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南郊小院 晉江獨家首發

紅芷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夫人是想讓婢子着人假扮夫人率先前往,夫人自己則是在後頭跟着暗中觀察?”

和機靈人說話就是這麽舒服,雖然她有時候的确會機靈過了頭, 但大部分時候, 還是讨喜的。

“沒錯。”

紅芷頓時沒聲兒了, 她不知道該怎麽阻止她, 南郊雖是天子腳下,但魚龍混雜的也不少, 特別是自南面而來的流民,更是齊聚那裏,夫人若是微服時遇到什麽危險,她實在無法向相爺交代。

可是按照夫人的性子,既然她說出了口,那必定是會做的,所以她眼下也只好默不作聲, 安靜地收拾着她手裏的物什。

楊幼娘道,“你也不必擔憂, 相爺不是派了兩人随身護佑我的安危嗎?”這兩人神出鬼沒的, 保準比她監視得更詳細周到!

紅芷點了點頭, “夫人說什麽便是什麽,婢子照做便是了。”

翌日一早,紅芷在楊幼娘的強烈要求之下,穿上了她的衣裳被強行塞進了去往南郊的馬車。

她思來想去,尋旁人假扮難免會露出破綻, 還不如直接叫紅芷來扮,反正除了府裏跟去的人,莊子上也沒誰見過她, 誰坐在馬車裏都一樣。

馬車啓程沒多久,楊幼娘這才動身,雇了輛極其樸素的小馬車,慢慢悠悠地往南郊而去。

這一路她也不着急,路過青羊坊時,她還去看了會兒楊阿離。

聽聞陛下決定搬出法令,參加科舉不挑出身,只要不是出自賤籍賤業,普通百姓都能參加科舉,而且自今年起,今後每年都有科舉考試。

這讓楊阿離愈發刻苦了起來。

就連她去看他時,他都只沉迷于讀書,根本沒察覺。

站在院中遠遠望着窗內刻苦讀書的阿離,她欣慰地揚起了嘴角。

看來霍桑待阿離倒也還可以,不僅給他吃住,還給他尋傳道受業解惑的先生,更支持他去科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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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她不知曉阿離的成績何如,但身為頂天立地的男子,多識幾個字總是沒錯的,若是當真考不過,做不了官,回頭去尋江郎君,幫幫江郎君做做生意也是極好的。

思及此,她滿是笑意地退出了院子,往西市而去。

上一回出門還是幾個月前,被霍桑逮着一通罵之後,她便再也沒敢出來了,今日正好順路,她便過來瞧瞧。

只可惜上回崔氏布行門庭若市的時候,她都沒瞧見,那光景一定是個很擁擠的場面吧!

做生意的,最喜歡看到的就是那樣的場景了!

樸素的馬車緩緩駛進了西市,因是有規定,除了達官貴人的馬車,其餘的都需要下車步行,所以剛過了坊門,她便從馬車上下來了。

好在她今日穿的一身極其不起眼的布衫,頭上戴着帷帽,也沒人認出她來。

她吩咐車夫幾句,便往崔氏布行走去。

好在崔氏布行所處之地離坊門不遠,她才走幾條街便到了。

正當她慢慢靠近崔氏布行,眼前這清冷的場景依舊将她吓了一跳。

她停住腳步,再次确認了一遍面前清冷鋪面的牌匾,上頭用蒼勁的楷書寫着“崔氏布行”四個大字。

直到身着一身碧色襦短裙的妙英走出來後,她才終于确認,眼前的正是江郎君的崔氏布行沒錯。

可是,這與她想象的情況差距也忒大了些!

妙英挎着籃子似乎要去市集,她的廚藝一向很好,在絲織坊時,也是她在後廚忙前忙後給大家夥兒準備吃食。

她不願被她認出來,等到妙英完全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她才鬼鬼祟祟趁着無人注意,溜了進去。

對于崔氏布行的後院,她早已輕車熟路,越過一條長長的廊橋,再往左拐個彎,便是江郎君平日裏與人議事的廂房。

她到的時候,正有管事從裏頭出來,他們皆緊蹙着眉頭,想來方才他們談論的事很棘手。

江郎君是最後一個走出來的,這才幾個月沒見,他臉上的容光好像一夜之間全沒了。

這個樣子,根本不像是門庭若市供不應求,她心裏一揪。

“江郎君。”她走近前叫住他。

江玉風先是一愣,看清楚來人之後,他盡量扯出一絲溫柔的笑,“是幼娘來了。”

楊幼娘不管三七二十一,他話音未落,便直接拉起他的衣袖往廂房裏鑽。

“江郎君,到底發生了何事?”她急切地問道。

江玉風本想否認,但一想起幼娘何等聰慧,他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只好如實道,“因是前些日子的琉璃綢,崔氏布行的生意見長,一度供不應求,訂單也由下個月排到了明年。”

楊幼娘撓頭,“這不是好事嗎?”

江玉風苦笑一聲,“禍兮福兮相依,木秀于林風必摧之,更可況在京都這個遍地都是布行的地方,一枝獨秀自然也會引來辣手來摧。”

“前幾日朝廷頒了法令,年入過千兩的商者,要增加稅務,否則怕是要被逐出京都。”

他搖了搖頭,“沒想到經過前些日子的經營,我崔氏布行竟突然出現在了那富商之列。”

這故意針對太明顯了!楊幼娘氣憤道,“那監市眼瞎了不成?”

