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有辱斯文 “她果真與一般人不同
“只是……”
她換了個姿勢繼續跪着,言語中卻滿是委屈,“妾與那些夫人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如今在曹府鬧了這一遭,萬一她們今後尋妾麻煩,妾可如何是好?”
霍桑眉頭一擰,話雖如此,但他只是利用她回絕餘老夫人,卻沒讓她做旁的事!
“是!是妾的錯!”他還未問責出聲,楊幼娘又趕在了氣口上連連認錯,“可妾就是聽不慣那些背後嚼舌根的小人。”
“她們說,霍府是閻羅府,相爺是活閻王,霍府的那些奴仆是相爺在廷尉用刑致死的厲鬼。”
她氣憤道,“妾就住在相府,雖平日裏不曾見着那些奴仆,但相府也是有人氣兒的!所以……”
她換了個比較輕柔的聲音道,“所以妾才想着,在府上辦個賞花宴,一來,讓她們見識見識霍府的端莊大氣,二來,也給曹府、給餘老夫人賠個不是。”
霍桑眯了眯眼,他不喜人多,更不喜旁人踏足他的府邸,他娶她,将她迎進府,已然是他此生最大的讓步。
她居然還要邀請那些無關緊要的人?當他的府邸是什麽人都能進的市集不成?
他的聲音依舊強硬,“她們要說便說,本相在意過?”
“相爺您可以不在意,可妾在意啊!”楊幼娘繼續循循善誘,“畢竟,相爺也說了,這一年裏,妾的腦袋上可是頂着霍府夫人的頭銜的!”
她邊說着邊眨巴着她那雙又圓又大的杏眼,很快那雙靈動的眸子起霧了,顯得她愈發的楚楚可憐。
“想想妾也是可憐見的,被無辜替過來不說,還平白禁了一年的自由,而今又得罪了圈子裏的貴夫人們,相爺還不給妾彌補的機會,這下好了,妾左右都活不成了……”
上回他見人哭,還是在廷尉的牢獄中,那些罪犯為了求個痛快死法,哭天搶地,好不熱鬧。
那種哭,霍桑倒很樂意見,可眼前楊幼娘這副模樣,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麽該做什麽。
見他神色有異,她乘勝追擊,“妾已經瞧過了,霍府那麽大,除卻相爺的珠寶庫與平日生活的後院,池魚湖那兒有大把大把的荒地,若是開墾出來種些花草,再修幾個小憩的庭院,辦個賞花宴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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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相爺不喜客人們誤入後院,那就設道門,很方便的!”
她殷切地看着他,先不管別的,哄騙他将園子建起來再說,等到那些美人兒入府,她再制造幾出偶遇的大戲,就算鐵樹也能開花了!
大約是楊幼娘過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那棵鐵樹還真有些動搖了。
再加上利用她一事被她發覺,心中難免産生了一絲難以言表的愧意,于是,他在考慮了良久之後,才冷着臉道,“本相喜靜。”
楊幼娘連連颔首,再三保證:“相爺放心!妾絕對不吵鬧!”
霍桑再思考了一番,微微揚起下巴,“罷了,府上恰逢部分庭院需要修繕,一并叫他們辦了吧。”
他這是答應了!楊幼娘連忙叩頭要謝,卻聽他又道,“本相的府邸,可不能顯得小家子氣!”
“相爺放心!妾定命人給新修的庭院上鑲幾顆大寶石!”她擡起頭,十分殷切地等着他的下文。
霍桑微微蹙眉,“怎麽?還有事?”
“相爺,既然要修庭院,那這銀錢……”
總不能讓她自己憑空去變些銀錢出來吧!她可沒錢!就算有錢她也不會拿出來!
霍桑神色又凝重了些許,“方才你不是信誓旦旦地說你頭上有頂相府夫人的帽子?怎麽?本相沒給你執掌中饋之權?”
他這麽一說,楊幼娘突然想起來,早在她二人新婚不久,霍莊便要拿着賬本同她對賬了,可她當時一心想着逃走,根本沒顧上。
執掌中饋,可是一件大美差啊!說不準還能從裏頭撈點油水!
既然如今已經逃不走了,她還不如有多少撈多少,等到一年後,她帶着阿離攜着這一筆巨款,到哪兒不是吃香的喝辣的?
霍桑看着她低頭傻笑的樣子,微微蹙了蹙眉,他方才還在為這個女子能讀懂他的言下之意而震驚,而今她卻是這麽一副市儈模樣。
看來劉晟說得不錯,有些女人就是善變的猛獸,能不招惹就千萬莫要去招惹。
思及此,他抽了抽嘴角,趁她還未回過神,便遛出了飯廳。
霍桑走後,飯廳的氛圍一下子變得輕快開朗幸福了許多。
聞着美食的陣陣芳香,她都能像想象到那些美食經過她的味蕾與食道,漸漸被她吞入腹中的快感!
大約是方才跪得有些狠了,雙腿竟是不聽使喚地麻了,她正左右為難,霍二領着人進來了。
楊幼娘一陣欣喜,連忙招呼他,“霍一兄弟!快來幫個忙!”
霍二:???
“夫人,相爺要屬下給您帶句話。”
楊幼娘只顧着同他招手,“先讓我起來再說。”
霍二道,“相爺說,夫人今日在曹府定是吃飽了,晚膳就不準備了。”
楊幼娘雙目瞪圓,曹府的壽宴是午後開始的,宴席上倒是準備了很多吃食,可她今日一直忙着與那些夫人們打交道,根本沒顧得上吃!
