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納蘭醫生 晉江獨家首發
楊幼娘當場就愣住了, 這……這話讓她怎麽接?
好在霍桑的馬車裏常年備着茶水,她下意識地拿起幾子上的杯盞,為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不, 白水。
正要牛飲, 卻聽他陰測測地反問她, “夫婦二人?”
剛入喉的白水,險些被她噴出來, 這不是她方才忽悠李管事的說辭嗎?他怎麽知道?
也不知怎麽得,她竟是心裏一慌,手中的杯盞險些被她跌落,她連忙陪笑着,“相爺,這些,這, 這些都是誤會。”
霍桑突然坐起身,雙手環胸向她漸漸逼近, 由于身形的優勢, 他幾乎将她整個人籠了起來。
楊幼娘不敢亂動, 萬一将他惹毛了她無法想象今後的日子會怎麽過,阿離還在他手裏呢!
直到他的臉近在眼前,霍桑才停了下來,那張完美無瑕的俊臉此刻卻顯得有些蒼白,但她依舊能感受得到從他鼻息中喘出的粗氣。
她更不敢亂動了。
“你喜歡他?”
“啊?”楊幼娘一時沒明白他的意思, 驚奇地往後靠了靠。
看到她眼裏的驚訝,霍桑因憤怒而狂跳的心也慢慢穩了下來,他緩緩坐回原位。
“既然不喜歡, 以後便莫要同他有所往來了。”
“為何?”
來不及理解他前半段的意思,一聽到他拒絕她與江郎君往來,她氣不打一處來。
是,她的确與他有過協定,這一年內扮演她的夫人,在人前做出恩愛模樣,可江郎君又不是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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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何?”剛剛收斂的壓迫感再度襲來,楊幼娘幾乎能瞧見他眼眸中燃燒着的怒火。
好半晌他才道,“林幼娘,莫要忘了你我的協定!若是你在外頭做了任何有辱霍府之事,就莫要怪本相心狠。”
話音剛落,馬車突然停了下來,霍桑只瞪了她一眼,便起身走了下去。
似乎有些怒氣沖沖。
楊幼娘原本想反駁的,可她至今還因為那“夫婦二人”四字心虛着。
緊要關頭權宜之計,難道他不懂嗎?
江郎君在她心中,是兄長更是恩師,亦是如白玉般通透的郎君。
說實話她心底确實是有一絲喜歡的,可她也有自知,如她這般身份的女子,哪裏配得上喜歡他?
她是地底下的淤泥,是碎土裏的瓦礫,而江郎君是高貴無暇的玉。
她不配啊。
她呿了一聲,這本就是個明擺着的事,霍桑就是在故意找茬!
自己的莊子自己管不好,還連帶她這個冒牌夫人被自己莊子上的管事給綁了,他面子上定是過不去。
而且此事還耽誤了他進宮看淑貴妃,所以他才将氣撒在她身上的。
呿,幼稚!自私!缺心眼兒!
要是腹诽能殺人,霍桑此時在楊幼娘的無懈攻擊之下,至少死了一萬次了。
剛下車,霍桑便覺雙腿有些發軟。
他哪裏知曉,他只是入宮看一看柔兒,便被皇帝強行留下,并陪他喝酒,皇帝還為此特地罷朝三日?
等他醒來得知楊幼娘的情況時,已然是傍晚時分。
楊幼娘與他雖是協定關系,但這一年內,他對她依舊負有責任,若是她因他的緣故而受傷,他這輩子也難以心安。
自身子虛弱後,他已經多年不騎馬了,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為了盡快前來營救,他竟毫不猶豫地騎上了皇帝送他的禦馬,直接往南郊飛奔而來。
原以為這女人身陷囹圄,會感到害怕無助,甚至會縮在角落裏哭,沒想到,當他單騎趕到時,竟聽見那女人與旁的男子自稱“夫婦二人”?
還試圖勾引旁的男人?!
當他死了嗎?
雖然是協定關系,她也理該守好應守的婦德!
