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黑屋耗子 晉江獨家首發

午後日光明媚, 一輛馬車帶着一輛牛車緩緩駛在了回京的路上,大約是道路十分難行,整一路都弄得咯吱咯吱響。

楊幼娘坐在馬車裏左顧右盼, 心思一刻都寧靜不下來, 而反觀車裏的小蓮, 卻一直在打瞌睡。

馬車行出大約十裏地, 車內的小蓮最終熬不住,哐當一聲倒在了馬車裏。

馬車驟然停止, 楊二川打算近前瞧瞧情況,誰想剛探進去一個腦袋,一個幾腳迎頭而來,他還未看清打他的人是誰,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車夫驚得呆在了原地,卻被楊幼娘指着道, “你先帶着蓮娘子和二川回京都,若是有人問起我, 你便說路上丢了。”

車夫不知該如何是好, 東家只吩咐他趕緊送車裏的娘子們回京都, 但旁的事兒,他也沒吩咐啊。

于是他只懵懵地點了點頭,聽話得照做了。

馬車帶着一輛牛車一騎絕塵,獨留楊幼娘一人站在原地,好在此時天還亮着, 趕回去應該還來得及。

楊幼娘一向對自己的腳程很自信,當年饑荒她可是背着楊阿離一口氣走過十幾裏地的呢!

所以這回,天還沒黑, 她便又重新回到了江家的院子。

江玉風早已被她的蒙汗藥蒙得神志不清倒在了院中,她輕松地将他背起來扶進了廂房,為了不想讓江郎君擔憂,她還特地尋來了筆墨紙硯,打算給他留幾個字。

但一想到自己那一手堪比鬼畫符的字,就算寫出來了江郎君怕是根本看不懂。

所以她只好放棄了。

她在院子裏搜羅了一圈,最終從廚房裏搜出了一把剔肉的小菜刀,再加上自己身上藏着的好些蒙汗藥,一切準備就緒,等到天一黑,她便沖出去。

在來的路上,她已經打聽過別莊的所在地,所以就算是趁着夜色,她也能正确尋到別莊的方向。

興許是上天也覺着今晚她要做什麽大事,所以今夜無月亦無星,一眼望去除了家家戶戶屋子裏鑽出來的細微的燭光之外,外頭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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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楊幼娘認路的本事很強,才沒幾個時辰,便尋到了目的地。

霍府莊子的別莊距離江家小院不遠,大約是出了李大志的事,所以外頭把守地格外的嚴。

她只蹲在不遠處草垛後頭,便瞧見別莊外頭來來往往的人已經換了三波了!

這樣下去,又該如何混進去救紅芷?

她正蹲在角落裏暗自觀察思考着,誰想別莊門口突然來了一隊人,趁着那些個手中拿着火把的光亮,楊幼娘心尖一緊。

面前往別莊裏走的這一隊人中,有幾人扛着一條粗木棍子在後頭跟着,而且這條粗木棍子上正用捆豬的方式五花大綁着一個人。

從身形和衣裳款式來看,被捆着的正是霍七。

果然不出她所料,霍七被他們抓起來了。

也不知霍六此刻在哪裏,但看眼下的情況,霍六恐怕也是兇多吉少。

他們可是霍桑的人!這些人膽子竟這般大!連霍桑的人都敢動?而且他們的武藝算得上很高了,這些人到底是用什麽法子将他們制服的?

難道莊子裏有比他們武藝還要高的人?

這麽一想,她頓時收回了那顆想要救紅芷的心。

保命要緊!還是保命要緊!

要是當真是眼下這種情況,她一個人單槍匹馬不僅救不了紅芷,自己可能都會折在裏頭!

看來還是得聽江郎君的話,先回京都搬救兵,就算尋不到霍桑的救兵,尋京兆府尹,尋武侯,尋不良人也是好的!

她如今頂着霍桑夫人的身份,縱使他們再目光短淺只知敷衍,也能聽幾句,或許借她點人手也是可能的。

于是頂着識時務俊傑本傑的她收拾收拾心情,打算悄悄地從草垛後頭溜走,從長計議,可誰想剛一轉身,竟對上了一雙如鷹隼般的眼睛。

“夫人,來都來了,怎麽不進去坐坐?”

楊幼娘手中的菜刀險些就捅出去了,還好她反應地快,才及時收住。

這人剛說完,身旁便已經燃起了一支火把,順着火把的光亮,她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此人留着一绺長長的山羊胡,下巴尖尖的,身形十分消瘦,腦袋上還帶着一只黑色的幞頭,看着有些像村口私塾裏的學究。

可是從他渾身的氣度以及他身上的穿着來看,學究可沒他穿着得那麽精致講究,他這打扮,都快趕上霍桑了!

楊幼娘暗自咬牙,她認識他,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莊子的管事,李管事。

李管事沖她微微一笑,大約是隐約的火光作用下,她總覺得李管事的笑臉,仿若是中元節儀式上出現的鬼面。

楊幼娘扯出一絲笑來,“我……我只是路過而已,你們認錯人了吧。”

“是嗎?”李管事笑得愈發詭異,甚至還帶着一絲挑釁,“夫人可知,這裏是霍府的別莊?若是旁人在別莊外頭閑晃,可是要被處死的。”

她背後一涼,驚嘆他們的膽大程度,但好在她并沒有被他唬住,“你們好像并沒有處死無辜百姓的權利吧?”