而且晚上街道還要宵禁,宴席早早便散了,所以她今日是餓了整整一天!
被霍二帶進來的正是府上的廚仆們,而此時,他們正非常熟練地将那些美食一一撤走。
楊幼娘慌了,“我瞧着還有一些都沒動啊!不吃多浪費?反正做都做了,只要你們不說……”
“夫人誤會了。”霍二道,“這份是相爺每頓的食單。相爺的意思是,今晚廚房不會備夫人的晚膳,吩咐屬下送夫人回去。”
楊幼娘還是不死心,可由于此時實在是行動不便,只能讓那些美食一個一個從她面前被拿走。
這是心絞痛的感覺!
她銀牙暗咬,心道:你們相爺能吃得了嗎?楊家村的豬一頓都吃不了這麽多!
“相爺說,夫人定會腹诽,吩咐屬下細細觀察,若是夫人腹诽超過半刻,明日的飯食也不備了。”
“沒有沒有!”楊幼娘勉強擠出笑來,“相爺做得對!本夫人最近覺得腰身有些粗了,今日正好辟谷。”
這霍桑!當真是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的祖宗!方才明明已經不生氣了,一個轉身竟還要想方設法折磨她!
呿!楊阿離都已經沒這般幼稚了!
可她又回想起這一桌案的美食佳肴,心裏實在堵得慌!
她自進屋就聞見了的飯菜香味!原以為又是跪下又是認錯的就能吃上一口。
沒成想他居然連這一口都不給她!
霍桑!你給我等着!
彼時的書房內,霍桑對着一卷案卷看了半晌,霍一正要為他添燈油,餘光卻瞥見他的嘴角竟有一絲上揚。
霍一下意識地揉了揉眼睛,自從幾年前發生了那些事之後,自家相爺臉上幾乎見不着笑,今日這是怎麽了?
他探了探頭,“相爺是審閱了什麽特別的案件了?”
啪地一聲,霍桑将卷宗合上,喃喃道:“她居然看穿了本相的意圖!”
霍一:???
自家相爺說話很少這般沒頭沒尾的,但他轉念一想,這府上,除了他與霍二能同相爺說上話,那便只有夫人一人了。
于是他試圖猜測:“興許是……蒙的?”
霍桑搖了搖頭,良久,他噗嗤一笑,“她果真與一般人不同。”
霍一象征性得附和着點點頭,但卻将眉頭緊緊蹙起,相爺怎麽突然又沒頭沒尾了?
他想起方才宮裏寺人的傳話,道:“相爺,宮裏傳來消息,陛下讓您明日進宮一趟。”
霍桑的笑突然凝固了,神色也有些低沉,良久,他才嗯了一聲。
自識字以來,楊幼娘最喜歡看的便是賬本,也可以說,她此生所認識的所有字,都是從賬本而來。
是以當晚雖被霍桑陰了一手,她依舊鑽進自己的地鋪,歡快地入了眠,甚至還做了一個關于自己坐擁珠寶銀錢的夢。
将近子時,霍桑才處理完所有公務,近日交上來審批的案卷,十個裏有三個都有問題。
而這三個有問題的,其中竟都有一個隐約與當年的內亂有關。
他擰了擰眉心,若非霍一提醒明日要早起入宮,怕是今晚又要通宵查閱了。
伴随着輕微的呼吸聲,他緩步走進卧室,屋子裏依舊燃着一盞暖黃的油燈。
順着搖曳的光線往裏頭看了一眼,一個女子果真安然的縮在地鋪裏,睡得正香。
仿佛這世間的所有紛擾事端,都與她毫不相幹。
他冷哼一聲,卻不自覺地往她身旁靠近,她靜靜地被棉被包裹着,只露出了一顆頭。
頭上繁雜淩亂的發髻也全被她拆了,而今正亂糟糟地置于她的腦後。
突然,她動了動身子,鑽在棉被裏的腿突然鑽了出來,霍桑的心頓時漏了一下,連忙向後退了一步。
直到确認她未曾醒來,他才長籲一口氣。
果真不是千金娘子的料!連睡覺都如此不安分!
長長的亵褲将她纖細又潔白的腿包裹得很嚴實,只露出一只紅撲撲的可愛的小腳。
她又轉了個身,将蓋在身上的被子環抱了起來,那只不安分的小腳也跟着纏了過來。
霍桑抽了抽嘴角,臉色有些僵硬:簡直有辱斯文!
楊幼娘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剛開始的夢裏,她坐擁着金山銀山,手裏還抱着一大塊金疙瘩,在金磚鋪就的院子裏與阿離、梁師父、江郎君、楊叔他們肆意玩耍。
可後來不知怎麽得,突然有一個金子做的牢籠從天而降,直接将她罩住了,任憑阿離他們怎麽救,她都無法從牢籠裏掙脫。
等到她好不容易從牢籠裏掙脫出來,天亮了,她也醒了。
她猛地睜開眼,滿頭的大汗幾乎浸濕了枕巾。
她動了動,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動彈。
久久舍不得散去的睡意猛地一下都不見了,她難道又中了什麽蒙汗藥?
她盡力坐起身本能地要喊紅芷,可當她看清自己的處境時,那一絲茫然情緒瞬間轉為暴怒。
她根本沒中什麽蒙汗藥,之所以無法動彈,是因為此刻她的身子正被繩索死死地綁在了被子上。
連翻個身都十分困難!
牙齒被她咬得咯咯作響,能不知不覺将她綁起來的還會有誰?
霍桑!你給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