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6吐血
突然傳來一陣呼聲。
起先還以為幻聽,可那呼聲越來越清晰。
流氓也聽見了,坐直身體,側耳傾聽。
“老大——”“小結巴——”“你們在哪裏——”是春燕二狗他們,通宵未眠,終于尋到一些蛛絲馬跡,然後順着蹤跡找到他們。
二狗走在最前面,一看見他們就沖上來,“天啊老大,你們還活着。”
他沖的極快,流氓伸手擋了一下,沒擋住,已被他一拳捶在胸口。
流氓噗的一聲,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所有人驚呆了。
流氓喘一口氣,撫着胸口:“差點死你手裏。媽的。”
一衆人紛紛圍上來,七嘴八舌問怎麽了。
流氓指指胸下:“骨頭斷了。”他重新坐下:“走不了了。去找個擔架來。”
發財和鐵蛋二話不說,轉身飛快離去。很快帶着一副擔架回來。
春燕扶着流氓小心躺下。
兩人擡着他,大家一起往外走。
他們再三問小花:“你有沒有事。”
小花搖搖頭,緊緊跟随他們。但再沒有機會與流氓講話。
一路上他們問她昨晚的詳細經過,她一一作答。
衆人吵吵嚷嚷,發誓絕不放過光頭幫。
又對野豬追逐他們的事匪夷所思。
有人高聲道:“可你們怎麽會走不出來呢。要知道,其實你們進入的地方并不深,幾乎就在邊緣地帶,随便朝哪個方向走走,都能出來啊。”
真的,他們一下子就找到他們,從裏面走出來,不過十分鐘的事。
可昨晚小花他們兜兜轉轉,就是找不到出口。
像鬼打牆一樣。
真是奇怪。
到了馬路上,才知道這一次為找他們鬧的動靜可不小。
連警察都出動了。
二狗說:“沒有辦法,你們突然失蹤,音訊全無,只好報警。”
一輛警車停在路邊。兩個警察伸手幫忙将擔架拉上來。
其中一個警察擦擦臉上的汗,說:“可算把你找到了。”他上下看看流氓,很關切的問:“你沒有事吧。”
一看這些警察就與他們相熟。
也是,縣城就這麽大。
一旁的春燕氣沖沖說:“他都吐血了。”
那警察正色,“哦?這麽嚴重?”
流氓卻擺擺手:“小傷。”
那警察依舊嚴肅,“你怎麽會掉到山下去?有沒有什麽緣故?”
流氓面無表情:“天太黑,沒看清路,不小心掉下去了。”
“真的?”
“你希望是假的?多少技術比我好的都曾翻車,我偶爾摔一次算什麽。”
警察呵呵笑起來:“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做筆錄了。以後注意開車。”
“好。”流氓也微笑。
警察拍拍他的肩,顯的親熱:“回去好好休養,這件事到此為止。你要知道,我們派出所本身人手不夠,出一次警多麽不容易。我曉得,你最講義氣,也最講道理,這一次為找你,我們幾個通宵未睡。就看在這一點上,你可別惹什麽麻煩,又驚動我們啊。”
流氓的笑容溫和而真誠,“你放心,絕不驚動你們。”
他們達成心照不宣的約定。
不久後光頭幫突然遭襲,被打的屁滾尿流這種事,的确沒有驚動警察,警察亦裝作不知。
這是後話。
此時警察滿意的點點頭。然後轉身對其他人說話。
原來小花的家屬也被通知到,來到現場。
警察小花:“你有沒有受傷?”
小花又變成那個木讷呆板的小花,聲音低低的回答:“沒有。”
“沒有就好。”警察打量她一眼:“還是學生吧。以後好好在學校讀書,不要沒事到處亂跑,女孩子家家的。知道嗎?”
小花點點頭。
警察又轉頭交代家屬:“孩子平安回來了,領走吧。以後記得好好看管。”
烏雲笑吟吟的應對:“是是是。多謝警察同志,辛苦了。”又招招手:“小花,快過來,我們走。看看你都髒成什麽樣子了。”
丹丹跟她母親同來,跟在烏雲身旁,十分乖巧:“謝謝你們了。”
警察看看她,又看看小花,擺擺手離開。
這廂二狗等人護着流氓也要走了。
春燕想起小花,問她:“你直接回校?”
小花微微遲疑,烏雲已在一旁催促:“小花,走啊。”
她便點點頭:“恩。回校。”
春燕聳聳肩,“那再見。”其他人也朝小花擺擺手。
“再見。”小花看着他們順着馬路往前走。
突然他們又停住了。
流氓從擔架上回頭:“喂。”
小花看着他,他過了一會兒,讓所有人都覺得奇怪的時候,才開口:“你打算把雞也帶回學校去?”
