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春渡我 她一如既往愛着的

明天就是從嘉的生日。

她傍晚就給江倩發了消息, 生日這天會回家。

相對于晏書賀,從嘉對生日的概念并沒有很深。

把人從桌球館接走,在門口說了幾句玩笑話。晏書賀對林準那樣的大男生, 其實沒有很大的排斥, 他明白從嘉缺什麽, 也懂那樣的男孩子給不了她。

所以當時從嘉嘀咕:“晏書賀是個小醋包。”

他只覺得可愛。

開車回碧湖灣的途中,見他始終不說話,從嘉忍不住問:“你真吃醋了?”

“哪能啊。”晏書賀唇畔彎彎,“那麽多人喜歡你,我很開心。”

從嘉聽見這話,張了張嘴巴, 很明顯是沒回過神。

思及此, 晏書賀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

抛着車鑰匙往家裏走, 孟婉茹這會兒還沒睡,正在沙發上看電視,旁邊還坐着敷面膜的許曼。兩人在沙發上閑談, 看起來倒是歲月靜好。

晏書賀大步朝裏走,進門後挨個兒喊了人。

許曼笑着朝他招招手:“小賀,聽說你最近在追女孩子?”

聞言, 晏書賀的視線往孟婉茹瞟過去了眼, 扯扯嘴角敷衍道:“是啊,剛沒幾天。”

“要是有動靜了,可別忘記帶回家給二嬸過過眼。”

看得出來, 許曼完全只是好奇,八卦了一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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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書賀也跟着道了聲好。

提步走上樓,又在拐角口撞見晏則安。

他跟這弟弟已有好幾天沒見過面了。自打上次活動現場偶遇,晏書賀嘴欠的說了那句話, 晏則安酒醉醒來,就好像在有意無意的躲着他。

不管是不是這樣,晏書賀覺得,少見面也挺好。

免得兩人心裏都尴尬。

這下撞見,晏書賀沒法直接越過去,晏則安臉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在,他舔着唇角:“三哥。”

“你這是要出去?”打量幾眼他的穿着,晏書賀問。

晏則安點點頭:“有點事情。”

“嗯。”晏書賀沒多問,只打算上樓進房間。

不料晏則安在他身後低低開口:“三哥,你真的在追從嘉嗎?”

這個語氣說不上是什麽,有些低落,還有點悵然若失。

晏書賀挑眉,緩慢回頭看向他:“是又怎麽樣?”

看見他這副無所畏懼的神色,晏則安耷拉下眼皮,情緒低緩:“我不會放棄的。”

沒想到他這次堅持的這樣久。

晏書賀徹底轉過身,居高臨下的看着他,眼底沒有絲毫波瀾:“那你打算怎麽個不放棄?是要把這事情跟家裏人說,讓他們阻止我。還是死纏爛打,追着從嘉不放手。”

這段時間,晏書賀跟從嘉接觸頻繁。

他沒有過問別人私生活的習慣,便也不大清楚,晏則安近來,還有沒有去找從嘉這樣的行為。

除卻上次在咖啡廳,從嘉主動告知他,其餘的晏書賀一概不知。

眼下遇見,晏書賀必然要提醒幾句。

“我不想管你要怎麽做。重新追她也好,私下有往來也罷。但這些要都是從嘉不願意的,別讓我知道你騷擾她,否則的話我就要跟你算算賬了。”

晏則安不服氣:“你憑什麽?”

晏書賀情緒莫名的看着他,片刻後才道:“那你試試看。”

說到這裏,晏書賀忽然想到什麽,從衣服夾層裏摸出了個東西。

走到跟前放進晏則安手心,彎唇淡聲道:“對了,請你吃糖。”

等晏書賀上樓。

晏則安垂眼看去,掌心裏面的,正是但年晏書賀轉手給他的那顆糖。

只不過,芒果味變成了草莓味。

晏則安的咬肌倏然繃緊,他用力攥緊手,幾步沖出晏家。

沙發上的兩個女人失聲喊他,晏則安也毫無反應,抿着唇角只顧往出跑。

被握緊手心的東西提醒了他。

原以為從嘉當年喜歡他,應當是因為一些別的東西。可此時這顆糖,咯的他掌心生疼不說,好像還有什麽猜想,絲絲縷縷從他腦海中往出蔓延。

晏則安本打算,親自過去給從嘉過生日的。

明白她可能不會見自己,所以買了花和蛋糕在後座,将東西轉交給她,再說聲生日快樂,以免讓她心煩就直接撤離。

可眼下。

晏則安擡頭看着近在咫尺的小區樓。

他喉結滾動,猶疑未定地翻出從嘉的電話,撥了過去。

那邊接通的很快,語氣不耐的問他有什麽事情。

晏則安眼眶脹的酸疼,啞着聲音說:“嘉嘉,你能不能下樓來一趟,我有點事情……”

“大哥,大半夜的你找我能有什麽事。”從嘉顯然有些疑惑,眉心微擰:“難道你需要我将你的身份,打在公屏上提醒你嗎?”

