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春不渡 你要不要上我這艘賊船

從嘉過了一次史無前例的除夕晚會。

後來兩人在民宿住了一晚, 跟從嘉同房間的,是個來自沿海地區的小姑娘。她說她跟男朋友剛分手,來這邊旅游散心, 碰巧到了這家店裏。

她的話有些多, 從嘉附和着聊到一點半, 實在困倦。

本以為的漫長失眠并沒有到來,那晚她睡得很好。

回到家,轉眼到了大年初三。

從嘉晾好衣服,桌上的手機嗡嗡響動。

她接通電話,是去年雙和某個畫展的主辦方負責小姐姐。

“從老師,您最近有空嗎?”

從嘉彎腰揪起花花脖子上的皮毛, 制止它的動作:“最近都有時間, 怎麽了?”

“我們畫展這邊聯合美術協會打算在初七辦個慈善拍賣, 想請您過來坐坐。”那個小姐姐聲音很甜,“這邊到時行業大拿都會前來,也有幾位老師想要見一見您。”

花花仰起頭舔着從嘉的手, 她稍稍避讓開:“那我這邊也捐副畫吧。”

“明天我讓人給你運過去可以嗎?”

那邊本來只是想着邀請從嘉來一趟加點熱度,見她這麽說,自然連聲道好。

兩邊商量了一下對慈善畫作的要求, 結束通話後, 從嘉又跟何文确認好,讓她選了副年前外出寫生那會兒繪制的作品。

中午過後,在書房裏看了會兒書。

從嘉本打算去睡會兒, 卻不經意間接到了晏書賀母親孟婉茹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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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晏則安結婚一年,孟婉茹很少回家。

但或許是晏家家風如此,她對小輩們向來很好。出差從國外回來,都會給他們帶禮物, 從嘉那時候作為孟婉茹的侄媳婦,自然也少不了。

眼下接到孟婉茹電話,從嘉怔忡許久。

她很少聯系自己。

“嘉嘉,你現在在工作嗎?”

孟婉茹的聲音就像她這個人的行事作風,工作時板正嚴肅,私底下卻又混着溫柔。

從嘉應了聲:“沒有,怎麽了?”

“我這段時間正好休假,正好買了禮物,想着好久沒見到你了,就給你打個電話。”孟婉茹在那邊輕輕笑着,“你現在要是有時間,能不能回晏家一趟?”

從嘉心裏有點亂。

自打晏書賀在除夕夜晚上,讓從嘉明确感受到,他喜歡自己的這個事實後。從嘉就有些不知道該怎麽應對,因為她好像發現,在每次的接觸中,自己也在分寸不少的淪陷着。

尤其今天打來電話的,還是晏書賀的母親。

這令她負罪感深重。

“嘉嘉?”孟婉茹見她許久不應,輕輕喊了聲。

從嘉收斂起思緒:“可以,我現在過來。”

孟婉茹笑:“那你路上小心。”

等那邊先挂斷電話,從嘉下意識翻出晏書賀的微信,給他發了消息。

【Last One:在家嗎?】

晏書賀可能在忙,好半晌都沒回複。

想到孟婉茹那邊在等着,她只好換件衣服去負層開車。擔心在晏家碰上晏書賀,從嘉一路上都留意着手機,直到抵達晏家門口,手機才震動了一下。

【111:跟沈明森在律所,怎麽了?】

【Last One:沒事】

從嘉敲敲打打,在聊天框裏輸入“我出門一趟”這幾個字,又後知後覺的意識到這像是在報備行程似的,按下删除鍵全部清除。

……

晏家。

孟婉茹給從嘉打完電話後,便就在等着了。

誰知從嘉還沒來,倒是迎來了位熟識多年的朋友王太太。

家裏今天就只有她一人,二房家回娘家,晏老爺子也去找老友下棋,三房在外面的家裏。

孟婉茹泡了壺花茶,跟朋友坐在沙發上閑聊。

“婉茹,你是在等誰嗎?”王太太見她頻頻朝門口看,笑着打趣。

孟婉茹摘了顆葡萄:“今早聯系了嘉嘉,她說這會兒過來。”

提及從嘉,王太太面上閃過好奇:“你們家則安跟從嘉到底怎麽回事啊,先前不是都好好的,怎麽忽然就離婚了?”

“男人的那點劣根性,則安管不住,嘉嘉又不是什麽軟柿子。”

孟婉茹傾身端起杯子抿了口茶,搖頭道:“我倒是挺喜歡嘉嘉那姑娘的,脾氣不錯,又有本事,行事低調又不喜歡招三惹四的。”

王太太見她對從嘉的評價這麽高,剝了顆開心果:“你們家書賀不也還是單身,兩人也很般配啊。”

“你說什麽呢。”孟婉茹惱怒的瞪她,“弟妹離婚了又跟當哥哥的在一起,這傳出去像什麽話。”

王太太瞥她:“你瞧不起離異的女人吶?”

