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思汝未敢言(四)

天色已晚,月出薄霧時,千秋與齊北笙果然一無所獲。

千秋的心慌的砰砰直跳,人也焦急的團團轉:“雲深,怎麽辦?岫岫她會去哪?是不是被人綁架了?”

雲深斂眉道:“等一等……”

齊北笙一揮衣袖道:“我立刻回京城禀報父皇。”他雖不似千秋般急得惶惶不安,但緊皺的眉頭卻清楚的顯示了他的焦急。

雲深立刻阻止:“不可,岫岫身負武功,他人難以将其制服,因此不可能是随随便便的綁架。”

齊北笙腳步一頓,立刻領會了雲深的意思:“你是說,有人蓄意?”

“是……”雲深道:“誰會愚蠢到綁架一個将軍之女呢?”

齊北笙一驚,艱難道:“昨夜,我只見沈躍曾數次出入太子的房間。”

雲深抿唇不語。

千秋完全聽不進去,催促道:“別說這些有的沒的了,你,趕快去禀報皇上。誰敢不聽皇上的話?”

他話音剛落,忽而被雲深猛地拽過,只聽清晰的破空聲,一只飛箭穩穩的插入牆內。

齊北笙動作飛快的取下,打開箭上的紙條,臉色大變。

上書幾個字:若想救人,明夜子時,臨安北城樓,雲公子獨往。

“誰的字??”千秋怒道:“我明日不手撕了他!”

“莫慌,岫岫是平安的。”雲深沉聲道:“字跡自然不是綁架之人寫的,他敢寫,就證明他确定我們不可能到得到岫岫,所以,只能等。”

齊北笙道:“的确不是沈躍和太子的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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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雲深轉身揖禮道:“此事已成定局,我們如何焦急都是無濟于事,倒不如仔細想想如何應對明日。二皇子今夜是到雲府就寝?”

“不了,我回去。”齊北笙潦草揮手,快步離開。

千秋仍舊有些惶然道:“難道真是沈躍他們?”

“只能說是可能。”雲深道,他緊緊抿着唇,眉頭微皺,可見心情并不輕松:“沈家自入朝以來便對大皇子齊北照十分依附,且對雲府和慕府十分敵對。最近皇上身體愈發不好,沈家在朝肆無忌憚,若非父親的将軍之位壓他一頭難以推翻,只怕他早就對我們雲府下手了。”

千秋握拳,狠狠錘了錘桌子:“難道就沒有別的法子了嗎?幹等着不是事兒啊!”

雲深出言安撫道:“無妨,他不敢傷岫岫,畢竟是将軍之女,這位分還是在的。”

“讓我獨去,必是要我做什麽。”

千秋道:“如果真是沈躍他們,就像你說的,皇上身體越發不好……”

他含糊了幾聲,“皇上随時會廢了太子而改立齊北笙,他們就是來拉攏你的。而天下人皆知雲寒枝不考功名不做官,對朝廷之事更是從不參與,所以要拉攏你,只能用這種方法。”

雲深擡眸望外面的明月,忽而輕笑道:“如此,他們必當失望而歸。”

千秋看着他沉穩的身影,心中竟一下安定,自顧自的狠狠點了點頭。

事情折騰的過了,千秋躺在床上好幾個時辰在模模糊糊的睡着。

雲深卻忽然翻身下床,随手披了件深藍色披風,步履快速的越過幾道回廊,悄無聲息的站在一間房內,沉聲道:“閣下出來吧,在下雲深,字寒枝,不會傷害閣下的。”

那門真的開了。

露出來的是一張清秀的臉,嘴角上還帶着血跡:“勞煩,我是……”

還未及說完,那人便昏了過去。

雲深蹙眉,将請醫安頓之事交給了祝江去辦,他湊上前去瞧了瞧,忽然覺得有些眼熟。

莫不是……

最近的事真是一樁又一樁。

天微亮,千秋就已起來。他晚上睡的極不安穩,心中又惴惴不安,便起了身直奔雲深的房間。

才轉過第一道回廊眼角忽然瞥到一個人的身影站在庭院裏,驀地頓足擰眉去看:“誰?”

那人早已察覺動靜,毫不避諱的撞上了千秋探究的眼神,抱拳道:“在下夙雨,多謝雲公子相救。”

“夙雨?”千秋的表情百般變化,驀地激動起來,“你就是那個江湖俠客,傳言腕上劍法一絕的那個?你怎麽會在這裏?”

他打量着面前清瘦的像個文弱書生的人,實在不願相信這就是他曾經極感興趣的江湖俠客,不過他的服飾衣着确是江湖俠客的一般樣式。

夙雨剛想說話,祝江卻從一旁走出:“少爺,夙雨公子,這邊請。”

千秋舉步往前去,夙雨跟上。他步子矯健輕盈,實在不像昨夜渾身是血的重傷之人。

千秋忽而想起他的稱呼,猶豫着澄清道:“我名千秋,不是你口中的雲公子。”

他原本想要說他是雲府十年前收留的孩子,可話到嘴邊又忽然想起什麽,于是半途改了口。

夙雨眼珠一轉,并未深究,只道:“那不知雲公子何在?”

“你跟我來就是了。”千秋道。

大堂內。雲深施施然揖禮微笑道:“夙雨公子。”

夙雨抱拳回禮道:“在下不過是個江湖之人,擔不起雲公子這一聲公子,雲公子叫我夙雨便好,昨夜多有叨擾添煩,還要謝過這救命之恩。”

雲深微笑道:“舉手之勞,看來夙雨傷勢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我體質特殊,只要未傷及重要經脈,好的往往比常人快些。”夙雨轉而微微肅道:“我們江湖之人最看重的便是救命恩情,昨夜雲公子不懼牽連麻煩對我施以援手,日後若是有能用得上夙雨的地方,但說無妨,夙雨必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千秋好奇道:“你為何傷的這麽重?”

