。
好端端的一個雪人，愣是被兩個人堆到了齊胸，周圍的雪都被鏟完了。
梁葉越看越覺得好笑，轉過頭看宋天翎也在憋笑，最終兩人相視着笑出聲。
“它也太高了吧！”梁葉說。
“頭也很大。”
“哈哈哈哈哈！”
接着兩人又和雪人拍了個“三個人”的合影，宋天翎給發到了家庭群組，立刻就得到了溫哥華分部的積極回應，還有宋天羽不滿的咆哮。
老佛爺：我也好幾年沒看到雪了啊。
James：@宋女士 親愛的，我們去中國堆雪人吧。
小羽：哥！！！！！！！你們堆雪人都不帶我！！！！！！我生氣了！！！！！
宋女士：堆雪人跑這麽遠幹什麽？！——你們倆玩雪啊多穿點，別凍着，你看梁葉鼻尖都紅了。
看到宋女士的提醒，宋天翎這才注意到梁葉的鼻尖是有點紅紅的，他湊過去親了親，把他的手握在手裏哈着氣，說：“親親就不冷了。”
梁葉：“......”
到底宋老師怎麽才能若無其事的說出這麽肉麻的話呢？梁葉百思不得其解。
“小葉兒，現在心情好了嗎？”宋天翎一手摟着他的肩膀，一邊響應老佛爺的號召，又多拍了幾張自拍發過去。
梁葉笑說：“宋老師為了逗我開心，真是‘煞費苦心’啊。”
“聽你這語氣，是不太滿意了？”
“沒有啊——啊！”
宋天翎又打橫把人抱了起來，說：“時間還多，慢慢來。”
“......我自己會走，放我下來，你不嫌重嗎？！”怎麽說也是這麽高的人，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的，梁葉覺得被抱來抱去多少是有點沒面子。
“哎呀！黏上了！松不了手了！”
“宋老師你好幼稚哦。”
......
厚厚的雲層悄悄飄走，躲在雲層之後的太陽發出微弱的光，映在巨型雪人身上，将它照得鮮活了些，像是有了生命，守着方才兩個人的溫情，立在原地看太陽沉下去。
作者有話說
來不及檢查錯字了！
這兩天事情真的是太多了！八點半回家才開工...一卡一卡的還是沒能趕在十二點之前更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