孟婉茹:“你別胡說八道。”

“離婚的女人怎麽了,就嘉嘉那樣的姑娘,離婚以後也能有個好男人對她好。”孟婉茹垂着眼,将瓜子仁咬進齒間,“可嘉嘉的前夫是晏則安,小賀怎麽能跟弟妹在一起。”

王太太哼笑:“那你這不還是瞧不上嗎。”

孟婉茹見她始終不明白,停了手上的動作:“你知道老二那婚事嗎?”

王太太點點頭。

孟婉茹說:“那倆人男未婚女未嫁的,則堯把人搶過來,外頭都說他手段不幹淨。前兩天我回娘家,我大嫂就說則堯行事不正,你想想,要是小賀真像你說的那樣,這外頭的風言風語得是什麽樣子。”

“我可舍不得我兒子叫人那麽說。”

“人活一輩子,不用總逮着外頭人說什麽。”

王太太這句話說完,才反應過來似的笑起:“你說咱倆也是,兩小輩壓根都沒那種苗頭,居然還能在這裏就着這個話扯半天。”

孟婉茹倒是沒心情跟着笑。

幽幽嘆了口氣:“你說的也是,可小賀眼看着就27了,怎麽就一點緋聞都沒有呢。”

“私生活幹淨還不好啊,我看你就是兒子太省心。”王太太眼露戲谑,側身撞了撞她肩膀:“要是你兒子哪天成了則安那樣,你可就哭去吧。”

孟婉茹:“就是太幹淨了啊,身邊連個母蚊子都沒有,我都懷疑……”

王太太見她停頓下來,狐疑的看過去。

孟婉茹面色糾結:“我都懷疑他是不是喜歡男人。”

這話叫孟婉茹自己逗笑了自己,她伸手拍了拍腦門兒,自言自語:“我這是說什麽呢。”

兩人換了話題又聊了幾句。

王太太家裏來了電話,她沒再多留,起身離開。

正巧此時,從嘉過來了。

孟婉茹滿面笑意的迎上去,握着她的手不住打量着:“看來最近過得不錯。”

“還好。”從嘉露出慣來應付長輩的模樣。

孟婉茹去一樓房間拿了禮物袋出來,遞給她:“記得上次你跟許曼提起,想要這個牌子的香水,我前段時間托人給你買了瓶。”

“謝謝阿姨。”從嘉将袋子放在一邊,神色有些拘束。

她心底總有種若有似無的恐慌感,覺得孟婉茹或許是知道了什麽,所以才在今天打電話叫她過來,趁這個時間叮咛叮咛。

但誰知孟婉茹絲毫沒提晏書賀,倒是說了些工作上的事情。

片刻後,從嘉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動起來,屏幕亮起,上面晏書賀的名字格外明顯。

孟婉茹順着看過去。

起初本還覺得沒有什麽,但适才王太太說的話在她腦海中來回盤旋,越想越不對勁。心中起了些許懷疑,擡頭看着低垂眼睑接電話的從嘉,微微蹙了蹙眉尖。

“在你家呢,阿姨讓我過來拿東西。”

從嘉的手指捏着衣角,忽而察覺到旁邊的視線,喉嚨微動,不動聲色的說:“路喬那邊對接的工作差不多了,我下下周片頭的稿就能交。”

“對,你要是有事情就找路喬吧。”

說到這裏,從嘉自然地回頭看了眼孟婉茹,對她笑了笑。

而電話那邊的晏書賀滿心茫然:“我能有什麽事情找路喬?他找我的時候不都是拉投資嗎……不是,你現在是不是說話不方便啊。”

從嘉沒搭理他:“那先這樣,再見。”

聽見兩人的通話內容,孟婉茹眼底的狐疑散了些許:“你跟小賀什麽時候這麽熟了?”

從嘉熄滅屏幕,手指無意識地蹭過手機邊:“我跟路喬有個合作,正好晏書賀是路喬那部電影的投資商,見過幾次面就慢慢熟悉了。”

孟婉茹聞言,渾身的警惕終于放松下來。

“之前你跟小賀沒見過面吧,你跟則安婚禮的時候,他本來是被我們安排當伴郎的。但最後不知道怎麽,那臭小子起初答應了,後來流程都安排好了,他又給拒絕了。”

從嘉回想起前年九月份的婚禮,最後的大合照上,的确沒有晏書賀。

孟婉茹見她沒說話,繼而換了話題。

倒不是只有他們在說前年的婚禮。

沈明森提及當時晏書賀臨時拒絕伴郎那事兒,當事人懶懶散散的靠着沙發,指間夾着根煙,正側頭看着窗外。

“你那會兒也是絕。”

沈明森想起晏則安那天的臉色,樂不可支:“你該不會是故意給人使絆子的吧?”

