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2作秀
第二天家中請了工人。田多,工作足足有二十多個。
烏雲和田守山都跟工人一起幹活。這一次,沒有叫小花也下地。
表面工作沒有誰比她做的更好。不管別人信不信,至少,表面上無可挑剔。
再者,家中也得有人燒茶做飯。
丹丹與小花共同留守家中。
二十多人的飯,并不是件易事。
相當于滿滿當當兩大桌人客。一桌按村中規矩,至少十八道菜式。葷素湯水缺一不可。工人又能吃,量自然要充足。許多家庭主婦都望而生畏,常要幫手。
小花一人承擔。
丹丹?別指望她,她不幫倒忙就好。
小花在廚房忙的昏天黑地時,她在屋子裏翹着腿邊嗑瓜子邊看電視。
但并不忘形。兩只耳朵時刻注意聽着外頭動靜。
一旦聽到聲響,立刻關掉電視,笑吟吟走到門外,口中甜甜稱呼:“王叔,又跑一趟啊,這麽快。歇下喝口茶再去。”
“張哥,你要喝茶還是涼白開,我給你倒。”
“吹吹風扇吧,今天真是太熱了。”
哄得人人開心:“真有禮貌。瞧瞧,一張笑臉熱的紅通通。丹丹,別管我們,我們渴了自己倒就行。”
“那怎麽行?”丹丹堅定的搖頭:“這是我應該做的。”
“真懂事啊。”
誇獎和贊譽到中午和晚上吃飯時更上一層樓。
只因丹丹那時特別勤快,一人包攬擺桌上菜所有活計。只見她忙的如陀螺般,纖巧的身體穿梭于廚房和飯廳之間。兩張桌子,幾十道菜,都由她一一呈上。
她倒水給工人們洗手擦臉。
倒茶倒酒。添飯盛湯。
忙的大汗淋漓。
所有人看在眼裏。
“老田,你這個閨女真不賴。”
“就是。現在多少女娃讀書回來,還這麽勤快。”
“要是我家閨女有丹丹這麽乖巧窩心,真是做夢都能笑醒。”
“老田,你上輩子修來的福氣,有個這麽漂亮又懂事的女兒。”
老田舉一舉酒杯,臉上也不禁得意。
烏雲笑吟吟的:“快別誇她。尾巴要上天了。”又嘆一口氣:“就是身體不好,只能幫幫這種小忙。”
“你得知足。她很不賴了。”
“對對對。要是我女兒這麽好看,又上一中,我什麽都不舍得讓她做哈哈哈。”
沒有人提起小花。
她此時正癱坐在廚房角落裏的一張椅子上休息。
累。很累。一點不見得比下地輕松多少。
胳膊酸軟,口幹舌燥。
身上的汗已不知濕過幾回幹過幾回。她可以聞見由自己身體上發出的汗酸味。
外面的談笑風生很清晰的傳入她的耳朵中。
她心中平靜如水,一點波瀾都沒有。
從早上到現在,她未在人前出現一次。
那些人都是附近或本村的居民。誰不知道田家還有個女兒嗎?
可是無人問起她,好似她是空氣,是根本不存在的人物。那兩桌佳肴憑空變出,或者他們默認那由丹丹烹制。
總之,無人提起小花這個名字。
突然聽見一句:“老田,你兩個閨女頂別人家兩個兒子。”
終于聽到這一句。
僅僅一句,一帶而過。好歹證明了大家原來還記得家中有她這麽一個人存在。
無所謂。她早已習慣。
他們忽視她,她也從不與他們套近乎。
平日裏看到,永遠低眉垂目,不打招呼。
其實曾經不是這樣。曾經是指她剛開始被送到這裏的時候。
那時候小花嘴巴乖巧,不用人教導,遇見誰都會主動開口喚人。
伯伯哥哥叔叔嬸嬸姐姐好。
她看不懂別人異樣的眼光,對誰都露出天真甜美的微笑。漸漸有村人喜歡她,會叫上家裏玩耍,送她糖果點心吃。
有一次小花不知做錯什麽,被烏雲罰跪。她跪在外人看不見的大門後,直跪的膝蓋發腫,最後實在忍不住,自己起身,跑到村裏一戶人家求助。
那家的媳婦頗為喜歡她。小花叫她小嬸嬸。
小嬸嬸看見她膝蓋紅腫,晚飯沒吃,直餓的眼淚汪汪,一時不平,拉着她到烏雲跟前。
烏雲和和氣氣接待她,似渾然不介意她插手家事。她上茶請吃點心。小嬸嬸原本一團火氣,這一下如何能發作出來。
兩人似閑話家常一樣談話。烏雲一句辯駁都沒有,頻頻點頭,“我們兩家隔的近,從我嫁過來,很多事都是你幫我,你的好我能不知道?你現在也是為我好,才會對我說這些話。我也得對你掏心窩子:從古至今後媽名聲都不好。我自問偉大不起來,沒有辦法真的跟親生女兒一樣疼愛。但吃穿不會少她,也不能讓她走歪路。哎。”
她拉着小嬸嬸的手,多麽推心置腹。
這一番話讓小嬸嬸又感動又不好意思。
她最後一句嘆息讓小嬸嬸起了好奇:“怎麽?”
烏雲搖着頭:“後媽的難處,實在只有她們自己才知道。外人看到的永遠是表面。”
小嬸嬸追問,她卻欲言又止,最後說:“算了。家醜不可外揚。”
小花那時就站在一旁,她跟小嬸嬸一樣一頭霧水:什麽家醜?誰做了什麽不可告人的事?
