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3麻煩
這天小花從食堂回來,發現自己的文具散落一地。撿起來一看,筆芯不見了,尺子被折斷,橡皮被削的只剩薄薄一層。
招弟悄悄對她講:“是金花們幹的。”
她親眼瞧見,卻并不敢阻止。
金花們在年級誰人不知。她們人數不一定固定,有時多有時少,但無一例外,都是或漂亮,或個性的女孩子。男同學們愛與她們結交,女同學們如果能夠選擇,大多數也願意加入她們,如果不能加入,也最好不要得罪她們。
丹丹是金花之首嗎?沒有誰嚴格排序過,但她的确是她們的中心。
下課後,她們常常聚在丹丹身邊談笑風生。談論的內容看起來五花八門,實際上平淡無聊。有時候是某個男孩子,有時候是最新發型與服裝,有時候則是同性。
女生談論同性,多半不會有美好的言論,也多半不是什麽好事。
就像現在,她們一邊磕着瓜子一邊擠眉弄眼,關注着小花的反應。
小花并無什麽反應,她一言不發收拾好文具,找招弟借了一支筆,先應付過下一堂課。之後去商店買了筆芯,裝好,将筆時刻帶在身上。
招弟說:“你要小心。她們好像專門對付你。”
她的預感沒有錯。
從這一天開始,小花開始到處碰到麻煩。
她去廁所,可裏面所有房間永遠有人在用。有時則幹脆被直接擋在外頭,因為有幾朵金花正在裏面吞雲吐霧。人有三急,她只好等她們離開後再進去,這時往往上課鈴聲馬上就響起。比老師晚到教室,自然要挨上一頓□□。
她去食堂打飯,時時被人插隊。即便她最後一個到食堂,也有人不小心撞到她。手中飯菜灑出許多,她們揚長而去。
她去澡堂洗澡,幹淨的換洗衣服一轉眼就不見蹤影,最後在排水口找到,沾滿髒污。她只好抱着身子,蹲在角落,等人都離開後,由招弟送來衣物。
晚間熄燈前去洗手間,發現房門被鎖,她在裏面待了許久,直到老師來查寝,發現少一人,才在廁所找到她,又是一通教訓。
還有其他事跡,比如書本被畫的淩亂不堪,比如座椅上沾滿髒污,課桌上潑半桌墨水。再比如體育課時被人絆倒,出操時忽然被人推一把,跌倒在地。
……
不甚列舉。
樁樁件件都是小事,沒有實質性傷害。
告訴老師嗎?老師只會認為這太大題小做。更何況,她并不是受寵的學生,學習成績從入學到現在,永遠不上不下,叫人挑不出毛病也找不到亮點。
老師每天那麽多的事要忙,這種學生間的人際關系,拜托你們自己處理好。
小花将頭埋的更低,眼睛垂的更深。
招弟深深為她擔憂:“小花,可怎麽辦?”
小花悄悄握住她的手,反而安慰她:“不要緊,總會過去。”
她們不可能永遠盯着她。終有停止的那一天。
一晃到了小休日。
晨會結束,小花就走出校門。她站在門口呼吸一口新鮮空氣,心頭頓時寬松許多。
真好,總算可以逃脫半日。
她原本打算直接坐車,手伸到口袋中,捏着那薄薄鈔票,略一猶豫,改變主意。
依舊還是同往常一樣,走半路再搭車。
她背着書包,獨自一人行走在馬路上。
那條道路已十分熟悉,哪裏的大樹下涼爽,哪裏能吹到江風,哪裏有野果可摘,都十分清楚。
走着走着,突然聽見一聲:“喂。”
小花擡頭,心裏一驚。
四五朵金花正沖着她笑。
要逃跑已經來不及。她們逼過來,拉住她。
“結巴佬,來,跟姐姐們玩一玩。”
她們一直将她拉到距離路沿較遠的一棵大樹下才松開手,然後将她圍在中間。
大樹背後轉出來一個人。
丹丹。
小花早心知肚明這些天的麻煩從何而來,但此時見到丹丹,依舊有幾分詫異。
她十分了解丹丹,以為她會永遠躲在暗處,就像古時候的某些道貌岸然之輩,借刀殺人,手不沾血。這種表面功夫她從她母親那裏學習的并不少。
現在她親自出面,看來這次她很生氣很生氣。
氣在哪裏呢?
一個胖胖的金花開口:“喂,知不知道你錯在哪裏?”
小花擡頭看着她胖胖的臉頰,她知道她是同班同學,但想不起她叫什麽名字。不,不是想不起,而是從未記住過她的名字。小花也有自己的癖好,對于漠不關心她的人,無關緊要的人,她從不花費多餘精力在他們身上。
此刻,小花如同疑惑她的名字一樣疑惑她的問題。
她錯在哪裏?
丹丹慢慢走到她面前,她站的位置比小花高,斜睨着她,問:“你對流氓講過我多少壞話?”
小花一時間沒反應過來,但突然之間,她一下子明白了。
原來是為流氓。
那件事已過去多久了,她還銘記在心呢。
小花差點忘記,她本來就是個記仇的人,睚眦必報。是小花馬虎大意,以為烏雲的懲罰和冷言冷語已經抵消她那份怨氣。
沒想到,還記着呢。
她竟如此在意那件事。
也對,她慣于被男孩子衆星捧月,還從未有人那樣對待她。再加上流氓對小花的态度相比,她怎能不生氣?
