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太監實在摸不準皇帝陛下的心思。

之前特地出宮去撿了個人回來,卻扔在了殷家,也沒有說要關照一二,好像就這樣不管不問了。

不是還說什麽“收到了上天的指示”之類的嗎?

不,他是決計不會懷疑陛下的說法的,陛下自身帝星降世,說的話自然都是真的,他就是純粹的疑惑。

最後只能感慨君心似海,他無論如何都猜測不透。

然而這事之後,陛下沒有要過問的意思,他卻忍不住關注起了那殷九昭的動向。

萬想不到,他居然拜了劉将軍為師,當真要當大胤的一名将士。

那劉将軍是殷夫人的弟弟,想來就是這一層關系,讓殷九昭得以跟劉将軍認識,只是不知通過什麽方法得了将軍青眼,成了将軍的門下弟子。

一年過後,邊疆戰亂頻發,他便随劉将軍上了戰場。

番國突然發難,兩國國力不相上下,一直僵持着,戰火就這樣燒了三年,最後傳來劉将軍被敵軍斬于馬下的噩耗。

朝廷內人心惶惶,只覺得己方以處于劣勢,番國勢必會趁機進攻,可最上方的皇帝卻始終鎮定自若,着令殷九昭接掌虎符,統領大軍。

朝廷上下皆一片嘩然,保守派的幾名臣子堅決反對,請皇帝務必三思,他們覺得皇帝這是沖動之舉,殷九昭此前一直都是無名之輩,難堪大任,見皇帝意向堅決,便要死谏。

胤淮聽他們聲淚俱下的講了一大通,貌似頗為贊賞的點了點頭,然而不等他們欣喜的請皇帝收回成命,卻聽皇帝道:“說得真好,下次不許說了。”

“拖下去吧。”

殷九昭臨危受命,成了最高将領,奇異的是,軍中居然無人不服。

從他領兵開始,大軍一路如入無人之境,戰無不勝,番國竟毫無招架之力 ,無論是什麽樣的計謀都會被輕松化解,大胤的軍隊占盡天時地利,仿佛連老天都站在他們那邊,只用了半年,就一路打進了番國的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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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九昭殺了番國的王,讓番國成了大胤的一個附屬國,班師回朝,進京面聖。

昱都的人民夾道歡迎,其實他們對這位殷将軍并不熟悉,只覺得他冷着一張臉,打了勝仗被扔了花也沒太高興,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殷将軍跪在皇帝面前的時候,他看着一塵不染的地板,仿佛已經感受不到周圍的臣子,只能聽見上頭皇帝的聲音。

他實在是很想擡頭去看一看他的主君,可是禮不可廢,他只能僵硬着低頭。

皇帝賞了他很多東西,退朝後,全部被送進了殷家。

殷老太爺拉着他的手,跟他這個本沒什麽感情的孫子聯絡感情,說到動情之處還落了淚,連連叫好,說他們家出了個好孩子。

殷九昭沒什麽感覺,他只想着,他把番國打下來了,那樣就算見了皇帝了嗎?

他覺得失望,可皇帝說什麽就是什麽,他沒有辦法。

心火在燒,燒遍了他的全身,從啓程回昱都的時候就燒得厲害,如今則讓他在床上輾轉反側,再難入眠。

皇帝早前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口早就愈合了,連一道疤都沒留下,他卻仍隐隐的覺得癢。

在他的骨髓裏發癢,沙場的血能止住一些,卻不能完全根治。

回昱都第二天的白日,殷九昭哪都沒有去。

不少世家子弟想要邀他出來,借着道賀的名號,說想要一覽殷将軍的威風,哪怕是之前根本不認識,也厚着一張臉皮奉上請帖,說白了就是套近乎。

他一個都沒有理會,像是一下子失去了目标,有些迷茫。

然而夜晚的時候,殷九昭受邀,在皇宮裏跟皇帝共進晚餐。

或許明天都會傳出些君臣感情甚篤的佳話,可現在,殷九昭只覺得自己的心髒快要炸了。

哪怕在戰場上生死一線的時候都沒有這麽快過。

他的臉上沒有太大的表情,視線卻控制不住,一下落在皇帝的臉上,一下落在皇帝的手上。

這樣放肆的目光,胤淮卻當察覺不到一樣,沒有要罰他的意思。

“愛卿怎麽不動筷子?”

