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竹屋中宵“我是真心傾慕法師,願結為……
牙床上的人兒,豆蔻的年歲。白日裏是驕縱憨直了些,這會兒吃了他摻料的酒,就那麽歪斜着,縮靠在菱窗下,顯得嬌弱可憐起來。
房文瑞撫了撫腰,舌尖下意識得舔了舔自己的嘴。掂量了下,隔了燈火對上少女額間的碧玉花钿,到底是心猿意馬,本性難掩了。
“嘿嘿……”他扔下帕子,眼神露骨得朝牙床邊靠去,“陛下有意,叫你三月裏定下親事,母親都說與我了。”
見他突然笑意融融得坐在床邊,江小蠻雖率真,卻也本能得想要避開些。菱窗分明關着,她卻只覺着肩頸涼冷得頗不适。
“那又如何。”開口時,少女語音虛軟,“與你何幹。”
“哼!”男人又靠近了些,強忍着心頭的急迫,“馮策那小子,勸你還是莫挂念,他呀,決計不會尚主的。”
“湊這般近作甚!”無暇再與他對答,帶了些酒肉氣味的鼻息貼了上來,江小蠻動彈不便,只勉力放高了些聲調,“本宮乃是天子嫡女,你、你放肆!”
小小的人兒圓臉緋紅,一看便是外強中幹,不過是膽怯的強撐罷了。
牙床上的兩人幾乎貼在一處,這般虛張聲勢的稚弱嗓音,反倒成了壓垮男人理智的最後一根稻草。
“公主今夜實在美極。”房文瑞再難忍耐,一把将人摟進了懷裏,“天家恩寵,他姓馮的不識好歹,便叫我來消受便是。”
說罷,一張油膩肉臭的嘴便貼了過來,雙手一上一下,去掰扯少女的衣帶外裳。
活了整十五年,江小蠻如何見過這般陣仗。當下也掙脫不得,只拼了命邊推邊低泣着呼喊起來。
淚水如斷線的珠子,決堤般得漫了出來。
被人按靠着欺辱,呼喊絲毫無用。項間的濕熱讓她幾欲作嘔,江小蠻驚恐萬分的,張口狠狠咬上男人的耳朵。
鐵鏽味彌散的瞬間,一股子巨大的沖擊力襲來,她被房文瑞一個巴掌,狠狠抽倒在床角。
就在腰帶将落,恐懼到極點之際,竹屋的屏門叫人一腳踢了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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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沁人的夜風裏,青灰色的寬大僧袍晃過。只是兩三個起落,在她還未看清時,便将牙床上的男人摔了出去。
這一摔,直有三丈遠。
房文瑞滿口血沫得爬起來時,竟是在正廳的門首邊。
“你這賊禿……”
還未來得及罵出話去,門外魚貫一對暗衛,也不言語,上前便将人拿下。
這一隊人訓練整肅,房文瑞也是見慣京中世面,又是做賊心虛,只以為這是貴妃的親衛。當下臉色煞白,緊閉了口任人朝外架去。
一室寂靜,僧人立在紗帳外,對着暖色油燈,沉默着握緊了念珠。
今夜,他意外理清了弑母大仇。若是凡俗子弟,本是該恨之入骨,尋機會報仇的。
可就在方才,他聽見了竹林裏的争執,下意識得卻還是跟了過來。
待聽得裏頭呼喊低泣,心海裏驟然全是女孩兒驚恐無助的圓臉。不忍之心生起,甚至未曾猶豫,遂一腳踢進門去,出手将人救了下來。