大約是怒火攻心,再加上一路騎馬疲累,他終究沒熬過十步。
當楊幼娘腹诽完從馬車裏下來時,霍桑正在第十一步上搖搖欲墜,最終噗通一聲,倒在了地上。
楊幼娘也被這一幕吓得驚着了。
這活閻王的身子是紙糊的嗎?
來不及多想,楊幼娘拔腿向他跑去,天爺啊!她可不想一年之期沒到,她就因為守寡而永遠留在霍府啊!
一想到此處,她此刻比任何人都心焦,“相爺!媽呀!還愣着作甚?醫者!霍一霍二!都給我去尋醫者!”
霍一霍二被她的焦急驚得一愣一愣的,她一下令他們便一個閃身沖了出去。
楊幼娘慌張地要将霍桑擡回馬車,誰想不過幾息,他們又跑了回來。
她插着腰怒道,“你們回來作甚?”
兩人撓了撓頭,霍二更是指了指前方不遠處亮着燈燭的一處小木門道,“夫人,那處便是醫館……”
楊幼娘順着他指着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扇極其不起眼的小木門,幽暗燈燭的照耀之下,她看到有大片大片的藤蔓簇擁着那扇門。
顯得很是詭異。
她萬萬沒想到,這麽一扇詭異的門,竟是一座醫館。
她也沒那麽多時間細細思考,既然他們說了,那她便只一人架着霍桑往那扇詭異的門走去——霍桑這副虛弱的身子,要是旁人架她實在不放心啊。
霍一霍二原本想上前幫忙,見自家夫人如此健步如飛,也再不好意思插手,只是目瞪口呆地面面相觑了一會兒,便緊跟着她走進醫館。
自楊幼娘從嚴氏口中探得慶陽候常常來南郊買藥,霍桑便暗自買下了這一家醫館暗中觀察。
醫館裏坐堂的醫者是霍桑的好友納蘭醫生,他曾是宮中禦醫,後來家中母親去世,他辭官回鄉丁憂了一段時日,近日才歸。
霍桑的病,一直都是由他診治的。
知道霍桑無礙的消息後,坐在廊下的楊幼娘終于長籲了一口氣。
只要霍桑死不了,那就好。
霍一霍二見她這般,心中感動之心再起。
沒想到夫人對自家相爺如此上心,等相爺醒來,他們定要将此事一五一十向他禀明,以免除在別莊裏産生的那些個誤會!
一衆人在門外頭待了大約半柱香,納蘭醫生終于從緊閉的房門中走出來。
他一身白衣,一臉嚴肅,見着霍一霍二更是一通劈頭痛罵,叫一旁擔憂的楊幼娘虎軀一震。
“你們倆是怎麽看着你們主子的?不知道你們主子身子單薄不能長時間騎馬嗎?”
納蘭醫生聲音洪亮,只方才這麽幾句話,就讓楊幼娘覺得耳邊刮過好幾道閃電飓風,惹得她腦袋嗡嗡作響。
以至于他接下來的好些話,她都沒聽清。
她下意識地起身并後退了半步。
教訓完霍一霍二後,他轉過身往楊幼娘走來。
楊幼娘心裏一驚,完了,接下來該輪到她了!
這裏是他的地盤兒,霍桑還在裏頭,她頂着霍桑夫人的名頭又不能随便逃。
眼下唯一的一條路,就是他罵什麽她就受什麽。
她倒也不是怕別人罵幾句,只是怕他的氣勢和他那足以穿透耳朵的聲音!
于是她又下意識地往後挪了半步。
誰想他只是走到她面前,鋒利的唇角微微一勾,雙手交叉放在身前,用一個極其溫柔的口吻沖她說道,“林夫人,在下納蘭渠。”
楊幼娘:???
她的耳朵好像真的出問題了,這位納蘭醫生方才好像不是這個聲音!
她猛地擡頭,卻見納蘭渠正對着她溫柔地笑,也不知怎的,在通明燭火的襯托之下,他的這個笑愈發詭異了三分。
“也不知這些日子夫人可還習慣?”
