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思汝未敢言(卅一)

因為楚長禮一行的到來,這幾天的上朝時間也縮短了。齊北笙回去之後匆匆換下朝服,警覺地從王府內出來,向着雲府的方向而去。

雲深三人早已在書房內等候。

齊北笙是一路使用輕功過來的,他身邊不知道有多少是皇帝放的眼線,也就沒敢乘坐馬車。

他坐下松了口氣:“沒人跟着。”

說罷,先看了看雲岫,又看了看雲深:“你們叫我來有什麽事嗎?”

意外的,雲岫先開口:“昨天哥哥被宣召入宮去了,你知道究竟是因為什麽嗎?”

齊北笙眨了眨眼睛:“朝廷上沈躍曾經暗示過皇兄,要雲深這護國将軍之位。”

他轉向雲深,思道:“你是不是有先皇的口谕?說護國将軍之位只由你族繼承,但你不做官的态度,反而讓沈躍很是戒備。”

雲深斂眸:“的确有……”

“那便是了。現在局勢還算明朗,但是對我們是不利的。”齊北笙道,“朝中現在是三派,一派是沈躍,一派是我,一派是中立。中立的自不必說,随時倒戈。護國将軍之位不僅是高位,更是重位,平時出征幾乎都是由護國将軍領位。”

“于情于理,你們認為,護國将軍之位,皇兄會讓它空着嗎?你現在是無心名利,自然是很好的,但是我看那沈躍父親也曾從軍,沈躍此人刀槍功夫也極好。他不把這個位置弄到手,他會罷休嗎?”

“前朝沈躍鬧得兇,皇兄也想看看你的态度。”齊北笙道,“他知你不想做官,但難保你被迫做官之後不會改變心志?”

說來說去千秋都覺得沒說到點子上,趕忙讓齊北笙停下理理思路。

齊北笙也覺得說的有些游離,便只好停下來,一邊喝茶一邊整理思路。幾個人也沉默着,暗自思慮。

半晌,齊北笙緩道:“總之,就沖着雲深你不願做官這一點,皇兄就有十足十的理由将它收回,而我們能做的就是讓他遵守先皇口谕。除此之外,沒有任何方法。所以……”

他沉吟道:“皇兄突然宣你入宮,正好借着和親的幌子試探你是否願意為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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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煩道:“這事兒都說了千百遍了,他們怎麽還不信。”

齊北笙道:“若是一個你一直視為對手、還屢屢将你打敗的的人忽然跟你說他要退出戰場,從此不再打仗,你信嗎?”

“不信。”

“那不就是了。”

千秋睜大眼睛:“所以雲深必須做官?不做官,将軍令符就可能到齊北照手中,甚至沈躍手中?”

齊北笙嚴肅的點了點。

四人陷入沉默,千秋擔憂的看着雲深。将軍令符于他們來說确實無甚用處,但此符能調動軍中四分之一的兵馬确實也不是說笑的,齊北照為何不肯直接奪去雲深手中的令符原因可想而知。

一方面,強奪就是違背口谕;另一方面,此為給了沈躍,難保沈躍不會位高權重,齊北照不得不防着。

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

千秋冷不丁的想起這句話。

如果齊北照有了比沈躍更能相信的、絕對沒有二心的心腹,指不定這枚将軍令符就被收回了。

所以,将軍令符的最終歸宿只有三個,一個是雲深,一個是齊北照,還有一個是沈躍。

驀然間,千秋忽然明白為何雲深不願意陷入朝廷争鬥了,一旦為官,像雲深那種性情是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獨善其身,就必然會陷入無休止的争鬥之中。那個時候,就算志向再怎麽高潔的人,也難保不會受影響。

難怪古時候有許多對朝廷失望的人,寧願從此歸隐山林,過着平淡的生活,也不願意回到烏煙瘴氣的朝堂之上。

之前千秋對做不做官還是處于中立的态度,雲深什麽态度他就跟着什麽态度,現下看來,雲深是早便看透了的,而他現在才剛剛看透。

雲深緩道:“我不會做官。”

千秋眼睛閃亮。齊北笙見竟無一人有異議,啞然失笑:“做官于你有這麽難嗎?你心懷天下,到朝廷上一展抱負不是更好嗎?”

雲深神色淡然:“我心不曾懷天下,也不曾想有什麽政治上的抱負。”

齊北笙起身:“罷了,我也算看明白你了。放心吧,為了岫岫,我也會盡力保你們周全。今夜的送別宴,楚皇是個不穩定因素,不過有我們在,掀不起什麽亂子。”

雲深揖禮:“多謝……”

千秋不滿道:“齊北照還真是縱容。”

齊北笙默了一瞬,無奈道:“皇兄已經在維護齊國尊嚴了,就沖這一點,我與他是站在同一條線上的。這個楚長禮,之前我就覺察出此人不簡單,這次來和親,背後的目的誰又知道是什麽?”