小花啊了一聲,這才想起手中居然還抱着那只雞。
她走過去,将雞交給春燕,連同那只雞蛋。
這一下她跟流氓隔的很近了。
她看見他微微眯眼,望着她。
這一霎那,她突然聽見那雙眼睛似乎在說話。
她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已經開始先一步講話了,說:“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受傷了。”
他的眼不耐煩:“誰要說這個。”
然後問她:“你有沒有問題?”
小花眨眨眼,“不要緊,沒有問題。”
別人是否看見兩人無聲的對話?
整個過程只有一剎那,極短,卻又極長。
連小花自己都有些懷疑它是否真的發生。
他們走了,她還站在原地,微微發愣。
身後傳來一聲冷笑。
小花收回目光,垂下頭。
丹丹上前,指頭狠狠戳她肩頭:“你可真厲害啊。孤男寡女的跟一個男人在樹林裏待了一整個晚上。”
她站在這裏許久,是清晨裏一抹耀眼的風景。
過往的行人和車輛,包括那兩位警察,都對她行來注目禮。
可流氓他們那幫人,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
那個流氓更是仿佛壓根沒看見她這個人一樣。
他們卻與小花那般熟絡。
她心裏有一簇小小的火苗在燃燒。
丹丹的指甲留的長長的,又尖又利,戳在小花瘦瘦的肩膀上,帶來一陣刺痛。
小花一動不動,等她收回了手,就走到烏雲面前,低聲道:“對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
烏雲人前那和藹的笑容已消失殆盡,她薄薄的嘴唇如刀片一樣抿一抿:“你這個惹禍精!丢人現眼。再有一次試試看!”
她的威脅和眼神比她女兒的震懾大過數倍。
小花知道她什麽意思,不自覺捏緊了衣角,說:“我……錯了。對不……起。”
日頭逐漸強烈。
烏雲撐開一把傘,罩在丹丹頭上:“我好久沒來縣城了,正好趁今天去逛一逛,晚點再回去。”
丹丹立刻笑開顏:“好啊,媽,我帶你去鹿鹿商場。那裏新進好多夏裝。”
烏雲輕輕拍女兒的頭:“別指望買新衣服。今天一來一回多少車費!”
丹丹聞言,剜一眼小花。
烏雲冷冷對小花說:“你自己回學校去。”
母女二人相攜離開。
小花回到學校,匆匆洗過澡,倒頭就睡。
這一覺一直睡到黃昏。
幾乎所有學生都已歸校,校園裏熱熱鬧鬧。
晚自習即将開始,她到食堂吃下今天的第一頓飯。
丹丹已回來,身上穿一件從未見過的新衣。還買來一些發飾和小吃,與她的姐妹淘邊吃邊聊的火熱。
上課鈴響。
老師們在教學樓開例會。
假期歸來的晚自習相對松懈,偷偷聊天的永遠多過正經讀書的。
招弟躲在書下驚呼:天啊天啊天啊。
墜車事件因為警察的參與,已傳的沸沸揚揚,只是許多人不知道主人公到底為誰,亦不知事件始末。
招弟從小花口中得知完整的故事,一疊聲驚呼。
“所以,你跟他在樹林裏待了一整個晚上?”
丹丹也這樣問呢,不過她充滿惡意。小花壓根不理會。
招弟卻出自真心關懷:“他沒有對你怎麽樣吧——他可是個流氓。”
小花拍一拍她:“想什麽呢你。”
招弟撇撇嘴:“那你們一晚上就只坐在火堆旁說話?”
自己說完,不由一愣:“咦,怎麽聽起來還怪浪漫的——你們說了些什麽啊。”
說了什麽?
小花竟然一時想不起來。
只記得被逼着不停講話。
講了半夜,講到困頓的睜不開眼。
似乎說了很多,又似乎什麽都沒說。
招弟同情的摸摸她的手:“難為你,受罪了。”又說:“看,我說過吧,跟他們在一起,沒什麽好事。瞧瞧你,又是被人追打又是墜車的。他們就是流氓啊。”
小花慢騰騰說:“你不要以偏概全。”
流氓就一定一無是處嗎?
她想起昨日種種。
如果她知道他受了重傷,還能泰然處之嗎?還能在疲累之際,安然入睡嗎?
昨夜,或許将會成為無眠之夜。充滿擔憂與不安。
流氓自始至終一聲未吭。瞞過他的同伴,她。
就憑這一點,他已勝過許多人。
招弟不置可否,“你怎麽知道他是怕你擔心還是為了男性的自尊而不告訴你受傷之事呢?你要知道,有時候男人的自尊真正不可思議。”
招弟的話自有她的道理。
可小花也有自己的認知和直覺。
流氓不是那樣的人。
他痞裏痞氣,有時候嬉笑怒罵,有時候又冷漠疏離,有一點讓人捉摸不透。他不是個按理出牌的人。
自尊和面子,在他那裏,沒有那麽重。
小花就是這麽覺得的。
她心裏所想的,還有另外一件事:他是在哪裏受的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