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離了大譜 晉江獨家首發

瞧見她出現在那裏, 霍桑其實是惱怒的,原本他想等她醒來後給她一通教訓,可瞧見她這麽一副可憐的樣子, 不知為何, 他竟惱不起來了。

到底是自己連累了她。

他早就聽聞侯金玉是個用毒高手, 而他自小泡着藥罐子長大, 任何毒在他身上都起不了太大作用。

故而他才會孤身一人去見她。

而且他此行的目的明面上是來南郊整理莊子裏一應事務的,來尋侯金玉只是私事, 所以他并不打算驚動任何人。

當年的京都內亂,可疑之處實在太多了,公主和阿耶為何會在獄中自盡,阮太傅為何會承認本不該是他的罪責?

還有近日來京都連連因外室而死的人,或多或少與當年的內亂都有幾絲關聯。

他也曾旁敲側擊問過劉牧,而劉牧給他的答複卻是,他們罪有應得。

那些人當真是罪有應得嗎?

他還為此翻閱了廷尉所有的案卷資料, 發現關于當年內亂以及內亂之前的所有案卷都被毀了個幹淨。

越遮掩便越有問題。

他本不該對劉牧産生懷疑,畢竟他與這位皇帝陛下, 從一歲上就結識了, 他的人品何如霍桑還是清楚的。

可這一切, 他依舊想要查清楚。

楊幼娘一時不知該如何接他的話,思考了一會兒後,她才道,“相爺的意思是,那位侯娘子便是阿離在火場中瞧見的那個女子?”

霍桑輕嘆一聲, “或許是。”

楊幼娘有些詫異,“那這侯娘子還真是有金鐘罩鐵布衫啊!火也燒不死,毒也毒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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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桑唇角暗自一勾, 也不知第幾回了,楊幼娘總能将自己內心的某處想法說出來。

特別是她此時瞪着圓圓的眸子,詫異地看着他的樣子,竟莫名勾起了他想要去拍拍她腦袋的沖動。

更奇怪的是,他這麽想,也這般做了。

他豁然起身,擡手在她被繃帶裹得嚴嚴實實的腦袋上輕輕一拍,“這幾日好好呆在醫館中養傷,等本相處理完莊子裏的事,便一道回去吧。”

什麽?不是說莊子的事由她處理嗎?

“相爺,那個李正天……”

“恩,本相已經知曉。”霍桑微微蹙眉,“莊子裏的事有些許複雜,由本相出面或許會更好些。”

若是她沒記錯的話,霍桑好像從未這般詳細地同她解釋過,今兒也不知怎麽了,比從前溫柔了不說,還比從前細心了不少。

難道是被那侯娘子毒壞了腦子?

楊幼娘暗自啧啧了幾聲。

霍桑有一點說得不錯,南郊莊子上的事的确比楊幼娘想象得還要再複雜些。

按照李正天的招供,莊子上真正的賬目就在莊子主院主屋床榻內側的一個暗格裏藏着。

而且據賬目上顯示,莊子裏的佃戶只有七十戶,而上報的佃戶總量是二百七十八戶,憑空多出來的二百零八戶所支出的月銀,全都進了李管事的口袋裏。

這些楊幼娘自問倒是能處理,可接下來的事兒,就連楊幼娘自己都覺得有些摸不着頭腦。

霍一在南郊的賭坊以及侯金玉的妓館中都發現了一份轉讓商契,上頭所有者一欄中赫然寫着那位李管事的大名。

原本這些東西的所有者是陳乾侯,但內亂之後,皇帝劉牧便将陳乾侯南郊莊子裏的所有産業都給了霍桑。

所以名義上賭坊與妓館的所有者,該是霍桑才是。

令楊幼娘摸不着頭腦的還不止這些,再往前追溯才發現,其實這莊子表面上是霍家的,但莊子裏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搬空了。

就連莊子下的所有田地都被李管事賣的一畝都不剩。

怪不得出了事李管事還那般嚣張。

但得知莊子被搬空後,楊幼娘依舊一口氣沒提上來,直接倒在了床榻上,就算是紅芷鐵着臉哄她,她也好不了了。

沒了!她的錢沒了!沒了!

消沉的這段時日,唯一能讓她打起精神的,也只有小童過來告訴她,那日在莊子裏救回來的小娘子能下地了。

那小娘子着實瘦弱得很,大約是因為長時間沒說過話,她雖嗓子健全,卻是個啞巴。

看她的樣子,也比楊幼娘小不了多少,整理幹淨之後,就像是個從西域來的玉娃娃,就算面上還有好些沒好全的傷口,可卻依舊不妨礙觀瞻。

連楊幼娘都忍不住想要掐一掐她的臉。

“她可有名字?”

她極其慈祥地笑着,盡力裝作自己對掐她的臉沒興趣的樣子,目光卻情不自禁地往那小娘子身上黏。

那小娘子興許是怕生人,自醒來之後一見着江郎君便一直粘着他,還經常躲在他身後。

此刻也不例外,像個受了驚的兔子般。

江玉風微微搖了搖頭,“倒是未曾想過。”

“不如喚她做小玉吧。”楊幼娘微笑着,她這張玉一般的小臉,喚作小玉正合适!

江玉風低頭柔聲求了小玉的建議,卻見她只是眨了眨兩只水汪汪的眼眸,并沒有什麽反對的動作。

他微微一笑,“那便叫小玉吧。”

大抵是小玉還不能說話,記憶也十分混亂不清,江玉風決定先将她帶回崔氏,等到她的記憶完全恢複了,再幫她找尋家人。

她被人拐到莊子裏,她的家人定心急如焚。

幾人玩鬧了片刻,楊幼娘終于将藏于內心許久的問候說出了口,“江郎君可還安?”

