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思汝未敢言(十七)
首先推門還未看到臉,只看到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的錦緞,站在夏日的陽光裏好不耀眼。
祝江一時半會兒還沒反應過來,心說這時候還有誰會穿着白袍子來雲府?
直到見到晉升為安王爺的齊北折病怏怏的靠在小厮身上沖他打了個招呼才反應過來。
齊北折也不等什麽,駕輕就熟的往小院子走,後面的祝江連忙跑去找人。
此刻人都在雲深書房裏。祝江喘着氣兒推門道:“公子,少爺,安、安王爺來了!”
千秋一臉茫然:“你說誰啊?”
“安王爺啊!”祝江一跺腳道,“哎呀,三皇子!”
千秋一拍腦袋,立刻沖出去,七手八腳的端了張椅子放在小院子裏,又火速的去擺茶具。
盡管千秋得知通傳的時間晚,但齊北折身子弱,走起路雖然輕飄飄的,但速度确實是比較慢。因此才給了千秋足夠的時間準備。
千秋擺好茶具,眼角就瞥到一抹白色的影子,定睛一看,果然是齊北折,作揖道:“安王爺……”
齊北折敷衍似的揮了揮手,走近了椅子,還未坐下去就道:“你去換張椅子。”
千秋不明所以:“為何?”
齊北折懶洋洋道:“其一,這把椅子并非本王爺常坐的那把,必須要換;其二,你也看到了,本王爺整日裏有氣無力的,動彈一下便覺得身體酸痛不已,你讓本王爺去?”
千秋拉了拉嘴角:“王爺說這麽多話定是渴了,真是不好意思,您今日來得突然,茶還未來得及準備。”
一旁的小厮聞言,立刻拿出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來的水袋,打開遞給齊北折。
千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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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不和他計較。千秋憤憤走開:“祝江,上次安王爺坐的椅子呢?”
祝江思索道:“啊?不知放哪兒去了。”
待一切安頓滿意之後,一口一個本王爺的齊北折終于心滿意足的坐到椅子上,雙眼一眯,再不說話。
千秋坐到雲深旁邊,實在忍受不了這種詭異的氣氛,幹巴巴問道:“不知道王爺千裏迢迢從皇宮來雲府做什麽?”
齊北折連眼皮都懶得掀:“自然是曬太陽。”
千秋幹巴巴道:“似乎天上的太陽不止我雲府獨享吧?皇宮裏似乎也有如此強烈的太陽。再者,安王爺怎麽如此喜歡曬太陽?”
齊北折戲道:“太陽這麽暖,誰不喜歡?本王爺多曬曬太陽,興許還能去除本王爺身上的病氣。至于皇宮裏的太陽與雲府的太陽,自然是一樣強烈的,只不過皇宮沒有本王爺想要的清淨罷了。”
小厮适時送上一杯茶。
千秋難得見到齊北折正正經經的回答問題,坐正了聽他接着回答。
齊北折極為有氣無力的喝了口茶,又靠了會去,輕飄飄的丢來一句:“本王爺愛到哪兒就到哪兒,你管不着。”
千秋:“……”
千秋翻了個白眼,扯了一個笑容道:“我去慕府接岫岫回家。”
見身畔雲深沒有阻止,千秋立刻站起身擡腿就往小院子外走。哪知就将跨出去時,千秋忽然聽到身後傳來輕飄飄的一句話。
“半月之後,楚國皇帝将會到訪我齊國。”
千秋硬生生的收住就将跨出去的沖動,僵硬的回身,正好看到齊北折眯着眼睛沖着他笑了笑。
雲深探究的目光掃了過來,千秋條件反射般立刻回身,頭也不回的加快了腳步跨了出去。
齊北折咧嘴無聲的笑了笑,眼裏滿是戲味兒,似乎真的覺得十分好笑。
雲深微微抿茶,放下茶杯道:“安王爺此話何意?”
齊北折嬉笑裝傻:“什麽話?”
雲深也不惱:“楚國皇帝半月後到訪我齊,此話何意?與千秋有何關系?”
齊北折道:“字面意思。我只不過說說罷了,與你家千秋有沒有什麽關系,我可不知道。”說着,他重新閉眼,懶洋洋的繼續享受着陽光的沐浴。
雲深墨色的眼眸在齊北折蒼白的臉上狀似不經意的探了一圈,最終只是微微翹了翹嘴角,沒有說話。
楚國皇帝訪不訪齊,本身與雲府也沒什麽關系。只不過在楚國皇帝訪齊之前,雲府卻迎來了另一位客人。
沈躍……
祝江慌慌張張跑進來急道:“公子,少爺,沈躍來了!”
雲深斂眸。千秋道:“沈躍?!”
祝江頻頻點頭道:“是,就是沈躍!他說他是右扶風沈躍沈大人!”
千秋心中怒意惡意瞬起,冷笑道:“呵!右扶風沈躍沈大人?在自己名字前加上這麽些個累贅也不怕把自己給壓死!祝江,去告訴他讓他滾,雲府不見!”
