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思汝未敢言(卅三)

身後的人抓着他幾個輕巧的翻越,居然就這樣到了禦書房之後。

千秋心中警鈴大作,握住雲深給他的判官筆極快閃身刺過去,誰知那人武功高強的很,不僅輕輕松松的躲了過去,還一閃到了他身後,一把奪下了千秋手中的判官筆。

“你是誰?你想做什麽?”失去了武器的千秋警覺,他不知面前的人是敵是友。只見那人戴着面罩,頂了一頂竹笠帽,一張臉掩在陰處,千秋看不清楚。

那人将判官筆丢還給千秋,幹淨利落道:“我找人……”

他的聲音冰冷肅殺,令千秋印象深刻。他說完了也不理千秋,徑自朝一個方向飛快過去,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千秋的視線中。

怪人!千秋只來得及在心裏說這一句話,他不敢耽擱時間,幾個閃身從禦書房門口一過,守在門外的守衛便倒在了地上。

千秋極快的閃進去,來到禦書房的最裏間,徑自轉動固定在桌面上的硯臺。

随即便聽到貼近地面的牆壁上發出叮的一聲響動。千秋精神一振,連忙蹲下身打開,果然看到裏面有一個小盒子。

他從懷中小心翼翼的取出聖旨,展開放在地上。又拿出那個小盒子,迅速揭開蓋子,竟發現那盒子裏什麽都沒有!

千秋的冷汗頓時就淌下了,呼吸微微急促。他連忙将東西放回去,關閉機關,同時一雙眼眸在禦書房內轉動尋找着,卻倏忽聽到門外有聲音,竟是巡邏的守衛過來了。千秋心中愈發焦急,到底在哪兒?

他的眼角忽然觸及到一旁的書架子上,似乎有什麽東西金光一閃。千秋心中大喜,攜着聖旨跑過去。

“還愣在外面做什麽?還不進去搜!”

守衛們一推大門,嘩啦啦的跑過去,卻也不敢真的搜,只是看了幾處可能藏人的地方,回來禀報道:“大人,裏邊沒人在!”

“可是仔細搜過了?”

“是!”

“沒有就好,這兒可是禦書房!看管的都給我警你是醒些!要是進了人或者出了什麽事,你們就是掉了腦袋也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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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上,千秋被人死死地捂住嘴巴,直到看着那群守衛漸行漸遠不見了才被松開。

“你到底是誰?”一松手,千秋就立刻與那人分開,低聲怒道。

面前這人救過他兩次,手腳武功也極高,千秋才拿着玉玺正要往聖旨上一蓋時守衛忽然進來搜,千秋不得不抓緊手上的動作。

他做完這一切将玉玺分毫不差的放回去,還沒有來得及找到一個藏身之處,便忽然被人一把捂住嘴巴,翻到了禦書房上。

“你到底是誰?”千秋又問道,他對面前這個武功高強的人為何會來皇宮頗感興趣。

那人顯然不想回答他的問題,冷聲道:“與你無關。”

千秋不死心,冷笑道:“聽你的口音應該是楚國人,說,你意欲何為!”

那人嗤笑了一聲:“你也非地道的齊國人,偷玉玺?!”

“一樣與你無關!”千秋捂緊了懷中的假聖旨,“你好歹也救過我兩次,若有需要可以跟我說,不知道我有沒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地方。”

那人看也不看千秋,提氣欲走:“你找你的東西,我找我的人,兩不相欠。”

“站住。”千秋從懷裏取出地圖扔給那人,“地圖!”說罷,飛快的朝着嘉和殿的方向而去。

他躲過宮人順利的從偏門進去。此時局面還挺熱鬧的,沒有人關注他已經回到了席上。

千秋看向雲深,細不可察的點了下頭。雲深會意,卻見前來添菜的宮人又上了一道菜。

只聽齊北照道:“這道菜名為「萬事和」,這天地萬物以和為貴。想必楚皇也定會喜愛這道菜的。”

楚長禮道:“以前未嘗過,不知是否符合我的口味。”

他夾了一口放入嘴中:“還行……”

千秋與雲深對視一眼,千秋張口不出聲:“他是何意?”