聽着她的奚落,晏則安此時此刻才明白過來。

從嘉沒有拉黑自己,任由他這段時間,三番五次的給她打電話。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麽機會,而是她早就不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

不放在眼裏,就無所謂他再說什麽。

拉黑或者删除于她而言,不會再有絲毫影響。

晏則安想到這裏,只感覺自己心口宛如刀絞。

“沒事我就挂了。”

從嘉那邊語氣格外淡漠。

晏則安聽着,越發覺得這樣的從嘉,簡直像極了晏書賀。

“等等!”

終于在她挂斷的最後一秒,晏則安被動又艱澀的開了口:“先別挂,我是真的有事情找你。我今晚來,是想問問你……當年你喜歡我,是因為什麽?”

像是被他逗笑,從嘉那邊氣息顫顫,随口道:“還能因為什麽?”

“晏則安,你該不會以為,我喜歡你是因為你的那張臉,或者是晏家吧?”

晏則安慘白的唇翕動。

他聽見從嘉一字一句的說:“如果不是你的那個舉動,我也不會在你身上耗費這麽多年。”

霎時間,晏則安只感覺地動山搖,耳邊全是轟鳴聲。

不知道從嘉什麽時候挂斷了電話。

他握着手機的手,緩慢而又沉重的垂落下來。

這段在他不知情的歲月裏偷來的感情,終于就此落下帷幕。

可晏則安好不甘心。

打敗一個男人最簡單的是什麽,大概就像他現在這樣。

喜歡上不再喜歡自己的人,卻又恍然察覺,她喜歡自己的原因,從來不是因為自己。她為之心動的,其實是別人不經意讓他做的善舉,加在他身上的絲絲烙印。

與其說她愛了自己多年。

還不如說,她一如既往愛着的,是晏書賀留給他的那絲影子。

晏則安緩慢彎下腰,雙手插進頭發中靠着車身蹲下。天空中電閃雷鳴,不多時瓢潑大雨便順着風刮了下來,晏則安始終在那兒不為所動。

風聲夾雜着的雨聲之間,不知從哪兒傳來了哽咽的泣音。

經久未散。

隔天中午一點。

從嘉被手機震動吵醒,摸索過來,發現是江倩。

昨晚因為晏則安那通電話,從嘉翻來覆去睡不着,只好爬起來調出了個電影。最後迷迷糊糊睡在沙發上,直到淩晨四點多,被客廳沒關緊的某扇窗戶裏吹進的風凍醒,才裹着毯子回到卧室。

這覺睡醒來,從嘉只感覺自己渾身難受。

接通電話開口那瞬,她甚至愣了愣。

聲音沙啞不說,還帶了很濃重的鼻音。

好在隔着電流聲,江倩并沒有察覺出不對勁,只笑吟吟的問她幾點回家。還說今天宋雨知去了學校,宋國良也有應酬,專門把時間留給了她們三人。

或許是生病時矯情,從嘉竟感到了些微熨帖。

她含糊道:“我下午三點多過來吧,那會兒吃飯行嗎?”

好不容易将人請回來,江倩自然連聲同意。

掐斷了電話,從嘉抱着被子又在床上坐了好久。不知道是因為腦子昏昏沉沉,還是這個天氣,從嘉總有種恍惚的錯覺,像是将要發生什麽大事。

直到花花使勁兒劃拉着卧室門,發出陣陣刺耳的聲響。

從嘉揮散思緒,起床給花花添了貓糧,燒壺熱水吃了顆感康。

碧湖灣距離雙江雅苑有些遠,從嘉想着跟江倩約好了的時間,便加快速度洗了個澡,而後坐在梳妝鏡前,給自己描了個眉。

總有人說,女人二十五歲就是個風水嶺。好的不好的跨過這一天,都成了過去式,會有新的人生方向。

從嘉向來不信這話。

可最近周圍人的改變,讓她覺得,或許這是真的。

半夜下了場大雨。

路上濕滑,從嘉索性出門前就準備在手機上打車。但今天不知怎麽,軟件一直轉圈,走出小區大門,直到前面的岔路口,才有司機接單。

雨天人的心情好不到哪去。

從嘉坐上車,靠着窗戶有一搭沒一搭的想着事情。

似乎從昨晚開始,她就有些不太順心。曲又寧的事情、晏則安、感冒,連帶着叫個車都這麽麻煩。

從嘉輕輕嘆了口氣。

等到雙江雅苑,正好三點。

別墅區裏面司機進不去,從嘉只好在路邊下車。

這邊地勢低,道路兩邊還積了些水,身側偶爾經過車輛,從嘉有意識避開。快要到宋家別墅門口時,側後方倏然竄出輛車,也沒按喇叭。

從嘉避閃不及,車輪碾過水坑,濺起的髒水染濕了從嘉半截褲腿。

她穿了件黑色的牛仔褲,看起來只是顏色深了些,可貼在腿上怎麽都不舒服。

從嘉煩躁地擰起眉,忍不住罵:“開車不看路。”

怕再有這樣不長眼的車輛,從嘉快步穿過路,幾步走進後排的別墅區。

再往前走幾步,就是宋家了。

不遠處有群小孩子在玩,她略略掃了眼,收回視線準備進門。

那堆小朋友裏某個女孩看見從嘉,眼睛一亮:“姐姐!”

