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未轉頭是夢(五)

将軍的裝備很快就送到了姑蘇雲府,千秋盡數收下,好好的放好。

千般告別之後,已經是亥時了。

明日,他們就要踏上前往齊楚戰場的道路了,院內拴着兩匹紅鬃烈馬,此刻已經安上了絕佳的馬鞍,就等待着他們明日翻身上馬,策馬而去了。

千秋的心情是沉重的。雖說能陪在雲深身邊,但是,他同時也是楚長羨,就算他再怎麽不承認自己的身份,究其根本,也還是楚國人,是楚國的子民,是楚國不曾公開過的皇子。

他憂心忡忡的嘆了口氣,看了看身後。

此一去,意味着他要拿着刀槍劍戟,向楚國人開戰,向他的子民開戰。

他握了握拳,又驀然松開。

他究竟能不能,下此殺手?

沐浴完後,千秋躺在床榻上叫在一旁看書的雲深:“雲深……”

雲深聽到聲音,放下書看他:“嗯?”

燭火之下,雲深的眼睛卻異常的柔和。千秋心下一動,翻了個身趴着,握住他的手,忽然道:“我喜歡你。”

“你先聽我說完,這一仗不知道該怎麽打,能不能打下。我們算起來才三萬大軍,但是楚國有五萬,在人數上就不占優勢;

其次,将士最起碼得相互熟悉,才能配合好,這點道理我還是懂的,但是我們對軍隊根本毫不熟悉,磨合不夠。”

“縱然已經将你要帶兵的消息散播出去,但是你畢竟沒有真的上過戰場,恐怕沒多少人會真正信服。號令一發出去,指不定沒有多少人聽,更是情況糟糕。”

千秋握着他的手,“所以,我,我是真的擔心。”

半晌,千秋沒聽到雲深說什麽,一擡眸,正看到雲深溫柔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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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眼眸似乎盛了水,清澈明晰,溫柔不已。千秋看到自己的影子映照在那雙眼眸之中,不由得笑了。

雲深輕笑:“千秋又怎知我會使什麽法子?”

千秋:“啊?”

“每個人都有第一次,上戰場亦然。”雲深神秘莫測的笑笑,“到時候,便不讓他們聽我的就是了。”

千秋睜大了眼睛:“那你想讓他們聽誰的?沈躍的嗎?”

他話音一落,雲深忽的将手中的書往外一擲,将旁邊的人按在床榻上,狠狠的堵住了他的唇。

千秋閉眼,似乎是知道明天要踏上的征程不比以前,随時可能喪命,兩個人拼命的擁在一起,似乎要把彼此嵌入對方的身體的之中。

不知覺間,千秋的睡衣竟已半褪,露出白皙圓潤的肩頭來,他渾然不知,直至雲深的手忽然觸到他的胸膛時才猛地反應過來,當即吓得按住雲深的手,一張口,聲音竟是嘶啞低沉:“雲深,你……”

雲深聞言停止了動作,卻仍然抱着他,他定定的看着千秋,眸中的情欲一絲一毫都沒有掩飾。

他沒有說話,只是看着千秋。千秋知道,他是在等自己開口。

只要自己點頭,那麽接下來的事就肯定會繼續下去,而他若是拒絕,雲深也一定不會像以前一樣跟他對着幹,他一定會停止全部動作。

千秋心中有兩個聲音在叫嚣着,心髒劇烈跳動。雲深眼中赤裸裸的欲望和情意令他感到窒息,想到他們即将面對的路,千秋閉了閉眼,什麽楚國齊國,全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與他肌膚相親的這個人,是這個救他于冰天雪地裏的人,是伴他十年待他如初的人!

直至夜半三更,千秋這才被雲深抱起來,放入方才打好熱水的浴桶之中。

千秋渾身酸軟,累得要命,順從的被雲深抱着放入浴桶之中。

他撐着眼皮扒着浴桶邊緣,迷迷糊糊的任由雲深幫他洗身子,他努力而艱難道:“你還不曾告訴我你究竟想讓他們聽誰的……”

雲深抿唇一笑,眉眼上都帶着笑意和溫柔,答非所問:“千秋不累嗎?”

千秋努力道:“是、是你方才說會告訴我的!”

雲深好整以暇,手輕輕扶過千秋光滑的脊背:“先睡……”

随着他柔和的聲音,千秋就感到一陣強烈的困倦襲來,加之身體的疲累,竟然真的睡了過去。

雲深看着已然閉眼的千秋,輕輕笑了,湊上前,輕輕吻了吻他的嘴角,将千秋從浴桶內撈出來,擦幹了身子,套上睡衣,輕輕塞入被中。随即自己也沐浴了一番,上床時千秋已經熟睡過去了。

他躺下來,将蜷縮在一邊的千秋攬回來,似乎感覺到了雲深的動靜,千秋動了動身子,卻是往他的懷裏鑽去,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便不動了。雲深無奈一笑,手指輕輕一彈,燭火便立刻滅了。

翌日,千秋果然沒能早起,但好在不至于日上三竿。

他茫然的爬起來,只感覺腰身酸軟不已,下體隐隐還有些痛。

一回想起昨夜的事,千秋後知後覺的臉紅心跳,此時雲深卻不在一旁,該是去準備早膳了。

千秋慢吞吞的起來,勉力無視掉身上的吻痕,穿好衣束好發,洗漱好後,這才走了出去。

一出去就看到雲深一襲月白色常服,正往這邊走來,此時看到他便停了腳步,等着他走過去。

千秋的耳根還是紅的,卻又不得不過去。他偏了偏頭,故意裝作不在意的看向一邊,腳下慢吞吞的往雲深走去。

這實在不是他故意要走這麽慢的,這……他本來就只能這麽走!