此刻,道岳眼角略掃過牙床,但見少女衣衫淩亂,半邊肩頭俱滑落出來,瑩瑩如玉的光澤晃得他迅速背過身。一時間,背影沉寂,不動如山。
等江小蠻回過神來,趕忙收起涕淚,勉力想要拉起衣衫時,那繁瑣的下擺卻被纏繞着壓在了最底下,她又中了藥酒,要擡腰去扯出下擺,卻是幾番動作都沒有做成。
“讓法師見笑……”無力得歪倒下去,她壓着嗓子低語,“勞煩,去喊韶光姑姑過來。”
“好。”揮手打落紗帳,道岳頭也不回得應了句,語氣裏聽着極為冷淡疏離。
江小蠻朝裏側着頭,聽着珠簾掀起的聲音,再瞥見牆上愈遠的身影時。忽的,一陣傷痛難受,強忍着聲調,哀哀得忍着落淚。
她和他本就不可能,現下,她叫個纨绔欺辱輕薄,竟還讓心悅之人瞧見了去。江小蠻平日裏瞧着軟糯稚氣,要起強來,卻也是個心氣極高的主兒。
九年前雪落夜,便是許皇後去時,她小小一個,忍着淚,卻也撐着身子過了整場大禮。
今夜裏,心裏頭不知怎的,難受到了極處,像是預見了将來般,只是想大哭一場。她強忍着,又幾乎沒有發出多大聲響。
也就是這點子熙索的響動,讓行至外間的僧人足下一頓。
女孩兒的哭聲傳到外間,已然比屋外的風聲還要輕微了。可他耳力過人,連那張小圓臉上皺成一團的模樣都浮想了出來。
就是這麽一頓,屏門‘嘎吱’聲響——有人在從外頭上了鎖!
牙床上的江小蠻正忍哭忍得辛苦間,背後的菱窗募得傳來‘哐哐哐’得木板敲釘聲,直把她唬了一跳。
她氣力全無,還未及回首去瞧,紗帳被人一把掀開,道岳伸手掠過她的腦袋,掌擊于窗,卻發現已然叫人盡數釘死了。
“是何人在外頭?”床上少女依舊袒露着右肩,她難堪得撇過頭,朝窗戶外喝了句。
回應她的,自然只有銅鎖扣動和密密匝匝、訓練有素的腳步聲。
立在床前的僧人皺了皺眉,轉年間已然将今夜原委悉數想了個明白。——是阿合奇擅作主張,借房文瑞之手,來了個計中計。他将房家的守門的暗衛盡數替換了,又料定了自己會施救。只等明日一早,恐怕宮裏來了人,那罪名便是房家的,而與公主同渡一夜者,卻又成了他。
“看來今夜為歹人設計,門是不會開了,公主好生安歇吧。”
道岳順勢拉過錦被,極快得替她蓋了身子,而後便再次退了開去。
他是有意引導,江小蠻望了眼紗帳外朦胧如山的身影,忽然想着先前酒宴時,韶光姑姑鬧肚子的事。便自然以為房家是今夜唯一設圈套的歹人。方才來拿人的,看裝束是宮裏的。而現下,陰差陽錯,房家遲來的家奴竟将她二人鎖在了一處。
“你……你別走遠了,外間陰冷的很。”隔了紗帳,江小蠻終于收了些驚慌去。
這一次,床前的僧人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側着身子,一錯不錯得看着床欄踏凳。
他面容無悲無喜,沉若古井,心底裏冒出些見不得光的念頭。
武備圖遲遲探明不得,而故土的朅末老幼卻又在暴君的淩虐中。這些天,族弟阿合奇不止一次地,看似玩笑地叫他同小公主親近些。
而今夜這一場獨處,便分明是阿合奇擅自策劃的。
紗帳裏的人兒若隐若現,若是從大涼公主處入手,他們要的布防機密,也許才容易得手些。
似乎是想着了什麽,道岳濃直墨黑的眉狠狠一跳,用從未有過的冷肅口氣,生硬地說了句:“公主若怕,留着燈火便是,貧僧去外間守着。”