江玉風依舊笑得溫潤如玉,見她這般小心翼翼,自該擔憂他的傷勢,于是他道,“早就無礙了,幼娘莫要放在心上。”

“相爺實在太過分了。”楊幼娘微蹙眉頭怒道,竟直接将他送回京!

江玉風卻道,“其實那日家中恰好來了人,我必須盡早回去處理,是我求相爺送我一程,沒成想相爺雷厲風行,真叫人佩服。”

關于江郎君的本家,楊幼娘倒是耳聞過幾句,他們待江郎君并不好,此行來尋他,定會給他造成麻煩。

思及此,她更加愧疚了。

江玉風是來接人的,恰逢霍桑也起身回京,衆人便結伴同行,路上有說有笑,倒也解了楊幼娘因為損失這麽一大筆錢而産生的不愉悅。

這邊廂楊幼娘正開心着,那邊端坐在馬車裏的霍桑卻陰沉着臉。

他手中正拿着一團被他揉成團子的紙張,上頭正寫着幾個字,“一切才剛剛開始”。

楊幼娘又跑去江玉風的馬車了,他将紙團直接丢進了幾子上的茶壺裏,冷着聲音道,“把她叫回來!”

外頭正在趕車的霍一微微一愣,迅速勒緊缰繩,就在半刻鐘前,相爺剛剛答應夫人讓她去尋小玉的,怎麽這麽快就……

霍二永遠是個行動派,當聽到相爺下了指令後,他早就一個閃身站在了江玉風馬車的車轅上。

“夫人,相爺叫您回去。”

楊幼娘正同小玉玩抓阄游戲,這是她兒時最喜歡同阿離玩兒的游戲,她想着興許可以通過這個游戲喚起小玉的記憶。

玩得正開心呢,突然聽到霍二的聲音,她臉上爬滿了不悅,甚至整張臉都黑了下來。

相爺到底怎麽回事?

她雖一臉不情願,但依舊還是從江玉風的馬車裏鑽了出來,去往霍桑的馬車。

霍桑正端坐在馬車裏閉目養神,車內鴉雀無聲,無時無刻顯現出一片壓抑。

楊幼娘極不情願地在他身旁坐了下來,淡淡道,“相爺尋妾何事?”

“無事便不能尋了?”霍桑低沉着聲音開口。

恩?她是不是聽錯了?這是相爺會說的話嗎?

“有傳聞說,本相不甘寂寞,去南郊妓館尋歡作樂,竟将一男子給辱了。”

車內安靜的可怕,甚至能聽到霍桑的磨牙聲。

楊幼娘亦是一陣心虛,若是她猜得不錯,傳聞中被相爺辱了的“男子”,應該是她。

她聽紅芷提過,當日她暈倒之後,霍一恰好趕到,只因他進妓館時引起了不小的轟動,所以很多小娘子也不死心地緊跟着一道進了屋。

好死不死,竟是恰好見着了霍桑要摟她的那一幕。

她知道,霍桑遲早會尋她算這筆賬,所以這幾日戰戰兢兢的,沒成想,他會将算賬的時機選在此時。

她不敢反駁,只能心虛地低下了頭。

“怎麽?就沒什麽要同本相說的嗎?”

楊幼娘決定認命,連連搖頭,“相爺,妾知錯了。”

要是放在平日裏,對于她的認錯,霍桑興許心中會感到十分痛快,可今日,他總覺着心裏堵得慌。

明明方才她在姓江的馬車裏還是喜笑顏開的,怎麽來他這兒便是這副德行?

難道他當真有這麽吓人?

思及此,他愈發不開心了。

一路無話。

事實證明,永遠也莫要低估流言傳播的速度和離譜,霍桑在南郊妓館的事兒沒過幾日便在坊間傳開了。

更離譜的是,傳言還說霍相本就喜歡男子,娶林家娘子只是為了遵從聖旨。

聽到這則傳言時,他們的馬車已經快到霍府了,楊幼娘更是心虛地将頭埋到了胸前,若是她此刻胸口有個洞,她的腦袋或許已經在裏頭安家了。

她腦袋上還被綁着幾條繃帶,這埋頭的模樣更像是一只犯了錯又不敢說話的小狐貍。

他瞬間心情大好,噗嗤笑出了聲,“行了,區區流言而已,本相在乎?”

撇去此次這離了大譜的流言,前些日子關于他是個活閻王的流言還未沉澱下去呢,他不是照樣在京都馳騁?

話音剛落,馬車在霍府門前停了下來,霍桑正動身下車,誰想她依舊埋着腦袋一動不動。

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了她的額頭上,如冰玉般的觸感在她額間散開,她的腦袋在他的推動之下漸漸回到了原位,但她卻依舊不敢看他。

倒不是她有多怕他,而是這流言離譜到她沒臉見他。

而且他的話一聽便是在強裝無事,她愈發內疚了。

唉,當真是造孽。

她正要開口勸他,誰想霍一的聲音直接打斷了他二人即将要發生的對話。

“相爺,宮裏來人報,若是相爺回府請立即入宮。”

霍桑神色一僵,楊幼娘亦是神色一凝。

皇帝陛下不會也知曉這則傳言了吧?她與相爺的這場婚事是皇帝陛下親賜,若是陛下信了傳言,那豈不是要對相爺知罪?

她慌忙拉住霍桑的手臂,極其認真道,“相爺,妾也去吧,讓妾去解釋!”

霍桑蹙眉,陛下招他定是為了陳乾侯莊子上的事,她去作甚?

但見她如此擔憂的模樣,他感到內心角落一處堵着的地方一下子疏通了不少。

于是他伸手在她腦袋上拍了拍,沒留下任何話,揚起嘴角轉身便下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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