雲深不急,盈然站在原地,看着千秋一步步挪過來。

他朝他伸出手,千秋也終于不再看向別處,搭上那只手。雲深便放慢了腳步,和着千秋的步子往大堂內走。

千秋正想說點什麽,不叫這氣氛尴尬,卻聽雲深道:“千秋可還是不舒服?”

“不、不不覺得。”千秋猝不及防,哪裏曉得雲深就這麽自然而然的問了出來。卻聽得雲深愉悅的輕笑,他心中惱羞,便道,“雲深你及冠了嗎?”

雲深似笑非笑:“今年冬日。”

千秋立道:“你都未及冠,居然對我做出了這樣的事!”

雲深理所當然道:“我喜歡……”

千秋立刻閉口不言,心中卻是真的極開心的。

用完早膳修整了會,兩人便換上了盔甲,佩好了劍。

雲深換上了盔甲,眼神堅定而有神,墨色的長發束着披在背後,整個人的氣質頓時不同了,他似乎一下子從謙和有禮的書生變成了一個意氣風發即将征戰的青年少将。

千秋想起之前那個一閃而過的念頭,慨嘆着一語成谶的同時,也驚嘆着這樣裝束的雲深。

二人行至紅鬃烈馬前,兩匹烈馬同時動了動,似乎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麽了。

兩人将馬栓解開,将馬牽出姑蘇雲府。千秋走在後面,落了鎖,翻身上馬,最後看了眼姑蘇雲府。

雲深道:“還會回來的。”

千秋重重點頭:“嗯!”

馬鞭一揚,缰繩一拽,兩道人影便再無停頓的往前走了。

千秋的馬喚作獵風,馬如其名,跑得極快;

雲深那匹叫做烈炎,紅棕色的毛發猶如火一般燦烈。這兩匹馬是齊北笙派人送過來的,是上好的馬。

此時大軍仍在邊境守着,先前來的周副将已經先行回去了,兩個人不敢多耽誤,依舊像以前一樣沒日沒夜的趕,也終于在一月後趕到了邊境。

此時,已經七月初了。

蒼茫邊境,蕭瑟蒼涼,此時更是戰争的原因,在這悠悠蒼涼的氣氛中添了諸多哀涼和死寂。

遠遠地,千秋就看到了齊國的幡旗斜斜的插着,在大漠之上無力的飄動着。

大軍圍繞着幡旗散開紮營,還未靠近,千秋就感覺到了一陣一陣的頹廢之感從軍營中撲面而來。他心下暗道不好,憂心起來。

兩人在軍營前停下,守營的兩個士兵立即攔住他們。雲深從懷中取出鎮國将軍的令牌,兩個士兵一見,立即下跪抱拳:“雲将軍!”

千秋一陣恍惚。

雲将軍,這個稱呼,如今竟是落到了雲深的身上。只是此将軍是鎮國将軍,非護國将軍。

雲深收好令牌,略一點頭,走入了軍營內。

還未至主營,千秋便看到周副将匆匆而來。兩人停下,看着周副将攜幾衆士兵而來,周副将神情激動,眼神灼灼的看着雲深,似乎透過他看到了雲峰。他率衆人下跪抱拳,喊道:“雲将軍!”

雲深:“周副将……”

周副将起身,向着衆人宣布:“這便是雲峰将軍之子雲深!”

他似乎有些聲嘶力竭:“虎父無犬子,望大家鼓起士氣!我們齊國不會輸!”

“輸不輸,可不是你說了算,周副将。”

一個令千秋咬牙切齒的聲音傳來,衆人聽到也急忙讓開一條路,果不其然,沈躍在隊伍的盡頭,一步一步的走在為他讓開的路上,向他們靠近。

千秋忍得了齊北折那種性子,再撐一撐也能忍受周恒那種性格,但偏就是忍不了沈躍,立刻便道:“的确不是周副将說了算,但是,也不是你說了算。”

沈躍惡狠狠的盯着他,哼笑一聲:“呵!看來二位在密江那鬼地方過得不錯?”

他的眼睛轉到千秋身上,陰森森的笑起來:“沒被凍死?若我得到的消息不錯,你應當是最怕冷的吧?不知道那地方有沒有把你凍出什麽毛病?”

到了此時,他也不會掩飾自己做的事,就這麽挑釁的看着千秋。

若是換做以前,千秋必然勃然色變,怒從心起。可這一次,他卻嗤笑一聲:“多虧了你,才讓我們遇到了你們無論如何都遇不到的蓋世神醫——葉初陽。也虧了你,才讓我的舊疾得以解決,你放心,我如今已經好了。”

沈躍臉色一沉,怒火已然燒了起來。不過他卻意外沒有立刻發火,只是冷冷的笑了一聲:“是嗎?那你們可真是幸運。”

“那便重新來認識一遍吧,鎮國将軍……”他挺了挺背,睨着他們,“沈躍,護國将軍。二位,別來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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