到底是多年的修行,破戒之事,便是想一想都要及時收住了勢頭。族弟讓他假意親近公主,而道岳卻正如他自己所言,早已立下宏願,此生侍佛。又如何會去哄騙一個女子的心意,犯那極重的罪業。
更何況,紗帳裏的,是仇人之女,且是滅國弑母的大仇。
道岳去了外間打坐,可他留下的那句冷肅無比的話,卻如利箭般刺疼了塌上人的心。
聽着僧人遠去的腳步聲,江小蠻極勉強得攏了攏錦被,将自己全然陷進了褥子裏。
正是藥性最厲害的時候,四肢不太好動彈。她将自己縮得極低,錦被連帶嘴巴鼻子都遮了起來,唯有一雙圓圓的杏眸露在了外頭。
她沒有再說些什麽,只是那雙眼睛裏,從憂惶焦急慢慢安靜了下來,漸漸得,卻有堅毅執着的光透露出來,細瞧去,那目光裏甚至隐隐帶了兩分癫狂。
風聲漸大,打在被封死的菱窗上,時不時便是帶節奏的哐當磕碰聲,即便是燃了暖黃的油燈,卻還是顯得森冷寂然。
下藥的人總算還知道分寸,就這麽安靜得等了約莫半個時辰,江小蠻便覺着,四肢百骸裏漸漸溫熱起來,已經是恢複了大半的氣力了。
月色忽然透過紗窗斜斜得刺了進來,時辰大約是已經到了醜末,正是一夜裏最擦黑沉寂的一刻。
牙床上的少女捏了捏哭過的圓臉,靜默得虛軟着手,一一扶正自己發間貴重靈巧的釵環,又仔仔細細地把雙鬟中散落的碎發略攏了攏。
做完這一切,她已是筋疲力竭了,撐着手,像是在阖目安歇一般。
忽然,她擡手掀開紗帳,摸索着找着了床邊的鸠杖,摒足了全身的力氣,弓着背擡足跨步,如一只斷了腿的小黃鼠狼一般,瞬息間便行至了外間。
‘篤篤篤’的鸠杖落地聲由內至外,道岳盤腿坐着,口中未在誦經,瞧着是個入定禪修的樣子,心裏頭卻一直斷續無定地流過前塵。
已經是寒露過後,他就這麽扔了張薄墊子,席地而息。
珠簾被撥動,江小蠻駐足,看見的便是他巋然不動的入定模樣。
就是在這一剎那,她腦海中劃過無數畫面,有深秋大河芒草邊的初見,小院石凳上的坐而論道,莽山暴雨獸洞中的絕望……
最後停留在講習所門前,高大的僧人抱着受傷鹫鳥,迎着日陽藹然旭旭的溫和模樣。
額角斜紅微不可查得顫了顫,連帶着眉心那朵瑩玉般的楓葉花钿緊縮了又展開了。
“咚”得一聲,鸠杖突然被扔到了地上,江小蠻咬了咬牙,兩步跳上前,卻發現單足的力量并不夠,最後便是一個晃身,直接跌在了他身上。
蒲墊上的僧人早聽得了動靜,不知怎的,他想起了母親在大火中被劫走,對靠近的人升起了股難以遏制的恨意。
所以當女孩兒摔跌下來時,這一回,道岳明明也是能接住的,可他卻略偏了肩,讓人跌在了地上去。
然而他還未開口,腰間驟然便叫一雙柔嫩白皙的手環住了。
“我是真心傾慕法師,願結為夫婦,生死不離。”
她平日裏說話或是随了天性,有時也帶了兩分傻氣,卻從未有如此平和鄭重的語氣。
等天一亮,宮裏來了人,若是天子震怒,不說要從速從簡地替她擇位驸馬,少不得牽扯不清,還要處置了這同她渡了中宵的僧人。
兩個人靜默着,相靠着。
江小蠻将側臉貼在他淺青的後背,僧衣下的軀體溫熱堅實,便将她微圓的臉龐襯托得,甚至是極為嬌弱秀氣了。
“明日來了人,貧僧自能解釋分辨,公主不必憂慮。”
他極力維持着心底的恨意掙紮,始終阖眸安坐,就好像是被一具朽木環抱着一般。