江玉風安撫道,“其實也不怪那些背後使手段的,我與幾個管事粗略算了一下,經過這幾個月的經營,稅務方面,我崔氏布行還是能負擔得起的,而且……”

他揚起了他那幹淨的笑容,“估摸着今年應該還有剩餘。”

雖說如此,楊幼娘依舊覺得惱怒,都是生意人,本本分分做生意不好嗎?為何總要在背後搞那些虛頭巴腦的玩意兒?

江玉風這才想起問她,“你怎麽出來了?霍相他,待你可還好?”

一說起霍桑楊幼娘仿佛有一肚子的話要吐槽,可話到嘴邊卻發現,要當真認真吐槽起這敗家玩意兒,恐怕三天三夜都不夠。

于是她只好将她微服私訪的事先同他說明。

“南郊?”江玉風笑得明媚,“我正好有一批在南郊的蠶絲需要去收,若是可能,你我正好可一路同行。”

楊幼娘也驚奇這求之不得的天降巧合,連連應道,“那再好不過了!”

若是能躲進江家收蠶絲的隊伍裏混入南郊,得到的信息怕是比她自己一個人去尋更來得詳細輕松。

因是江玉風在南郊有一個專門的收蠶小院,才聊了幾句,他們便動身啓程了。

南郊距離西市大約有好幾個時辰的車程,剛出南城門,天色便已經擦黑了,馬車晃晃悠悠得行駛在路上,才過了半刻鐘,車外便沒了城裏的繁華熱鬧。

這種環境楊幼娘再熟悉不過,她自幼長在西郊,白日裏跟着那些娘子婦人們出去給城裏人幫工,晚上都是趕在日頭落山之前回來。

因為日落之後,街道上總會出現一些三三兩兩出來尋食物的流民。

西郊倒是還好,京都東南西北的郊外,流民最多的屬南郊。

因為只有南郊有路通往南河府、江南府、江東府等地,而這些地方又是洪水高發區,幾乎每年都有災情。

一旦有了災情,民衆大多都選擇往京都而來,京都城門太高,所以他們大多數會選擇在南郊安家。

南郊雖然設了武侯鋪與不良府,但由于流民太多,且南郊又有好些達官貴人的別苑府邸,貴人們自有打手護衛,根本輪不到他們出手,所以南郊的流民會比旁的京郊膽子更大些。

此時日頭剛落,她很明顯感到馬車在加快速度行進。

終于在車夫的不懈努力之下,馬車在一炷香之後,在一處極其不起眼的街角院子門前停了下來。

一路都在閉目養神的江玉風睜開了眼,大約這一路的休息,他的精神恢複了不少,眼中的榮光也漸漸回來了。

他走下車後,還不忘回頭伸手扶她,“幼娘,我們到了。”

楊幼娘順着他的牽引走了下來,大約是對霍桑的訓斥實在刻骨,她這一路上都不敢摘帷帽,生怕躲在暗處的六和七回頭跟霍桑告狀。

此刻光線又不好,所以也只能借助江玉風的牽引才勉強能下車。

院門大開,點點燭火将整個院子都映照地十分通透,她才擡腳進去,便迎面撞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江郎君來了……”小蓮的話正要說出口,面見藏在帷帽之下的楊幼娘時,依舊還是死死的被她卡在了喉嚨裏。

她指着楊幼娘的帷帽,“你,你你,你,你你你……”

“哎呀別‘你’了!先進去再說!”楊幼娘一把抓住她的手指,直接将她拉了進去。

只這麽幾句話,便讓小蓮狠狠證實了她方才心底的想法,她順勢緊緊地将楊幼娘的手挽在自己的胳膊肘裏,紅着眼眶,緊抿着嘴唇,一時說不出話。

直到進了屋子,小蓮還是那副樣子,等到楊幼娘有些不耐煩地要将手抽出來,卻對上了她那張早已默默哭成淚人的小臉。

“我這又沒死,你哭什麽?”

果不其然,啪地一聲,楊幼娘的手背上被印上了小蓮專屬的手掌印,還是從前的那個形狀。

“你可知你失蹤的這段時日,我與妙英擔心壞了?”她紅着眼眶,嘴裏卻依舊蹦出辣字兒,“你怎麽沒死在外頭呢?”

楊幼娘哭笑不得,沒想到這麽些日子沒見,小蓮竟愈發潑辣了。

她與小蓮、妙英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原本三人相互都瞧不對眼兒,後來一同進了梁師父的絲織坊,更是成日裏相互排擠,很不安生。

後來梁師父沒法子,說是要從三人裏頭踢一人出去,起初三人都想留下,也不知為何,才一天功夫,這三人突然都說讓自己走,其它兩人留下。

只這麽一遭,三人便再也沒吵過,感情還愈發親密了起來。

當楊幼娘被梁師父選中繼承人時,她二人甚至比楊幼娘還要高興。

同樣的,當楊幼娘突然失蹤,她們幾乎尋遍了京都城大大小小每一個角落,哭得比誰都傷心。

若不是聽江郎君說她還安好,她兩人怕是要告到京兆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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