她在意的是流氓這個人嗎?或許有一些成分在裏面。但更多卻是她的自尊。
她對自己的美貌足夠自信,也自認性格在外人面前無可挑剔,所以一切問題不在她自身而出在別人身上。
小花與流氓有共處時間,一定是她背後嚼舌,從中挑撥。
小花覺得她錯了兩點,第一太高看她,她的話沒有那麽大影響力。洗發店裏的那群人,人人長了腦袋和眼睛,那流氓更是。第二,同在一個屋檐下多年,卻還一點不了解她,她小花從不背後說人。
“問你話呢。你發什麽呆?”
其中一個推了小花一把。
小花趔趄一下,站穩了。
她一個字都不說。
既不否認,也不承認,更不求饒,只是沉默。
只因她已從她們的表情和陣仗中看出,之前的那些麻煩只是開胃菜,今天她們不會放過她。
既然這樣,何必說什麽。
“那就是默認啰。”
“你居然挑撥離間,害的丹丹與他分手。”
分手?
丹丹與流氓什麽時候交往過嗎?
“聽說你跟那個流氓走的很近,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就憑你這張臉,你有什麽資格跟他親近。”
“瘦骨嶙峋,尖嘴猴腮,你竟敢跟丹丹比?”
“你這個話都說不清楚的結巴佬,使了什麽下三濫的手段搶走丹丹的人?”
小花一一聽在耳裏,波瀾不驚。
只是有點好笑。
有時候有些女人的邏輯真的很有意思。
先不說她有沒有“搶走”某人,如果真的搶走,那就表示男人變了心。這種情況下,不是應該去找那個男人才對嗎?質問也好,吵鬧也罷,或者挽留,或者打罵等等,任何一種行為,都該去找那個男人。罪魁禍首是那個男人。可往往女人會先去找女人算賬,會将大部分過錯記在女人頭上。
真正的小三當然可恥。但那個男人更可恨。
致兩個女人于不堪境地。
男人如果真的變心,一腳踢開,從此正眼都不要再看一眼。
又何必去追究原因,追究的自己臉面無存,狼狽不堪。
還有一種邏輯也一樣有意思。
好似美麗的面孔不應該遭到背叛與唾棄。
一個漂亮的女人如果被變心,變心的對象還是一個相貌不如她的女人,那就讓人想不通。
有什麽想不通呢?
比美貌更受人追捧的,從來都是美德。
這一點早經過時間長河的驗證。
扯遠了。
小花并不是想說自己具備多麽美好的道德品質,也并非認為流氓變心于她。
她只是胡思亂想罷了,借此分一分神。
每個人都有保護自己的方式,而小花的方式就是走神。
只要神智游離在外,那麽許多遭遇會不那麽難熬。
“還跟她說什麽。瞧瞧她那副呆樣。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
“今兒替丹丹好好出口氣。”
“連帶上回她打丹丹的賬一起算。”
“結巴佬,你打架不是很厲害嗎?來啊,出手啊。”
她們逼近小花。
她們粗魯的手臂伸向小花。
推,搡,掐,小花起先還維持平衡,後來就倒在地上。
她們立刻趨近,用腳踢向她。
小花努力佝偻着身體,保護好重要的內髒等部位,同時用胳膊護住頭。
花季少女的力量有多大?
她們有時候嬌滴滴,好似什麽都拎不動,但有時候,卻叫人吃驚。
唯有真正領教過的人,才知道它真實的威力。
有一只手扯開小花的胳膊,旋即有一只硬铮铮的鞋子踏在小花的臉頰。
那只腳在她臉上旋轉着角度,卻被人一句呵斥:“別傷頭臉。”
她們一點不笨。
小花的頭臉逃過一截。
身上的疼痛卻加劇。
丹丹沒有動手,她抱着臂膀站在一旁微笑觀望。
小花偶然從手臂間觎得一眼,看見那張笑臉,只覺心頭發寒。
她們總算身上流着同一股血脈。
可她整個的表情,都只有一種快意,仿佛在說:“知道我的厲害了吧。”
她們終于累了,停下來。
有人吐了一口唾沫:“跟死人一樣,吭都不吭一聲。”
“結巴佬,這次教訓可記住了。”
“以後給我小心點。”
“再敢讓丹丹不高興,揍死你。”
丹丹說:“走了。好熱,請你們吃雪糕。”
臨走前一人意猶未盡的再踢小花一腳。
一行人從小路終于走了。
小花慢慢從地上坐起。
全身已髒污不堪。不用照鏡子,也知道此時一定邋遢又狼狽。
她小心翼翼動一動四肢,又按一按身上各處,知道沒有傷到筋骨,慢慢籲出一口氣。
這一場總算應付過去。
日頭漸毒,太陽光從樹間照射下來,刺的小花眼睛有點發痛。
只是這樣,怎樣去店裏做工。
該如何解釋?
小花在地上坐了好一陣,慢慢爬起來。
正輕輕拍打灰塵,突然身後傳來聲音:“被打了?”
小花猛的回頭。
對,她沒有聽錯。
那是流氓懶洋洋的嗓音。
作者有話要說:還熬幾章吧……
熬不住的過幾天再來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