然而,到底是冰火兩重天的考量,僧袍下的脊背僵直,顯然是超越了尋常苦修的歷練了。
對于這一句同樣冰冷的推辭,江小蠻忽略過心底早有預料的失落,伸手收緊了這個擁抱,半跪起身子,執拗地将下巴靠在了他的左肩。
“提耶……”她忽然開口,朝他耳畔低低地念了聲,這是阿合奇留了個心特意告訴她的。
果然,聽了這個名字,道岳眉心一震,倏然間便睜開了冰寒深邃的雙眼。
“浮提耶沙·帕勒塔洪。”感覺到僧人的變化,她又湊近了些,幾乎是用氣音,将他的全名念了一遍。
女孩兒的聲音,稚嫩而緩慢,猶如供奉神明般虔誠鄭重。
外間未曾點燈,只有隐約光亮透過幔帳珠簾折射出來,有星星點點的珠翠暖黃打在他兩個周身。
屋外風聲漸大,吹得這一室昏黃,便生出些暧暧魅惑的光景來。
宮裝绮麗卻單薄,江小蠻半跪着靠在僧人後背,兩人之間沒再留一絲縫隙。她從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能大膽到這等地步,竟然環抱着一個僧人長訴衷情。
說到底,還真是有些不知廉恥了。
可她不在乎,人生短短幾十載,從小到大,凡是她真正想要的東西,總是要失之交臂,然而,這一次,關乎終生,她務必要成全自己一回。
九年食素過午的習慣,讓道岳的身子變得極為清瘦。然而又為複國的念頭所拖,他也從未放下過騎射摔打的功夫。
是以,僧人腰肢勁瘦,寬肩腿長,又兼之身材同武人一般高大,端的是比凡俗兒郎瞧着清瞿俊朗許多。
當下,借了內室微弱油燈,道岳垂眸掃過胸前那雙勉強緊扣的柔荑。
他忽的擡手,面無表情地握住她的手。
兩雙手并在一處,一個向外拉着,一個拼了死勁牢牢扣着。
女孩兒的手經過短時間的将養,已然瑩白如玉。江小蠻從小是肉掌,指節內側俱是飽滿似雪。掌心面團似的,小小一圈,也就是五指尚不算太短。
蓮貴妃曾經唯一誇贊過的,便只有她着一雙手了。當然,也沒的怎樣好說辭,只說捏着綿軟怡人,便同禦園裏豢養的兔爪一般。
而僧人的手卻全然不同了,他的手掌頗寬大,骨節纖長突出,有青色分明的經脈貫通其上。掌心內側和指節間俱是重繭。
只需一只手,道岳便将她交扣的兩只手輕輕覆上。她的手偏涼些,連帶着腕子上帶着的鑲金嵌珠的對镯也頗涼。
他沒有說話,掌心稍稍擡起,拉開了些距離,兩指搭上她的手,準備将人拉開。
出乎意料的,這個動作竟引起了背後小姑娘極大的反應。
江小蠻嘴一扁,牢牢在他胸前扣緊十指,像是在同爺娘争搶心愛之物般,将側臉一并貼上了僧人鬓角。
背着身子,道岳眸中略動,眉心一簇,想了想,遂用了些力,想要将那雙礙人的小手撥開。
拉了兩下,只聽耳側傳來一聲低吟,而後明顯覺出胸前那雙手握的更緊了。
又反複了兩次,道岳眉心更深。他知道自己力氣頗大,還是唯恐傷了人,便暫且放了手,不再進行這種角力。
“你知曉父皇這一年是如何待滢姐姐的嗎?”江小蠻終于再次開了口,語調快而淩亂。
“蕭施主身份使然,公主又何必自傷。”他垂了手,一句話直接揭開了這個話題。
“提耶,我…我”女孩兒用盡全力抱着人,像是已然見證了失去般,一下拔高了聲調:“法師,我,蠻兒就是喜歡上了你。今生今世,不,不對,是業力輪回中的生生世世,除了你,旁的人我都不要!”