楊幼娘不可思議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看了一眼霍一霍二的方向,那兩人一直埋着頭,就像兩只被訓怕了的猴子。
納蘭渠以為她沒聽懂他的話,便找補解釋道,“看來是某唐突了。”
“子淵的性子自小便是那副鬼樣子,難得身旁有一個待他如此真心的人,也怪不得他會這般着急了。”
楊幼娘:???
這位納蘭醫生的話,她是越聽越不明白了。
見她一直低頭不語,納蘭渠的聲音輕柔了,“夫人也莫要自責,這是子淵自己的決定,他自有能擔起這份責任的能力。”
他怕再說會讓她感到不安,便黑着臉沖着霍一霍二道,“還不快帶你家夫人去廂房休息?”
霍一霍二連連點頭,連請帶擡地将還一臉懵的楊幼娘塞進了原本給霍桑準備的廂房。
楊幼娘還未反應過來,便被緊跟着進來的幾個侍婢扒了個精光,又推進浴桶中泡了個澡,順便換了身衣裳。
那幾個侍婢動作太快了,以至于她還未來得及向她們打聽這奇怪的醫館,她們便一溜煙兒全跑了。
就像在屋子裏多待一刻便會少一條命一般。
楊幼娘撓了撓頭,這裏實在太古怪了。
這醫館外頭看上去小得像是個詭異的養牛棚,但裏頭其實很大。
自她從廂房出來之後,已經過了半個時辰了她還沒從後院的小路繞回去。
這一點倒也不足以讓她覺得奇怪,叫她奇怪的是,這般大的醫館,竟也十分冷清。
就連方才為她洗漱換衣的侍婢她都沒見着,更別說霍一霍二這倆會閃身的家夥了。
她總覺得這裏就像是另一個霍府。
思及此,她心裏猛地咯噔了一下,不會這醫館裏也設了什麽見不得人的陣法吧?
有一個藥童從她面前走過,他手中端着一只空碗,見她站在原地埋着頭思考着什麽,便在不遠處的廊下停頓下來,并疑惑地看着她。
“夫人,奴瞧着您圍着這院子逛了好久了,可是有什麽心事?”
黑漆漆又空無人煙的院子裏突然冒出一個聲音,着實有些吓人,楊幼娘險些被他吓了一跳。
咦?他方才說了什麽?
見她這般震驚地看着他,藥童很是同情地長嘆了一聲,又做出一副過來人見多了的學究樣,近前來寬慰她。
“夫人放心,霍大爺的病一直都是我們家阿郎瞧的,有我家阿郎在,霍大爺必定沒事!”
她管他有沒有事?只要他一年之內不死就成了!
但聽他這般善良的勸解,楊幼娘也不好意思反駁,只好默默地點了點頭。
“多謝。”
她追問道,“小童方才說,我圍着院子轉了許久?”
她自小方向感極好,誤入霍府那些個陣法時也能勉強按照原路返回。
可方才,她可是切切實實感覺到,自己是在衆多不同的路上行走,怎麽在他眼中便是圍着院子轉了許久呢?
藥童恍然大悟,于是走出圍廊,借着燭火指着院中一處造型獨特的假山山根下的一簇細嫩的雜草道,“這些是醉夢仙,夫人許是受了它們的影響才會迷路的。”
他解釋道,“醉夢仙是我家阿郎從本家移植過來的一種能致人迷幻的藥草,這東西能給人止疼,但藥效很大,我家阿郎一般不會用。”
他蹲下身,掐了一截小草絲兒遞給她,“醉夢仙最神奇的地方便是,氣味能致幻,但汁液卻能解了迷幻。”
楊幼娘将信将疑地将手中滲着的汁液放在鼻腔下聞了聞,果然瞬間豁然開朗。
這汁液,竟還帶着一絲淡淡的果香以及桂花香。
她猛地一驚,突然想到了什麽。
“相爺此刻在何處?”
藥童微微一愣,順手指了指內宅的方向,“霍大爺在我家阿郎房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