他說完之後恍然驚覺失言,這江湖上的事情太過紛雜,仇家冤家,還是少沾惹為好。

“這……”夙雨果然面露難色。

千秋正要開口補救,雲深卻适時輕描淡寫的帶走話題:“比起這個,我倒是好奇為何你會毫無防備的開門尋求幫助。”

“因為你說你是雲寒枝。”夙雨道:“你若不說你是雲寒枝,只怕我就算負傷也會逃走的。天下皆知雲寒枝是讀書人景仰的才子,你的名聲我早已聽過了,沒想到居然是将軍府的公子。”

雲深微微挑眉,唇邊一抹笑意,夙雨拿出一枚精致的玉佩遞給雲深,接下去道:“叨擾太久了,在下先行離開。雲公子若有需要,可拿着這塊玉佩去臨安西邊找一家飯館,把這玉佩交給掌櫃就是了。”

他說完便抱拳離去,千秋一把抓過玉佩沖過去擋在夙雨面前:“等等等,如果你身體還行的話,那我們現在就有事想請你幫忙。”

夙雨詫異,卻仍接過玉佩放入懷中:“但說無妨。”

千秋看了一眼跟過來的雲深,見到後者微微點頭才道:“我們想請你幫忙……找一個人。”

月亮攀升,冷風乍起。

祝江擔心的遞給雲深衣服,一邊道:“将軍和夫人正在往城裏趕,大約寅時就能趕回來,公子真的要去北城樓?萬一受了傷可怎麽辦?”

雲深微笑道:“你認為,真兇一定會出現嗎?”

祝江一愣。雲深披上外袍施施然接下去道:“這個約只是試探我的态度,所以不必擔心。”

祝江還欲說什麽,雲深卻推門而出,身姿敏捷的乘風往北城樓而去。

北城樓的守衛已被人點了睡穴,雲深微微抿唇,轉身上了城,才剛落穩腳跟就聽到身後一陣風聲,雲深回頭一看,是個穿着夜行衣罩着面罩的男人。

“雲公子果然沒有爽約,時間分毫不差。”蒙面人的聲音從面罩下傳出,雲深嘴角微揚,波瀾不驚的看着面前的人。

“雲公子果然氣度不凡,都這樣了,還未慌亂,能如此鎮定的聽我講話。”蒙面人眼神流露出嘲弄的意味,語氣傲慢,“難道雲公子不想知道令妹的情況麽?”

雲深終于開口:“我未受制于你,為何要慌亂。”

蒙面人眉頭微皺。

“況且,舍妹的情況,在下或許比你更清楚。”雲深微笑道:“你們既不敢動我,也不敢動她。”

“你!”蒙面人微怒,忽而冷笑道:“雲公子既然如此說,那便是不介意令妹再多受幾天的苦了?”

“自然是介意的。”雲深微笑道,“所以我來赴約了。”

蒙面人見局勢仍舊掌握在自己手中,忽視掉心中一抹不安和疑窦,低聲道:“雲公子是飽學之士,智慧謀略相當出色,我的意思雲公子必定早已猜出。你放心,只要你答應,此後半生的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雲深看了看月色,又看了看遠處,微笑不改道:“你的幕後之人既然派你前來,必定告訴過你,我雲深一不做官,二不上朝,又何須再來問?”話音一落,雲深便轉身,絲毫不理身後的蒙面人。

蒙面人眼神一冷,從腰間掏出一把利刃,猛地沖着雲深後背刺去!

才往前走了兩三步忽然覺得喉部一甜,一口鮮血驀地從他嘴裏噴出,他只覺膝蓋一軟,竟是跪了下去!

雲深聽到動靜回頭,見到蒙面人陰冷至極卻不能說話不能動彈的模樣,從懷裏掏出一個極小的東西,那東西狀似一支筆,卻只有七寸長,制作更是極為精巧。

雲深将其轉了一圈,按住機關,原本只有七寸的判官筆忽然長至二尺八寸。

雲深笑笑道:“未察覺麽?判官筆,不過死不了。”

雲深疾步走入雲府,果然看到千秋急急忙忙的領着大夫走進雲岫的房間,連忙跟上去,朝旁邊一同去救雲岫的齊北笙點了點頭:“如何?”

千秋見雲深回來,緊皺的眉頭立刻一松,但很快又皺起來,擔心的上上下下看了他好幾眼,道:“還好無大礙,只是昏迷,受了點外傷。那你呢,你有沒有事?要不要看看大夫?那個人是不是沈……”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一旁的齊北笙用眼神制止,千秋看了眼正在診脈的大夫,拽着雲深的袖子出了門,小聲道:“是不是啊?”

“不是。”雲深答道,“我自然無事,千秋放心。”

“我如何能放心……”千秋的眼神游移,嘟囔道,“我原本是想和你一起去的。”

雲深氣定神閑道:“若你跟去,我會擔心你……闖出些什麽禍來。”

千秋:“哦……”

說話之間齊北笙已經送了大夫出門:“明日便能醒來麽?你若是騙了本皇子,本皇子讓你掉腦袋!”

大夫吓得連連抹汗點頭稱是。

千秋嘿嘿一笑:“原來二皇子也會拿着權勢壓人啊。”

齊北笙瞟了他一眼,未答話,徑自說道:“我先走了,若是岫岫醒了,記得差人通知我一聲。”

雲深點頭,掩上雲岫的門,轉頭問千秋:“夙雨呢?”

千秋一驚:“他剛才還在的!”

“去我書房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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