幾天後答案揭曉。
小嬸嬸丢掉不大不小一筆錢。問遍家人,沒有人拿。
那去了哪裏?村中多年民風淳樸,不曾出現偷盜之事。
誰知晚上烏雲悄然登門致歉。
她從小花口袋裏搜出一筆錢,不多不少,正好是小嬸嬸丢掉的數目。
這一下真相大白。
小嬸嬸也恍然大悟那一天烏雲欲言又止的是什麽內容。
想不到那孩子竟有這樣的手腳。
想不到那孩子竟有那樣的心眼,虧她平常對她還算不錯。
也想不到烏雲竟如此為那孩子着想。她早發現家中零錢不時不見,卻從未對外聲張。她懲罰她,就是為這種事。
還用說嗎,自然是為她好。
小嬸嬸憤慨。跪到膝蓋發紅?怎麽夠!這種劣行跪三天三夜都不為過。
這以後,這種事又發生好幾次。
無一例外,都在小花衣服裏搜到證物。
想辯解?鐵證如山,還有什麽好說的。哭哭啼啼的誰耐煩聽。
不承認和改正錯誤的小孩不僅不值得同情,更不可饒恕。
更何況,她的惡行還不止這些。
聽說她總鬧着要離家出走,不服管教。還欺負丹丹,搶她新衣和零食,還推倒她,趁大人不注意掐她打她。對外表現乖巧,好似受委屈的是她。
小花那時還不懂衆口铄金人言可畏這種成語,但她早早親身經歷,體會到他們的威力。
不用“衆”口铄金,烏雲憑她一條舌頭一張嘴以及沒有證據就制造證據的律師級頭腦成功将小花塑造成另外一個孩子。
從此再沒有同齡人願與她親近。村民看她的眼光好似帶着刺。
她成為孤零零一個人。
後來也有人說:“那孩子像一個成年勞動力,什麽都幹。丹丹倒沒見下過地。”
那又怎樣?
丹丹屬于早産兒,生下來時孱弱不堪,好容易才養活下來,這件事誰不知道。身體底子薄,當然要嬌養一點,怎麽能去幹重活呢。
小花不該幹活嗎?他們誰也沒見烏雲逼過她。烏雲待她已很不錯,看,供她吃喝,每年過年都有新衣,跟丹丹一樣上學。從未見她打罵她。或許烏雲有些地方做的也不夠好,但已經足夠。換了你做後媽,你能做的更好嗎?
又或許那烏雲私底下苛待孩子,可誰要為那孩子出頭嗎?與她非親非故,她媽媽又是道德敗壞的女人。
犯不着呀。
畢竟以後村裏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人是烏雲,何必得罪人呢。
況且,誰家沒有一本難念的經,還是管好自己家的事吧。
漸漸小花成為透明人。她也不再試圖跟任何人親近。
小孩跟大人鬥?輸贏随時見分曉。
自從開口叫烏雲媽的那一天起,她也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
呆板,木讷,沉默,怯弱,結巴。
能不出現的地方絕不出現。
就像現在。
丹丹愛那風頭,就讓她拿去好了。正好她可以趁此閑暇休息片刻。
只不過出風頭也要付出代價,丹丹累的夠嗆。
小花看她滿頭大汗坐在那裏直喘,心裏暗暗好笑,累嗎?還有晚飯等着你秀呢。戲要做圓才讓人信服。
于是今晚丹丹累倒了,電視都不看了,早早睡下。
小花收拾完堆積如山的碗筷,清理好地面,已是深夜。
等烏雲和田守山歇下,她終于也能躺到床上。
此時此刻她已沒有伸展筋骨的力氣。腦袋一沾到枕頭,立刻睡意朦胧。
墜入夢境的前一秒,腦中迷糊想到,從回來到現在,她好像還只說過一句話。
就是那句對不起。
她不禁笑一笑,還好明天就要返校。
第二天依舊豔陽高照。
丹丹吃過早飯就背上包包。她不用伸手,她母親自發将生活費遞交給她,握着她的手,欣慰又心疼的說:“昨天你辛苦了。自己買點好吃的。”
丹丹眉開眼笑的走了。
小花窺見她手中的錢幣數額比往常要多。
輪到小花了。
她走上前,低着頭:“媽……這個月……生活費……”
烏雲耷拉着眼皮,從口袋裏掏出幾張紙幣丢給她。
小花一看,才是以往的一半。她擡起頭。
烏雲也擡起眼:“昨天那麽多工人,多大開銷,你沒看見?這個月就這麽多了,省着點花。”她站起來,接着說:“打一籃豬草再走。”
小花什麽都沒有說。
因為她知道說什麽都沒有用。或許連手上的這幾張也會失去。得不償失。
她跨上竹籃,走向田間。
勞作的中途休息時,看見一行螞蟻忙忙碌碌,馬不停蹄的搬運泥土。它們在築新巢。那麽小只的東西,一次銜一點泥,來回要走多少遍,要歷經多少個日夜,才能有一個新家?
“加油啊。”小花情不自禁為它們助陣。
她相信渺小的它們一定能達成所願。
就如同她自己,也終有一天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她要加倍努力了。
回到學校後,小花向招弟如此宣告了。
招弟十分支持。她盡量少打擾她。
可是,其他幹擾與麻煩卻找上門來。
作者有話要說:上章有人說到小花性格,剛好這章寫到了。
她如今這樣的性格是有原因的。
有烏雲這種陰險狡猾的後媽,個人覺得,能做到小花那樣子已經很不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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