雲深輕聲道:“不知,剩下的回家再說。”

剩下的時間便是歌舞,千秋對這些全然沒有任何興致,只懷揣着一道聖旨,恨不得馬上回去,好不容易熬到了結束他已經有些累了。

祝江就在宮門外等候,一見他們回來立即來了精神:“公子!少爺!”

他扶着雲深上車,低聲道:“安王爺在府內。”

雲深不動聲色:“回去再說。”

祝江馬鞭一揚,絕塵而去。

雲府內。雲岫正等待着兩個人的歸來,她已經從齊北折頭口中知曉了所有的事,此時正心急如焚地坐在大堂裏,不住地往外看。

但聽熟悉的馬車聲,雲岫面有喜色,一顆心總算是放了下來,見到雲深和千秋安然無恙的回來:“哥哥!”

雲深和千秋步履匆匆前往書房,齊北折的小厮也被叫了過來。

千秋從懷中小心翼翼的拿出這道聖旨,慎重的遞給小厮:“請安王爺務必親手交給靖王爺。”

小厮接過來放入懷中,一雙眼眸嚴肅的盯着他和雲深:“我不論你們要做什麽大事,但是絕不能連累我家王爺。”說罷,他也不等回答,頭也不回的推門離開。

千秋愣了愣,一屁股坐到凳子上,灌了幾口水:“還是家裏好啊——雲深,我倒是好奇你的事。我走的時候你的處境似乎并不好。”

“還好。”雲深淡道。

大殿上,楚長禮道:“同理。朕要求你與榮夢定親,你也不得不定。”

雲深鎮定道:“草民今生定不為官。公主若是真的與草民定親,必不能衣食無憂。”

“這個好說……”楚長禮立道,一張臉上滿是叫人辨不明的玩味神情,甚至連雲深都不知他究竟是在說正事還是真的只是玩笑,“齊國官職這麽多,随便一個虛職給你擔任着就好。當然,你若不想吃白俸祿,你自己的那個位置亦可。不如這樣,現在就叫齊皇賜官予你吧!”

“恕草民不能從命。”

“你這麽說可是關系到齊楚兩國的交好啊,你的決定,可不是你一個人的決定這麽簡單。”

“楚皇可是将兩國友好這等重事寄托在草民的一個決定上?古有雲:水可載舟,亦可覆舟。”

“雲公子未免将自己看得太重了,朕不過是想為你謀得個一官半職。這樣,朕的皇妹與你定親,也不用顧慮将來的問題了。”

楚長禮眯眼,“還是說,齊國并沒有你心儀的官職?不如這樣,來我楚國如何?”

“皇兄!”楚雪意低喝。

局勢陡然間換了個方向發展。

齊北照沉聲道:“楚皇,齊楚兩國的友好,非一個決定所能左右。雲公子待在守孝中,且此生不願為官。公主若是嫁過去必然會委屈了,更是失了楚國的身份。

再者,雲公子或并非公主的良人,何不讓公主于楚國另擇夫婿?既免了思念家鄉之苦,又免了你兄妹二人難以得見的相思之苦。”

多方出言,楚長禮卻仍是興味不已,卻不再堅持定親:“那便罷了,朕在早年便對你有所耳聞,現只想為雲公子謀得個一官半職,不如……”

“不勞楚皇費心了。雲公子乃我齊國子民,賜官也應是朕來賜,與楚皇并無任何關系!”

楚長禮擺手:“罷罷罷,皇妹意下如何呢?”