“那是自然。”李管事點點頭,“但身為當今宰輔莊子的管事,自然是有權利處置一些入莊盜竊的賊人的。”

他話音剛落,便有人近前來将她抓住,更有的“好心的”直接将她的嘴封上,使她連大喊大叫都難以做到。

這李管事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好在她的為人宗旨便是能屈能伸,眼下這種情況絕對不能硬碰硬,該服軟時就得服軟。

所以她十分服從地被他們拎小雞仔一般帶進了別莊,并關進了一處小黑屋子裏。

得!最終還是被綁架了!

還好在被綁這方面,她還是有些經驗的,所以她自被關進來後,便十分乖巧地蹲在角落裏,等到那些徹底走遠了,她才試圖動一動。

大約是因為自己太配合了,那些人根本連綁都沒來得及細綁,她只稍微一抖,身上的繩子就被解開了。

只不過,眼下這情況,綁與不綁其實也沒多大區別。

這屋子一看就是堆雜物的,除卻頭頂那一扇小天窗,便再也沒有旁的什麽窗戶了。

而她進來的那扇門,此刻已經被鎖得十分牢靠,連一只耗子都跑不進來。

哐當一聲傳來,她虎軀一震。

這會子屋子裏不會真的有什麽耗子吧?

她原本是不怕什麽蟑螂耗子的,可那年饑荒時,西郊來了好些流民,有些人,甚至還沒到京都門口,就餓死在路上了。

他們沒有親人,路過的人都在為自己的食物奔忙,哪裏還管的上替那些人收屍?

所以久而久之,路邊的餓殍便開始慢慢腐爛,從而滋長了好些蟲子,其中便有成堆的耗子。

而這一幕正好被她瞧見了。

自那時起,她便對耗子産生了極大的厭惡情緒,甚至一聽到耗子的聲音,便想起那些遍地腐爛的餓殍。

眼下這屋子裏黑洞洞的,縱然她視力再好,也只能瞧見屋子裏堆放着的雜物們的影子。

她聽得清楚,方才那個聲音,正是從這群雜物裏頭傳出來的。

不會真的被她遇見耗子了吧?

一想起這個,她便開始渾身升起了雞皮疙瘩。

好在她膽子不小,順手便摸索到了一根小粗棍子,她拿着小粗棍子往屋子裏的雜物架子上敲了敲。

“什麽東西!給我出來!”

話音剛落,黑暗的角落中又傳出一陣哐當聲。

這陣哐當聲十分響亮,以至于竟是将門外把守的人都驚動了。

門外的人猛地敲了敲緊鎖着的門,以示提醒,“都給老子老實點!”

聽到此人的聲音,角落裏的動靜明顯停住了,而且還帶帶着一絲抽泣聲。

楊幼娘這才長籲一口氣,原來裏頭的不是耗子,而是個人。

可是這人似乎并不想同她打招呼,只是默默地躲在角落裏,甚至連呼吸都不敢有太多動作。

以楊幼娘多年的經驗來看,此人應該是被他們關怕了。

“莫怕,我也是被那些人綁來的。”她試圖同那人套近乎。

但似乎這一招根本沒用,那人依舊是害怕地縮在角落裏,一點動靜都沒有了。

楊幼娘試圖上前,可她感到那人似乎很抗拒,所以她不得已收回自己那只試探的腳。

她并不打算放棄,繼續道,“你可知我是誰?他們有種綁了我,我夫君自當會來救我!等我夫君來了,他們便死定了!”

這些話她自己都說得心虛,霍桑此刻大抵在宮中看護着淑貴妃吧,而她不過就是個空有霍府夫人頭銜的陌生人罷了。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在這一年中,她仍然是霍府夫人,而且這是他霍桑的莊子,他夫人在他莊子上被他莊子上的管事給抓了,他難道不管?

所以就算他不來,他也定會派人來的!

也正是因為這層底氣,她才有勇氣敢同裏頭的那人說話。

只是那人依舊無動于衷。

屋子裏實在太黑了,為了不打草驚蛇,她一直沒敢拿出火折子。

無奈之下,她只好尋了個角落先坐下來休整一番,等待外頭的人都困倦了,她再動手。

好在因為屋子的門是鎖住的,再加上沒有旁的什麽出口,外頭的人只守到前半夜便紛紛去休息了。

而這也給了她機會。

待到外頭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才從靴子裏拿出火折子吹燃,屋子裏的構造一下子在微弱的火光中顯形。

面前是一排排放着雜物的架子,除了一些日常用不了的東西,便剩下一些木柴——方才她手中拿着的便是一小截木柴。

牆角堆滿了稻草,再往裏走幾步,在整垛整垛的稻草最裏頭,緊緊縮着一個極其瘦小的身影。

雖然那小小身影渾身褴褛,但她依舊看得出,她是個小娘子。

她似乎察覺到她在靠近,更是哆嗦着身子往裏頭縮,可是角落已經再也沒有什麽地方可以讓她退了。

為了不吓到她,楊幼娘盡量放緩腳步,甚至連聲音也變得輕柔了起來,“小娘子,莫要怕,我是不會傷害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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