于是殷九昭這才開始有動作,不過他根本嘗不出來吃進嘴裏的飯菜是個什麽味道。

食不言寝不語,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晚餐時間結束,他已經應該要回去了。

他有點急,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麽,最後憋出一句。

“……臣長好了。”

這話聽起來沒頭沒尾的,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是在說什麽。

胤淮楞了一會兒,接着聽明白了,忍不住大笑出聲。

他之前确實是對殷九昭說過,要他長好一點。

“行啊,”他笑,“那将軍今晚就留下吧。”

“我們可以,徹夜長談。”

殷九昭之前瘦弱,是因為在街邊沒有生活保障,有一頓沒一頓的,後來夥食條件好了,又勤加鍛煉,自然是壯實了不少。

殷九昭感覺自己君主的指尖在身上一點點的劃過,檢查的着他的身體。

他的身材比例好,這樣一具身體少不得讓女人饞的流口水,然而他現在還什麽都不懂,只覺得陛下摸着檢查的時候,那股蔓延開來的癢意逼得他要發瘋。

他咬着牙,克制着自己胸口的起伏,緊繃起來的時候,肌肉線條更是明顯,漂亮得不行。

皇帝站在一邊居高臨下,對他說:“朕這張床,還沒有別人躺上來過,将軍感覺如何?”

這說的是實話。

按理說皇帝這個年紀,早該娶妻,換做其他人的話可能現在孩子都能遍地跑了,他的後宮卻還是空空蕩蕩的。

沒有人敢勸他,臣子們最近這些時日,總感覺到皇帝陛下的脾氣變差了,唯恐自己觸及了他的逆鱗。

陛下這回手上沒有戴戒指,這般輕柔的動作,卻讓他感到十分難捱。

他忍得額頭出了汗,之後實在捱不住,向皇帝乞求。

“陛下,您打我吧。”

痛比癢好受,疼痛可以壓制這磨人的癢意。

胤淮卻說:“打你?朕為什麽要打你?”

“将軍又沒有做錯事,緣何要這般對待你呢?”

殷九昭平日不開口不代表他不善言辭,可皇帝此時的問話他卻答不上來。

皇帝好整以暇的等他,期間以圓潤的指甲代替指腹,玩似的在他胸前緩慢的刮。

力道不大,刮過的地方先是出現一道淺淡的白痕,然後逐漸轉成粉色。

殷九昭跟缺氧一樣喘,胸口上下起伏,把控不住的握住了皇帝的腿,卻又要竭力控制着自己手上的力道,兩只手都在細微的顫抖。

胤淮的手漫不經心的往下,然後猛地在他小腹上一抓。

五道紅痕立即在溝壑分明的腹肌上顯現,殷九昭猝不及防,他悶哼一聲,肌肉崩得更緊,表情似乎是痛苦的,眼神卻又帶着迷蒙。

“換了衣服,過來睡吧。”

……

殷九昭在昱都待的時間不長,他得到了新的命令。

皇帝要他去把另外一個鄰國也打下來,俨然一副要成為天下之主的樣子。

殷九昭沒覺得有哪裏不妥,皇帝讓他去打,那他便去打。

打下來了,他就能得到賞賜。

皇帝要鄰國的王女作為俘虜被帶回來,王女卻在昱都被不明身份的人暗殺,皇帝說他監管不力,抽了他十鞭。

這樣如同懲戒犯事的下人一般的處罰,放在他這個将軍身上,難免讓人感到屈辱,他卻似乎半點沒感到痛。

他渾身都是汗,卻不是因為痛。

胤淮看着他,笑着吻了他一下。

于是他便感覺那些鞭痕像是瞬間着了火,将他渾身都燒着了。

殷九昭在大胤的名聲越來越大,他當真是常勝将軍,一路将地圖上,除了大胤之外的國家都打了個遍,成功讓大胤一統天下,最後竟然無仗可打,便回了昱都。

此前皇帝與将軍之間的各種傳聞已經在坊間流傳,說書先生除了說皇帝是帝星降世以外,還多了另外一段素材,那就是皇帝夜裏受上天指示,專門前去尋找當時還是乞兒的将軍,稱這是大胤良将,最後真如起初所言的故事。