這聲音過高,從嘉腳步微頓轉身看過去。

宋清瑤穿着白色毛衣,梳着羊角辮,活蹦亂跳地朝從嘉跑過來。她的動靜很大,期間還又揚起聲音喊了幾嗓子姐姐,驚動了別墅裏,正烤蛋糕的江倩。

從嘉站定在原地,瞧見宋清瑤的笑顏,也心情頗好的揚唇,懶聲道:“你慢點兒走。”

見宋清瑤絲毫沒有緩下速度。

從嘉正打算再開口時,水泥地板落了幾片沾着泥水的樹葉,被宋清瑤踩在腳下。她心愛的小皮鞋不防水,腳下打滑,在從嘉的目光中就那麽一跟頭重重栽了下去。

背後的開門聲傳來,江倩系着圍裙走出來,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幕。

幾米開外的地上,是摔倒後再沒爬起來的宋清瑤。而一身黑的從嘉背對着她,站在原地無動于衷,就好像她今天.衣服的顏色一樣,冷漠又無情。

江倩尖叫一聲,穿着拖鞋直接朝宋清瑤跑去。

其間撞到從嘉的胳膊,她晃了晃回過神。驚吓退散,眼前就只剩下江倩跪在水裏,将滿臉是血的宋清瑤抱進懷裏。

宋家別墅裏的幫傭阿姨聽見動靜,也快速趕了出來。

從嘉顫着手指,面色慘白地撥通120的電話。

跟對面說清楚狀況與地址。

再一擡眼,從嘉看見江倩睜大眼睛朝自己看了過來。她的眼底宛若嗜了血般的紅,那裏面的寒意,讓從嘉心底有關這場生日的期待,盡數消散。

急救車很快過來,江倩與阿姨帶着孩子上車。

從嘉跑出小區,攔下車去了醫院。

宋清瑤的這個病很特殊。

先前那次出院,檢查結果顯示恢複得不錯,看得出來家裏人将她養的很好。醫生也有說過,以後好好照顧,只要不受傷導致大出血,或者是出現別的并發症,就不會再有問題。

今天這個局面,從嘉自認跟她沒什麽直接性的關系。

但是,宋清瑤是在跑來見她的過程中,摔了跤,還出了那麽多血。

心中忐忑着抵達手術室外。

從嘉剛站定,就聽見江倩嗚嗚咽咽地對她說:“你明知道你妹妹身體不好,當時她跑向你的時候你為什麽不伸手扶她一把。你知不知道,這樣簡單的摔跤對她來說是致命的。”

“……”從嘉神色微愣。

江倩扶着幫傭阿姨的胳膊,哭得顫抖。

看着從嘉一臉震驚,終于在精疲力竭後,将所有的怨怼與怒火盡數都施加在了她的身上:“我知道你不喜歡你妹妹,那你可以跟我說啊。”

“失血性休克,這簡直就是要她命。”

“從嘉!她跑向你的時候,一句慢慢走對你來說,就是這麽困難嗎!”

江倩歇斯底裏的哭喊聲劈頭蓋臉的砸在從嘉身上。

她心口發涼,慢慢地,好像有什麽東西正逐漸從自己的身體中抽離。

被眼眶中湧出的水氣熏得眼尾泛紅,從嘉不可置信:“難道是我推了她嗎?”

“……”江倩的哭聲稍頓。

她隔着霧蒙蒙的視線,擡眼看向從嘉。

不遠處的人低低笑出聲。

她竟然還會對江倩這樣的女人抱有期待。

不知道是氣的還是感冒加重,從嘉的太陽穴突突跳的厲害,眼前江倩通紅的那張臉,讓她喉嚨裏甚至産生了嘔吐的沖動。

從嘉的聲音帶了些顫意,忍着情緒說:“你這話說的,我都要以為是我親手把宋清瑤給推倒的。”

“我可怎麽這麽賤,居然還會相信,你這種人會改過自新重新對我好。”

“真可笑。”

她低低呢喃完那三個字,徹底轉身,不再有絲毫留戀的離開了醫院。

今年的植樹節天氣格外不好。

只是這麽一小會兒,空中便又飄起了雨。

從嘉站在玻璃門外面,盯着四面八方來治病的男女老少,鼻息間似乎都還萦繞着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那些人手挽着手,或者肩挨着肩,幾乎沒有一個人是獨自前來的。

想到多年前的那個夏天,少女背着包獨身走進這扇大門。

治病、吃藥,她身後毫無一人。

直到今天,她終于再次走出了這裏。

從嘉這才明白過來,為什麽總說二十五歲是風水嶺。

這場帶着血氣的生日,終于在這天讓從嘉對過去,沒了任何期待。

沒注意到身側忽然停下腳步的沈明森,他腳鋒一轉,像是打算過來打個招呼。

可從嘉抹了把臉,提步直直沖進了雨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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