楚雪意神情淡漠:“齊皇說的在理。”

“那便聽皇妹的。”

千秋聽了奇道:“我現在越發覺得這一切其實就是楚長禮一時興起的玩笑,當時居然連齊北照都出言幫你了,他居然還能像開玩笑一般。”

“越是如此,越能看出此人手段的強大。”雲深道,“十四登基,兩年內将楚國治理的井井有條,他敢這麽狂妄目中無人,這恰恰證明了他是篤定了齊北照不能,也不敢對他做什麽。”

千秋點點頭,又将自己的經歷說了一遍,雲深聽着便微微蹙眉,在千秋講完之後神情已然是從未有過的嚴肅和認真:“千秋,岫岫,我們的處境也許有了一定的危險了。”

千秋心頭一跳:“怎麽了?”

“守衛暈過去之後被另一波守衛發現了,那麽不出些時日,定然能傳到齊北照的耳朵裏。即使今晚不出事,我所說的危險也一樣會來,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罷了。”

誠然,從雲深忽然說要準備假聖旨時,千秋就隐約預感到了什麽,只不過他到底沒有雲深那般機敏的心思,看不透。

千秋讷讷道:“那我是不是做錯了?”

“沒有。與其等待着沈躍那不知方式不知時間的針對動手,倒不如先做好準備。”他的目光移向雲岫,“岫岫,倘若我們發生了何事,切記,莫要沖動,保護自己為上。我與千秋,今夜所做的,是為了在将來可能的情況中,盡可能的保住你。”

“你已經長大了。”

雲岫萦繞在心頭的不安此時已經變成了惶然,情難自抑的流下眼淚:“哥哥……”

祝江在一旁聽着,也是眼眶微紅,将雲岫送回自己房間歇息。

千秋心中泛酸。

雲深輕嘆,擁他入懷:“不怪千秋,該來的事情總會來。現如今我們早一步知道了,亦可在它真正來到時從容不迫。”

果不其然,第二天齊北笙就匆匆而來,連朝服都沒換下:“如今皇兄已在開始查昨夜的事,并将此事全權交給了沈躍負責。你們怎麽回事,出了什麽差錯?”

千秋告知一二。

齊北笙聽的皺眉:“昨夜在宴會上走了的除了三弟就是你。我想此刻,沈躍應該迫不及待的想來你們雲府了。”他留下一席話又匆匆離去。

雲府陡然間陷入恐慌,這種恐慌是對未來的惶恐,究竟是會锒铛入獄,還是直接連坐?曾在幾年前就已天下聞名的将軍府,今時今日真的就要覆滅了嗎?

僅過了兩日,沈躍果真帶着人進來雲府,不由分說的命人搜。

祝江氣的恨不得撲上去掐死沈躍。雲深卻只是雲淡風輕的站在原地,神情淡漠地注視着這一切。

沈躍見他樣子,輕蔑一笑,并不說話。只見不大一會兒,幾名小吏拿着幾串珠寶匆匆而來:“大人,搜到了!”

千秋突然站不住,頭暈起來,只覺得怒火陣陣竄上腦袋,聽不清任何人的話。卻聽一個聲音道:“清者自清。”

待他緩過神來時,沈躍已經滿意的帶着人走了,祝江先是癱倒在地上,後來又怒吼一聲沖進裏屋。

千秋一點一點地轉頭看雲深。

只見他站在炫目的陽光之下,長發如瀑,眸似澈水,仿佛天地萬物皆撼動不得。

災難接二連三,僅是三日後,雲府的門突然被人破開,但聽有人掐着聲音高喊道:“聖旨到——”

雲府上下的人跪在院內。雲深淡然跪于首,千秋于其側。

即便是跪着,也要昂揚挺胸。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前護國将軍之子雲深,出言不遜,以下犯上,意圖破壞齊楚兩國安好。

現朕以其不合将軍之職,故将将軍令符移交于京城扶風沈躍,攝此官。雲府一族流放密江,姑蘇雲府財物收歸國有。欽此——”

千秋記不得宦官宣讀的內容,他只看到站在前面的沈躍得意洋洋的笑容。

只記得他慌張的回頭去看雲深。

雲深仍舊帶着如沐春風般,已知曉一切般的微笑,盈然跪在原地,不驚不懼,不躁不怒。

千秋的心剎那間便安定了下來。

雲深伸手,朗聲道:“草民接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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