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未轉頭是夢(四)

驟然一見齊北折落淚,在場的幾個人都怔住了。

這樣一個毒舌犀利,懶懶散散的人,居然、居然在他們面前哭了?

白景比誰都更先反應過來,一語不發就上前來,竟是伸手将齊北折打橫抱了起來。

小厮大驚,白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轉過來對着雲深和千秋:“叨擾了……”

語罷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千秋默默的想,大約齊北折可以有一陣子沒臉來雲府鬧了。

不過更令他好奇的,還是他和白景的淵源。這兩個人之間一看上去就知道肯定發生了不少事,而且,不可言說。

他轉過去,看着雲深。雲深翹了翹嘴唇:“千秋想要知道的,我不知。”

“呃……”千秋臉還是紅的,想起剛才的情景他就忍不住羞憤,“雲深你方才……太過分了。”

雲深怡然一挑眉:“過分?”

他怡然負手,慢慢的悠閑踱步靠近着:“方才的可不算過分……千秋要不要試試更過分的?”

他看似悠然而行,周身卻帶着一股迫人的氣質,叫人不得不退,直把千秋逼至牆處。

眼見着自己又落到了這個被動至極的處境,千秋不由自主的脫口就說道:“雲深!你別再靠前……”

“就要……”

語罷一低頭,再次吻住了他的唇。

要命了要命了!千秋偏偏就給忘了,雲深對他千般遷就,獨獨喜歡在這種事上跟他對着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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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開時千秋一邊匆匆呼吸,一邊使自己腦子清楚下來,忙道:“你接着親啊!”

雲深撲哧一聲笑出來:“這可是千秋說的了。”

再次被吻上的千秋:“??”

這下他可搞清楚了,雲深根本就不是喜歡跟他對着幹,而是根本就是喜歡随心所欲!他平時的自律呢?嚴謹呢?都哪裏去了?

翌日齊北折果然沒有再來雲府晃,千秋也沒聽到什麽八卦,更不好去人府上拜訪。可沒了齊北折這一樁事,其他的事又接踵而至。

沈躍果然打了個大勝仗,如今已經策快馬回來接受封賞,楚國則是割了一個郡過來。

在封賞宴上沈躍果然提出了要繼續打的想法,他情緒高昂,在天時地利人和的情況下齊北照自然是應允,沈躍二話不說立刻率軍北上,整個過程竟然不到五日。

而沈躍居然沒來找他們的麻煩,看來果然是情緒激昂,又或者換個說法說,應該是打算一舉攻破楚國都城洛陽,回來耀武揚威個夠才對。

只不過,這一切都在齊北折的意料之中。他所搜集的證據也已經送到了齊北笙的手上,此時竟是突然出現一派以齊北折為首的派別,一下子與齊北笙一派站在了同一戰線上,頓時把沈躍一派給壓了下去。

此時沈躍已經北上,根本無暇顧及朝廷之上陡然發生的翻天覆地的變化。

疫病逐漸平息,涼州世的建造重新開始,百姓不滿的情緒頓時被點燃。

楚國的疫病也跟着平息,随即聽說楚長禮禦駕親征,士兵鬥志昂揚,齊國的将士頓時陷入被動的境地!這戰事竟是霎時扭轉了局面!

人心惶惶,似乎要群起而攻之。

一個接着一個足以翻天覆地的消息傳過來,幾乎轟的千秋站不住,他轉頭問:“雲深,你覺得,這世道……”

雲深靜坐撫琴:“一種氣候久了,總是會變天的。”

江山飄搖,齊北笙一派趁此機會一舉把握住局勢;

而沈躍大軍連連敗退,最終息戰派人逃回京城姑蘇請求支援。

而楚國大軍似乎已經料到沈躍注定會戰敗的結局,竟真的答應停戰,讓沈躍大軍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

但誰都知道齊國大軍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楚國會答應他們停戰,不止暴露了楚長禮的勝券在握,也隐隐預示着什麽。

楚長禮不正是喜歡看到這樣的場面嗎?看着自己的獵物痛苦的發狂,做着根本毫無意義的事情去挽救自己,最後看夠了,嗤笑夠了,就是進攻的時候了。

千秋眉頭緊鎖,看着外面陰沉沉的天,不多時果然下起雨來。

他連忙關起窗子走到雲深旁邊坐下:“今天老劉來信說,祝江已經到了臨安,正在修整。聽說他這一路遇到了不少土匪,若不是葉大哥和夙雨相護,指不定命都沒了。”

雲深:“嗯。最近動亂,就讓他待在臨安,不必過來了。”

千秋:“好。”

他跑去書桌前将雲深話寫下,折成一個小卷,放入小竹管中。又喚來白鴿,看着它冒雨飛走:“雲深,你覺得齊國會不會……”

雲深淡淡道:“不會……”

千秋看着他,壓低聲音:“如今咱們齊國已經大亂,沈躍大軍氣數也不知什麽時候就盡了。若不是衛秦還處在疫病的侵擾之中,只怕也會來摻和摻和。楚國指不定就會趁此時機一舉攻下姑蘇,況且楚長禮……”

他剛想說楚長禮從小的性子就是如此,猛地想起雲深還不知他真實,便急急收住了話頭。

雲深擡眸,肅然堅定道:“不會的……”

“千秋不是聽過坊間傳言,楚國公主正在與楚長禮争權。”他踱步到窗邊,看着外面如瀑的大雨,“或許楚長禮,也正被這件事情困擾,才會同意歇戰。”