語罷,他做了個手勢正要走,雲深忽然開口阻止:“且等等,我還有些事。”

他看向雲岫,雲岫會意,主動站起來:“那我先走了。”

齊北笙重新坐下,疑惑的看着雲深。雲深道:“你與岫岫的婚約,是否有先皇的旨意。”

齊北笙疑惑道:“這當然沒有啊,父皇只是承認了允許了,要說诏書還真是沒有。你是想……”

“當今可有人的筆跡與先皇相似?”

千秋驚得說話都不利索了:“雲雲雲深你你要幹嘛?”

齊北笙深深的看着雲深,片刻道:“有,此人就是我三弟齊北折,他的筆跡與我父皇的筆跡幾乎一致,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但是,為什麽?我需要一個原因。”

“我曾說,待我不能護岫岫周全時,我便将她交予你。如今雖然還未出什麽事,但在今夜,我與千秋無疑是衆矢之的。楚長禮,沈躍,齊北照,我雖不知他們背後究竟想要做什麽,但是,不能不防備。”

“正如你所說,我不願做官,實際上已經讓我失去了一個保護。我不能保證他們是否會對雲府下手,但一旦下手,必然會連累整個雲府,到時我只希望岫岫不要被連累。”

雲深目光沉靜如水,“因此,若是你與岫岫的婚約有先皇的「诏書」,齊北照就算如何對我們,只要有那道「诏書」,他就不能将岫岫如何。”

齊北笙抿唇喝茶,思考着雲深的話。

千秋聽的心驚:“怎麽我覺得,好似有什麽大事要發生?還要造假聖旨?”

“無論如何,我們已經陷進來了,就一定會有針對我們的事情發生。”雲深柔聲道,“千秋現在覺得官場如何?”

千秋一副惡心的表情:“黑暗、雜亂。”

雲深似是不經意道:“因此,為人父母官,為人天下君,必要賢良開明,事事為百姓,時時為百姓,才能是個好官,好君。”

“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了……”齊北笙終于出言,他站起來,眼神堅定,“你放心吧,我會按着你說的做。前陣子北折因為病情的原因,在揚州城修養,如今應該在姑蘇城外停留,我即刻修書一封,讓他快回來。”

他往門外走去,忽然頓住:“玺印怎麽辦?”

“交給我們吧。”千秋道,“今夜是送別宴,正好熱鬧,我去偷出來——他不會把玉玺放身上吧。”

“也行,你們小心。玉玺的位置我會告訴你們……”齊北笙神色輕松,“我身邊有他的眼線,他的身邊也自然有我的眼線。”

齊北折的快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快,僅是午時剛過一個時辰,千秋就看到了一身白色的錦緞在烈日下晃啊晃,晃得他眼睛生疼,急忙把這位金貴的主子請進來:“也是好長一段時間未見過你了啊,你不日日來,我還真不習慣。”

齊北折一如既往的慘白而戲谑的笑道:“的确,本王也是很久未見過你們了。不過只是見不到面,你的傳聞本王還是聽到了的。”

“什麽傳聞?”千秋在樹下設好桌椅,和雲深一起坐下。

齊北折舒舒服服的坐下,慢慢道:“千秋公子去風月居,然後雲深一怒之下把風月居砸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膝蓋還痛着呢!千秋一坐下就被氣的七竅生煙,怒道:“我是被迫的!你別只會斷章取義來取笑我!”

“哦?”齊北折懶懶的睜開一只眼,望向雲深,“那麽雲公子呢?”

雲深淡然反問:“安王爺以為呢?”

“唔。”齊北折閉眼,嗤嗤的笑,“我以為啊,傳言确實有偏差,雲公子如何會做出這等不理智的事情來?我看砸了風月居的應該是雲公子的妹妹和小厮吧?所以,這傳聞應該改為雲深一醋之下令人砸了風月居才對。”

千秋一激靈,惱羞成怒的抓起面前的空茶杯就向齊北折丢過去,卻在半道上被他的小厮劫了,還狠狠的瞪了一眼千秋。

“開玩笑。”齊北折戲道,“不過雲公子見千秋去了那地方看了這麽多女子,真的不吃醋嗎?本王不信。”

“你有完沒完啊?!”千秋氣的發抖,就差頭發沒豎起來了。

都說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古人能因為學識讓人刮目相看,怎麽這齊北折就只想讓人萌動殺意呢?

相比千秋的怒氣沖沖,雲深就淡然多了:“王爺可是來談正事的?”

齊北折笑着,從懷中取出一卷未被打開的聖旨:“筆墨紙硯準備好了嗎?你來說,我來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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