這話如當頭棒喝敲在道岳胸口,心底裏彌漫着朅末王宮大火的慘烈,又交織着被人珍重愛惜的震動。
這一段話不可謂不情真意切,僧伽也是衆生,尤其是聰慧如道岳,自然不會感受不到這等心意的貴重。
一時間,僧人雙手握了拳,又嘆息着茫然放開了去。
“公主……”想要說些什麽,到底還是又停下了。
就這麽任由着她環抱着,在短暫的震詫茫然後,道岳再次安靜下來,甚至合十默念起了經文。
誦的是《金剛經》,在缭繞呢喃的經文中,江小蠻覺不出膝下的冰涼,只是急迫着想要一個回應。
就在她分神躊躇的剎那,僧人止語,以極快的力量和速度,擡手間,将胸前交疊的雙手一把撥開了去。
道岳身形退開,兩步站到了離蒲墊數尺遠的博古架邊,繼而合十繼續誦經。
“……次第乞已,還至本處……”
他低沉寬厚的嗓音還未漸響,便有個稚氣清麗的女聲接了過去:“……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時長老須菩提,在大衆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着地……”
因是喜歡眼前人,江小蠻耐下潑猴一般的性子,早早的就将通行的幾部經文背得頗熟。
她念一句,便扶着牆朝博古架挪一步。
鸠杖扔的有些遠,她甚至都沒有去撿起。這一邊誦經一邊貼牆緩行的模樣,不由得便十分艱難起來。
兩個聲音重合交彙,道岳終于不再誦經,他睜開眼,不再回避地直視着眼前朝自己瘸拐着走來的女孩兒。
高聳的眉峰立起,他雙目如深淵一般,沉沉如電地看向她。
江小蠻小腿上的貫穿傷正在長肉的檔口,沒了鸠杖,走路間免不得就要磕碰在地上。可她仍舊以一種近乎虔誠的語調,喃喃地誦着經文。
這模樣,讓道岳莫名想着了那些學佛的老僧,瞧着可憐震撼。
左腿的傷處已經開始滲血,寬大嫩綠的蓮葉裙擺也染上了點點殷紅,可江小蠻就像覺察不到般,只是執着地倚牆緩行。
原本曬得略暗的面孔,此刻在燈火下,透亮到有些慘白。那淡掃的煙眉哀屈得皺縮,驀然間有種不符年歲的蒼涼。
一直立在博古架旁的僧人眸深如海,不再回避,始終目光不錯地看着。
到底還是不忍之念占了上風,見她腿間的血染透裙擺,他極輕得嘆息了句,上前半步,想要将人攬去一側的圍塌上。
宮裝勾勒出女孩兒玲珑的身段,他只是用手虛扶了,竭力避開那尺長的蜀錦束腰,目光無波如神佛入定。
兩人的影子在牆頭再次重合,江小蠻被他扶住身子,眼前正對着他魁偉清瘦的胸口。
就在道岳轉身的檔口,她突然環上他的頸項,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單足起跳,雙手壓在他肩頭,一使力,就這麽跳起來,在他左下颌邊蜻蜓點水得親了一口。
變故陡生!
江小蠻落地後還未站穩,猛然間道岳便如中邪般擡手一推。
她哪裏抵的住這個,當下身子一偏,便朝後仰摔而去。
那放滿了玉器瓷瓶的雅致檀木博古架當即被撞得沒了重心,瞬息間,只聽一聲接一聲,疊嶂往複如琴弦劈奏之音不斷,博古架轟然倒地,連帶那些名貴的貢瓷碎了一地。
而江小蠻,饒是她反應迅疾得在牆上撐了下,
摔下去的時候,她的眼神,比那一日落進獸洞裏還要傷痛驚恐,幾乎是難以置信地怔愣着瞧他。
而道岳的眼中,除了震驚外,分明還有些如蛆跗骨般的厭惡。他面容陰沉,似乎是沉溺在一些久遠的夢魇中。
只是他背對着內室,燈火幽暗閃爍,便讓江小蠻錯過了這真實的本能反應。
“唔……”
直到耳邊傳來幾聲痛呼,道岳才驟然間回過神來。
左頰下方還殘存着鮮活溫軟的觸感,視線所及,卻是方才制造這觸感的人,摔倒在博古架上,摔在一地鋒利的碎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