大胤的子民對殷九昭的推崇已經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幾乎與皇帝不相上下,臣子擔心殷九昭功高蓋主,如若這位将軍有異心,頃刻間就能一呼百應的攻入皇城。

皇帝就跟之前任命殷九昭的時候一樣,不慌不忙,下一刻突然發難,提劍砍了那名臣子的腦袋。

血濺了一地,周圍的人沒有想到會有這種變故,全部都吓破了膽,卻見皇帝跟沒事一樣,把劍一扔。

“還有事嗎,沒事就退朝吧,朕要去找殷将軍了。”

皇帝變得暴戾起來了。

他開始肆意妄為,朝廷上下苦不堪言,只覺先前那明君的形象如夢泡影,不知道陛下究竟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殷九昭就是皇帝手上最利的一把刀,皇帝讓他去幹什麽,他就去幹什麽,像是一件沒有感情的殺人工具。

漸漸的,人們對于殷九昭從崇敬變成畏懼,看見他時恨不得繞着走。

直到有關天煞星的說法流傳開來,說陛下是帝星降世不假,可帝星的身邊還有一顆天煞星,定是天煞星危害影響到了帝星。

人們一想覺得這很有道理,肯定就是這麽回事。

如今跟陛下走得最近的人是誰?那就只能是殷九昭了。

殷九昭就是天煞星,是他讓陛下變了樣!

事情的真相被查清了,可是他們能做什麽呢?

好像并沒有能力改變現狀。

胤淮聽聞後哈哈大笑,把這事講給殷九昭聽。

“明明是我下的命令,是我要做壞事,他們卻把那些事情全部都歸到你的頭上來了呢。”

殷九昭完全不笑,只默默的給他剝葡萄,臉上的刀傷看起來十分可怖,沒有特別的表示,他表情不變,道:“為陛下分憂,是臣的本分。”

“唉,這怎麽能算是分憂呢?”

胤淮嘆了一口氣,他又喚了一聲。

“九昭啊。”

“臣在。”

“你如今權勢滔天,就沒想過利用手上的力量做點什麽嗎?”

殷九昭手上動作一頓,随後他語氣平淡道:“臣并無想做之事。”

他或許以為皇帝是在試探,會不會用這手上的力量威脅到自己。

“當真?”

胤淮輕快的問。

“當真。”

殷九昭垂眸,面上半點不顯。

自然是假的。

只是他內心那些龌龊的願望,根本就說不得。

就連“待在陛下身邊足以”這樣的話語,都顯得過于親昵。

胤淮:“那你有沒有想過,去找一找你娘?”

殷九昭楞了楞,終于擡頭望向他。

胤淮似乎只是随口那麽一說,接着便笑着跟他對視。

“其實不用找了,因為她已經死了。”

“九昭啊,”皇帝一邊說着,一邊摸着他的臉,不經意間撫過他的傷口,讓他的身子顫了一下,“你現在的名聲可差了,他們都在說是你讓朕變成了暴君。”

“你與我同齡,要是坐上這把椅子,肯定能成為千古名君吧。”

“可惜啊,”他看向殷九昭的眼中帶着愛憐,“如今,周身都被魔氣侵染了。”

“其實他們說得都沒錯,只不過,”皇帝将怔楞的殷九昭抱在了懷裏,他坐得比男人高,于是男人的額頭便抵在他的胸前。

真龍天子不受外界侵害,卻抵不住內心滋生的魔。

金色的龍就這麽一點點的,被染成了不詳又可怖的黑。

“帝星,其實是你才對啊。”

作者有話要說:  一點小操作。

啊要問魔王大人什麽時候恢複記憶,那得大後期。

畢竟前面就是這種小心翼翼我演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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