聽他問起,晏書賀眼底的漠然散去,裹上了點笑意:“我沒那麽無聊。”

“那是為什麽?”

晏書賀咬着煙蒂碾了碾,沒吭聲。

那天是怎麽回事呢。

現在再想起來,記憶其實已經有點模糊了。

早在婚禮定下後,晏則安就在朋友圈裏問了伴郎的人選。但他身邊都是吃喝玩樂不着調的,許曼将晏書賀選來的那幾個都果斷pass掉了。

最後臨近婚期,伴郎卻仍舊沒影兒。

正好晏老爺子提了一句,說晏書賀跟晏則堯不都還是單身,那就讓他們倆去。

晏書賀那段時間得知從嘉要嫁給晏則安,思緒有點渾渾噩噩的。被晏老爺子那麽一說,想着既然不能做新郎,那做個伴郎走紅毯,也算是圓了這輩子的念想。

可等他應下,時間越是臨近,晏書賀就感覺自己越是做不到。

他沒法忍受別人擁有她,也沒法看着自己的堂弟,在婚禮上,那麽多人的祝福目光中,低頭去親吻從嘉。甚至有過一瞬間,晏書賀想要毀了這場婚禮。

但他沒有。

婚禮是從嘉心心念念的願望。

思來想去後,晏書賀最後給晏則安表達了歉意,将伴郎的位置給了沈明森。他沒有出現在任何人的視線裏,穿着一身黑色西裝,站在昏暗的角落裏,看着從嘉跟別的男人,完成了這場盛大的婚禮。

那天晚上,晏書賀在碧湖灣公寓裏靜坐了很久。

房間空蕩安靜,煙蒂掉滿地,落地窗的遮光簾一如從前那樣被他敞開着。只是對面的那套公寓裏,卻再也沒有亮起的燈光。

“晏書賀?”沈明森皺眉喊。

斂起思緒,晏書賀擡了擡眉梢,随意道:“不想就是不想,哪有那麽多為什麽。”

說到這裏他像開玩笑般那樣,莫名嗤笑一聲:“老子都還沒跟從嘉走過紅毯,憑什麽自降身份去給晏則安那小兔崽子當伴郎。”

“……”

而後,果然聽見晏書賀格外嚣張的說:“他也配。”

沈明森:“……”

每次只要提起從嘉,沈明森能問的事情總是特別多。

晏書賀跟他是從小到大的朋友,認識二十多年,幾乎沒見過他失去分寸是什麽樣。唯獨在從嘉這裏,晏書賀總是一次又一次,有着栽不完的跟頭。

想到上次吃飯,路喬說起在國外晏書賀打人。

沈明森猶疑不定的眨了下眼睛:“路喬說,跟他在酒吧喝醉酒……”

“嗯。”晏書賀這次沒否認,“是她。”

沈明森緊皺着眉頭,好半晌都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倒是晏書賀,輕輕笑了聲:“我那天就跟魔怔了似的,眼前什麽都看不見,就只看見她被晏則安打的樣子。”

“但其實那對小情侶根本沒打架,也就只是發生了口角。”

“後來想想,”晏書賀此時此刻的神色有些恍惚,扯着嘴角點了下頭,雲淡風輕道:“那女孩兒側臉的确特別像從嘉,但也是真的喝醉了酒,否則又怎麽會不記得她沒剪過短發呢。”

沈明森張了張嘴巴,莫名覺得自己問錯了話。

眼下的晏書賀,他該怎麽形容呢,就像是人被抽了骨頭,回想起過去時滿眼都是無措與失魂落魄。

隔了幾秒,晏書賀才慢慢往後靠去。

他窩在沙發裏面,喃喃:“可是,是我先遇上她的啊。”

沈明森:“……”操。

悠閑的假期即将結束。

年初六,何文提前将捐贈的畫給主辦方那邊寄了過去,因為是開年美術界首場慈善拍賣,今年造勢很大。不僅會來藝術行業大拿,還有商界翹楚,娛樂圈裏的明星也有受邀前來。

場面相當壯觀,媒體都聞風出動。

雖然是慈善拍賣,但何文還是專門給從嘉選了套比較襯她氣質的小西裝。

這天下午,何文帶從嘉來試了試衣服。

褲腰還有些大,還得讓人再改改,她們便只好去對面的商場裏逛了逛,順便挑了幾件之前想買,但一直沒時間來買的東西。

逛完街,兩人去對面星巴克坐了會兒。

只是沒想到就這一點時間,居然也能碰上熟人。

看着面前的晏則安,何文瞥他:“你怎麽在這裏?”