千秋看着他,抿着唇。他這下是真的感到了害怕,他不是不相信雲深說的話,而是他看得出,雲深對自己的話也不太确定,因此這才說了「也許」。

一邊是齊國,一邊是楚雪意。千秋對哪一個自然都不希望受損,只不過現下能救齊國的,大概就是楚雪意成功奪權,停止戰争了吧。

正想着就聽到有人敲門,千秋急忙跑過去開門。外面的人,赫然是齊北笙和雲岫。

千秋站在大堂內看着二人的神色,心中忽然一沉:“快進來吧。”

四個人坐在雲深的書房,仍舊是兩兩一起。千秋跑去牆角點燃了香爐,不一會兒便有一股淡淡的清新的蘭花香彌漫開來,令人心曠神怡,緊張的心緒也稍稍松了松。

齊北笙的臉色看上去有些蒼白,眉眼盡是疲憊,顯然這一陣子的事情讓他心力交瘁,此時處在蘭花香的包圍之中,總算是能放松下來了。

幾個人默契的保持着沉默,好一陣子,齊北笙疲憊的聲音才響起來:“時候快到了。”

雲岫斂眸,一直在關切的看着齊北笙。

千秋咽了口唾沫,有些緊張的看着齊北笙。

齊北笙緩聲道:“再等一陣子,我們這邊全部準備好之後,就可以動手了……不過你們可以放心,我不會讓我們背上奪位的罪名。我會讓齊北照親自退位。”

千秋忍不住道:“現在世道這麽亂,你比齊北照更有能力,也不會像他那樣。就算是你奪位,只要能改變現在的局勢,百姓們也不會怪罪于你。”

“我知道。”齊北笙說的有些急促,連忙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只是齊楚的戰事……”他突然話鋒一轉:“你們可知這一次被迫跑回來請求支援的人是誰嗎?”

“誰?”

“周副将。”齊北笙重複了一遍,“是周副将。”

千秋頓時想起當時匆匆跑回來的周副将,是他告訴他們雲峰已經戰死了的消息。

後來軍中的原因,他們便再也沒有看到過周副将——本也是一個沒什麽關系的人,他們也沒怎麽關心。只知道他誠心追随雲峰,也是個赫赫有名的人物。

哪知竟然被迫逃了回來請求支援。

而此時政局亂作一團,一半的兵力都在沈躍的手上,還有一半的兵力是守護在都城姑蘇的,怎可輕易調動?更令人哀嘆的是這樣一個将領,為了他的國家,跑回來,請求支援。

饒是千秋,也只得嘆上一聲。

齊北笙猶豫了一下:“周副将請旨,要求換一個将軍。”

說着,他看了看雲深。

千秋已經猜到了他要說什麽,不由自主的攥緊了拳頭。

果不其然。齊北笙接着說道:“他說,要雲深你來做這個将軍,帶領剩下的三萬大軍,赴戰場。”

還不等雲深說什麽,千秋忽的站起來,厲聲道:“怎麽可以!”

“怎麽不可以?”齊北笙出言,“你們在密江這麽久,安逸的日子也過夠了吧。你們可知自從齊楚交戰,到沈躍被任命為護國将軍,周副将上過多少次朝請求收回成命,他找過我多少次,說誰都可以擔任這個将軍,就沈躍不行。”

“他這一次在朝堂上,面對沈躍一派的人,駁斥他們的觀點,說,男兒自當為國效力,他知道你從不做官,更無心于什麽将軍之位。但是現在國難當頭,他不信你不出來!”

千秋被他一番話震得無言,緩緩的坐了回去:“所以……”

“所以——”齊北笙起身,從袖中取出一卷聖旨,“接旨吧……”

一封聖旨宣讀完畢,果然是任命他為将軍的。只不過這個将軍不是護國将軍,而是鎮國将軍,終究還是比沈躍的官職低了一階。

千秋道:“到時候若是沈躍與雲深起了争執,那可怎麽辦?總不能到時候你帶兵我帶将,兩相分開吧?”

齊北笙道:“這你無需多慮,你身邊這位自然會處理好這樣的事。”

千秋咂咂嘴,一陣無語。

只是上了戰場,那就是生死未可知了。

他靠着雲深坐下,握着他的手,認真的看着他:“雲深,你定要平安回來。我……會在家裏等你。”

雲深卻并沒有回答千秋的話,只是平靜的看向齊北笙。

齊北笙幹巴巴的笑了幾聲,竟然又從袖中取出一卷聖旨來!

他看着千秋,幹脆也不宣了,直接遞過去:“你的……”

千秋展開一看,竟是讓他也跟從雲深上戰場!

齊北笙自顧自道:“岫岫知道你肯定不能離了你家雲深,因此又讓我們求了我大哥下了這道聖旨。所以加起來,你們這邊最起碼都有三個人,而沈躍那邊只有他一個,不必過多擔……”

他「心」字未出口,眼角餘光就猛地看到千秋向他砸過來什麽,連忙一躲:“幹嘛幹嘛?”

千秋怒極,揮舞着手中的聖旨:“好玩麽你!這麽久才拿出來!”

怒歸怒,他也感到了一絲欣喜,為能陪在雲深的身邊。

雲岫忽的站起來:“別玩了……”

所有人均是一怔,千秋愣愣的放下聖旨,這才想起雲岫才該是最傷心難過的人。

兩個哥哥剛回來不久,又要去戰場上,而且此一去,生死未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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