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蘇布合爾
兩天過去,學生的數量直接沖破五十大關。
這還得歸功于老書記的宣傳,叫人跑到村裏,拿着喇叭喊,吵得別人不聽見都不行。
老書記天天事也不做了,公也不辦了,就端着一個鐵茶杯,往裏面丢幾個茶葉,泡着一杯水,站在他們報名點,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
見到熟人,就說:“哎呀,來帶娃娃報名讀書啊!”
“我們這學校不錯的呀,新老師也很好,你們選對了哦!”
“看看,看看,這麽多人都來報名了,證明你們都很明智!”
殊橋沒想到任務會這麽輕松完成,回城卡一下就到了背包裏。
只是掉進了背包裏的回城卡,又多了一排小字使用要求。
[——玩家使用回城卡,将在現在的世界消失24小時,并只能回到之前的世界24小時。]
媽的。
狗屎系統運營商。
防不勝防。
殊橋本想拿到了卡就溜回去,哪知道現在一看這個使用要求,所有打算都打了水漂。
走?怎麽走?她一個大活人要是直接消失一天,直接全縣報警,或者等她憑空出現,就會被當作是巫術使用者給抓起來?
殊橋在心中罵罵咧咧地關掉系統,然後看見排隊報名的人群中,有個少年很眼熟。
吉薩合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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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的牧羊少年。
吉薩合爾走在人群中,他個子很高,跟一群蘿蔔頭的差別實在太大了。
殊橋朝着他招了招手,吉薩合爾眼前一亮,開心于她還記得他。
他從人群中跑過去,來到殊橋的面前。
“殊橋老師。”他用別扭的漢語說着。
殊橋很驚訝她會來,按照吉薩合爾的年紀,其實已經過了讀書的歲數了。
“你也是來報名的嗎?”殊橋問。
吉薩合爾搖了搖頭。
他咬咬牙,對殊橋說,“殊橋老師,我想跟你說一件事,可以嗎現在?”
“現在不太方便。”殊橋小聲地說,“晚一點,你去我們碰面的地方等我吧。”
何秋露聽見了兩個人的對話,等殊橋準備去見吉薩合爾的時候,她硬是要跟着一起去。
怕別人見了殊橋和吉薩合爾兩個人呆在一起,起什麽誤會。
三個人在□□家附近見了面,由吉薩合爾帶去了一個空曠的山頭。
這裏的草長得很稀疏,黃綠相間,殊橋想,怪不得那天見到的吉薩合爾溜的羊,都是那般的瘦弱。
根本不是小肥羊。
殊橋還沒問出口到底是什麽事情,吉薩合爾就啪地一聲跪在地上。
地面上都是石子,他的膝蓋磕在小石頭上,直接給本就破破爛爛的褲子又添了個新洞,血從洞口流了出來。
何秋露和殊橋都很震驚,殊橋連忙說:“你這是做什麽?”
吉薩合爾梗着脖子,不站起來,“老師,我有事想求你幫助。”
他說的固裕族的話,何秋露根本聽不懂。
“你先起來啊!”殊橋渾身不适。
她只在男的跟她求婚或者求饒的時候見過別人給她下跪過。
每次她都覺得很恐慌......
吉薩合爾卻不願意起來,“老師,我的妹妹需要你的幫助。”
“她今年才九歲,那天殺的劉老爺子就讓她懷孕了!現在我妹妹快要生了,他們不肯給她找醫生,只說是要是生孩子的時候死了,那就死了算了。”
殊橋聽了吉薩合爾的話,硬是讓系統翻譯了兩遍,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有個妹妹?”殊橋那天,去□□家,沒聽他們提起過,“劉老爺子又是誰?怎麽還懷孕了?”
殊橋的世界觀都要崩塌了。
吉薩合爾苦澀地說:“是的,我有個妹妹。我的妹妹叫蘇布合爾。”
“一年前,我媽媽懷孕生了病,家裏太窮,沒辦法,妹妹幹不了活,剛好有人想買她,爸爸只好把她送到隔壁縣的劉家村當童養媳。”
“給劉老爺子當童養媳?”殊橋瞪大眼睛問,這他媽得快一百歲的年齡差了吧。
吉薩合爾搖頭,“劉家當時有個小孫孫,剛出生滿月,蘇布是給他當童養媳的。”再往下說,吉薩合爾已經咬牙切齒,“劉老爺子,是小孫孫的爺爺。”
嘔——
殊橋聽得生理性反胃。
吉薩合爾說得每一個字,拼湊在一起,都是她不能接受的事情。
賣女、童養媳、強-奸-幼-女。
他媽的,這是人嗎?
“你們賣她的時候怎麽沒想到有今天?”殊橋冷笑,看吉薩合爾的眼神已經不似先前,“現在來找我?你爸媽不管的事情,我為什麽要管。”
吉薩合爾沉默了片刻,說:“這件事,是蘇布同意了的。她只托人告訴了我,不敢告訴爸媽,怕爸爸拿着槍去鬧出了事。”
一個賣了女兒的父親願意為女兒出頭?