祝江當然知道不能聽千秋的,只把目光投向雲深。雲深施施然起身:“走吧……”
祝江立刻退下。
雲深熟知千秋的性格,轉身仍見到千秋面帶怒氣口中念念有詞便知他心中所想:“千秋……”
千秋不情不願的跟上。
出去果然看到那一身明晃晃的官服坐在大堂裏,光是看着這背影千秋心中的怒氣就不能平息。
雲深依舊揖禮道:“沈大人……”
千秋不情不願的行禮。
傳說中的沈躍只是面帶傲慢,不屑的哼了一聲。
孰教養好孰教養不好,一看便知。
沈躍果然不負傲慢之名,冷着一張臉,輕蔑的打量了一圈,擡着下巴道:“不必多禮。本官來就是想告訴你,護國将軍之位本官勢在必得!你有那三年守孝之期,本官便要叫你好好看着,本官是如何登上護國将軍之位的!”
雲深看也不看,淡然道:“這便是沈大人此行的目的?”
沈躍重新靠在椅背上,眯着眼睛慢悠悠道:“當然不是,本官不久前聽說,令尊令堂相繼過世,心中甚是遺憾。只因本官公務纏身,故而一直未能前來祭奠一番。”
千秋咬牙切齒,內心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就要沖上去和沈躍決一死戰。雲深早已料到,輕掃了眼千秋,後者不甘心的扭頭,卻沒有了其他動作。
卻聽雲深道:“多謝沈大人挂念,只是家父家母過世不久,我不希望有什麽東西去擾了他們的安寧。”
沈躍擰眉怒色道:“你說本官是東西?!”
雲深不驚不懼:“大人以為呢?”
沈躍身後站着的随從忽然疾聲怒道:“大膽!竟敢這麽對大人說話?!”
千秋立刻怒視過去,正要罵回去。卻見雲深絲毫不動聲色,只是輕輕掃了那随從一眼,緊接着微微一笑,低頭抿了口茶。
沈躍暗沉着臉擡了擡手,随從立刻乖乖站好,只是眼睛仍充斥着不甘和怒火,見雲深完全無視,便只能眼珠一轉盯着千秋。
千秋絲毫不弱,立刻瞪了回去,只聽沈躍輕蔑道,“呵,雲深,本官不陪你玩兒這個文字游戲。”他忽的臉色一變,重新傲慢起來,嘲諷道:“聽說世間竟有如此愚昧之人,明明滿腹經綸,卻始終不願做官。不知究竟是淡泊名利,還是沽名釣譽?”
雲深不驚不懼:“擁有滿腹經綸的學識卻要用在污濁不堪的官場之上,我願意做個品行高潔之人,不願與旁人同流合污。”
沈躍眼睛一眯:“你就不怕本官随意撿了一個罪名安在你們雲府頭上,然後直接處死嗎?”
雲深直視着沈躍笑道:“沈大人便是如此對待皇上诏令的?大赦天下的聖旨未過一月,沈大人便要大動幹戈殺了我雲府上下?
殊不知天下人會以為是我雲府犯了罪,還是沈大人根本不将皇上放在眼裏?亦或是,皇上的聖旨并不可信?”
沈躍久久不語,哼了一聲站起來,道:“走着瞧吧,雲深。”
他嗤笑着看了看四周道:“這雲府,遲早有一天,我會帶着皇上的旨意,來拆了它的!”
雲深起身:“不送……”
千秋擡着下巴看着門外,輕蔑道:“等着你來拆啊!”
雲深揉了一把千秋的腦袋,笑道:“回去吧,有朝一日他會來拆的。”
千秋條件反射的捂了捂被揉的腦袋:“你怎麽知道他就會來拆?我看那東西八成是來吓我們的!”
“他性格傲慢,說出的這樣的話必然會不惜一切手段達成的。”雲深無謂的笑了笑,“無論他何時來拆,現在要做的,都不是擔心未來,而是好好的活在當下。”
千秋撇了撇嘴:“總有一天,我會讓他還回欠我們的一切的!”
于是晚上雲岫回來用晚膳的時候,敏銳的發現府裏的氣氛有些不對勁兒。她拽住一旁的祝江問道:“府上是出了什麽事嗎?”
祝江笑眯眯道:“是,今日有人來了,小姐不妨猜猜是誰?”
雲岫環視了一周:“趕緊說!”
“是沈躍來了!”祝江真誠的看着雲岫,笑眯眯道。
雲岫:“……”
“騙我的吧?”雲岫狐疑道,“喏,一個個面帶笑容,氣氛歡欣鼓舞的,你當我是傻啊你告訴我是那個十惡不赦的王八蛋來了?說謊也要有點技術含量的好嗎?說實話!”
祝江坐到旁邊的凳子上,笑道:“真的是沈躍來了。”
雲岫不耐煩的啧了一聲:“信不信我打你?”
祝江立刻擺好姿态:“是,沈躍來了。可耀武揚威了,不過對上咱們公子,他那點耀武揚威在咱們公子眼裏都算不上什麽。
還揚言要殺了咱們雲府上下,拆了咱們雲府呢!哪知公子三言兩語就把他給堵回去了,小姐你是沒看到,那沈躍走的時候的臉色,都黑成什麽樣了呢!”
雲岫漸漸笑起來,一拍祝江的肩膀:“記得下次這樣的場合一定要叫上我來看!”
祝江肩膀一哆嗦,忍痛道:“好嘞,小姐你先用膳,還是先等公子和少爺?”
雲岫心滿意足的轉過去:“我等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