“路過,正好看見你們,就想着過來打個招呼。”晏則安的眼神始終落在從嘉的臉上,他抿了抿唇:“嘉嘉,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何文看向從嘉,她正垂首玩着手機,看上去心情并沒有受到什麽影響。

在桌子下面輕輕踢了一腳,從嘉恍然擡眸:“怎麽了?”

晏則安看着從嘉這張愈發明豔的臉頰,喉嚨吞咽:“我說我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你想說什麽?”從嘉滿眼疑惑,“上次在醫院的時候,你想說的話不都已經說完了嗎?難道你這些天都沒跟人交流,盡憋着打算等逮着我全給我說?”

何文:“……”

他這麽大一個活人站在這裏,旁邊的人都看了過來。何文想了想,起身說:“我去對面看看衣服弄好了沒有。”

何文說着話,順便就将位置讓了出來。

等她離開,晏則安才坐在從嘉對面,跳過剛才她的那些尖銳問題。見從嘉始終盯着手機,晏則安壓低聲音問:“你明天會去參加慈善拍賣嗎?”

從嘉翻着朋友圈,懶散的嗯了聲。

得到回應,晏則安備受鼓勵:“前段時間在電影院碰見你,跟我一起的那個女孩兒是朋友的妹妹,我跟她沒什麽關系,後來那場電影我都沒看完就走了。”

從嘉手指微頓,擡眼看他:“對方約你的?”

晏則安用力點頭:“對。”

從嘉:“你怎麽離婚以後都還是這麽渣。”

晏則安:“……”

先前晏書賀有過說,如果晏則安再來騷擾她,就讓自己聯系他。

不欲跟他多聊,從嘉只好催促晏書賀。

垂頭在鍵盤上敲敲打打:【服了,你能不能快點把你弟弟弄走。】

【111:馬上來。】

剛收到消息,她就聽晏則安又說:“這些天我想了很久,之前我做過很多不好的事情,讓你傷心,讓你難過,那些都是我的錯。但是嘉嘉我會改的,我現在已經再改了。”

“你不喜歡的那些我都能改正過來,你能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

從嘉收起手機,雙手交握擱在小腹上,眉眼間帶着涼意:“我有跟你說過,我不喜歡你哪裏嗎?”

“你不說我都清楚,我朋友也跟我說了好多。”晏則安用力咬了下後槽牙,神色認真的重複道:“我都會改的,嘉嘉,你原諒我吧。”

“這樣。”

從嘉微微揚了揚眉,随口問:“那你男德經看過了嗎?男德守則學會了嗎?”

見晏則安滿臉的茫然,從嘉失聲笑起:“這些你都不知道,還不把自己打包,扔進男德學院去好好學習,在這裏跟我說什麽鳥語。”

後面幾句話,從嘉的語氣越來越冷漠。

晏則安随即反應過來,像是吃癟,臉色逐漸變得難看。他抿緊唇,正想再說什麽,身後的玻璃門響了一聲,而後很快的,肩膀就覆上了一只溫熱的大掌。

“則安?怎麽還在這裏。”

晏則安聞聲望去,撞入晏書賀冷淡的視線中,而後聽他說:“不是說約了朋友吃晚飯,我剛看袁毅他們已經上了樓,你為什麽還不去?”

晏則安張嘴,霎時間啞然無聲。

被晏書賀三言兩語忽悠着,直到走出星巴克,才反應過來自己明明是來找從嘉的。

星巴克內。

晏書賀坐在從嘉對面,似笑非笑:“我出場費用很貴,你什麽時候結賬?”

望進他眸間的笑,從嘉從果盤裏挑了顆巧克力糖遞過去:“喏,打賞你今天來得及時。”

伸手接過。

晏書賀垂眼盯着包裝紙上的字——你要不要上我這艘賊船。

“怎麽?”

晏書賀撕開包裝紙,将糖果塞進嘴裏,擡起漾滿笑意的雙眼定定望着從嘉,一字一句的道:“你們現在的年輕人,都喜歡這麽不含蓄嗎?”

從嘉:“?”

“你在說什麽。”

晏書賀好像根本沒聽見她這句話,眼尾眉梢泛着的都是愉悅:“那行吧,這賊船我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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