殊橋表示懷疑。
已經在一邊聽了許久的何秋露問殊橋,“到底什麽事?”
她聽了半天,什麽也聽不懂。
殊橋搖了搖頭,不願意把內容告訴何秋露,轉而對吉薩合爾說,“你想讓我怎麽幫她?生下孩子?”
吉薩合爾說:“老師,我想讓妹妹活下來。”
面對男孩幹淨的目光,殊橋很想說,這樣的人生,活下來又有什麽用?
可是她又一頓,活下來。
她才九歲。
她應該活下來。
今天來報名的孩子有不少和她同齡的,大家雖然不說富裕,但笑容淳樸,跟在爸媽身邊。
可是她——蘇布合爾,一個孩子,已經要成為孩子的母親了。
殊橋轉頭就想嘔吐,但她捂住唇,忍住了。
她逼自己冷靜下來。
她的确是個不愛管閑事的人,但讓一個擁有了二十一世紀思想的正常女人聽到這件事卻置身事外,這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直接挑戰着她過往建設起來的世界觀,疼痛,劇烈,帶着濃郁的挑釁。
“吉薩,我答應你。”殊橋說,“但不是為了你,也不是為了你家。”
“只是為了你的妹妹。”
殊橋攥緊了何秋露的手,在心裏說,蘇布,姐姐來了。
次日,殊橋瞞着所有人,跟着吉薩去了劉家村。
眼看到的地方越來越荒涼,她有些緊張,也有些害怕。于是更想到蘇布來,那樣弱小的一個姑娘,卻要和她一樣,日複一日面對這樣的世界。
想到這裏,她略微生出的退意和膽怯都被驅散了。
他媽的,殊橋想,大不了今天死在這裏。
反正這破年代她也不想待了。
吉薩不能出面,于是給殊橋指了路,殊橋繞着小路找到了劉家村有水井的那戶人家。
大門不過是一個木頭栅欄,殊橋看了一眼,戴上紅色的袖章,直接一腳把栅欄給踹開了。
那門哐當一聲響,直接碎開。
殊橋心裏有些慌,但是面上還是板着臉。
氣勢不能輸。
她昨天晚上想好了,對付這種不要臉的人,就要用不要臉的方式。
從系統那求了好久,得了一些東西,或許能夠幫助她。
比如,這個寫了紀律糾察的紅色袖章。
屋子裏的年輕人都去做活了,家裏只有劉老頭和他媳婦兒,還有那小孫孫,被抱在懷裏。
兩個人一看殊橋,全都傻了。
劉老頭瘦得像個竹竿,臉如牙刷頭,下面長着胡子。
他站起來,“你是誰!”
殊橋冷笑一聲,扯動袖章,把印了字的那一邊給他看。
“紀律糾察。有人舉報你們這裏有童養媳。”
劉老頭和媳婦兒對視一眼,媳婦兒上前一步,說:“同志,啊呀,搞錯了吧!”
“是嗎?那你讓我進房間看看。”殊橋跨過這位一臉奸相的老太太,往前一邁步,就要去屋裏。
劉老頭健步如飛地擋在她的面前,兩個人一前一後把她攔住。
“同志,我們這真沒有,我們——哎哎哎哎!”
殊橋拿出一把槍,直接抵在了劉老頭的胸上。
“讓開。”
女人冷着一張臉,手裏的那把沙-漠-之-鷹透露出火藥味。
劉老頭虛笑兩聲,“同志,你這槍,是假的吧?”
殊橋挑了挑眉,竟然露出一絲笑容來。
她把槍往下挪,對準劉老頭的兩腿之間,然後,輕輕扣動板機。
系統給了消音頭,只能聽見槍的啞鳴,然後,劉老頭爆發出了一陣慘叫。
那叫聲劃破天際,痛苦萬分。
地面上出現一灘血,和一堆碎肉。
劉家媳婦兒吓得直接暈了過去,小孩摔在她身上,哇哇大哭。
殊橋看了眼,用略微有些發抖的手把小孩抱起來,放在了一旁的竹椅子上。
她繞開疼痛無比的劉老頭,往屋裏走。
這個瞬間,殊橋還在想,她打傷人了。
是,她過去是無法無天,卻還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
絕對沒拿槍眼對準過人。
剛剛一時生氣……殊橋有些後怕。
但這後怕,在見到了屋子裏的景象以後,徹底消散了。
恨意和恐慌席卷而來。
還沒走到內屋,她就聞到了一陣血腥味。
她沖進去,發現一個女孩,被綁在床上,肚子高高漲起來,嘴巴上塞了一塊布。
操。
“系統!!”殊橋着急地呼喚,她看得出來,那血腥味和羊水的味道,都是從女孩的兩腿之間流出來的,“我現在該怎麽做?”
“我該怎麽做!!”
躺在床上的蘇布合爾卻用盡力氣睜開眼,看到一個女人,面目模糊。
她小聲地說:“姐姐,我要死了嗎?”
殊橋咬緊牙,下唇流了血都沒察覺。
“不會。”
“我帶你走。”
系統終于有了回答:“我能救她,但我們需要做個交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