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你兇我
院子裏的路燈将雪都撲碎了, 風一吹就往門裏鑽,攏着一身黑衣的江野。
謝栖眠愣着,不敢相信江野出現在門口。
他抓着懷裏的抱枕, 迷茫地開口:“你……”
“你怎麽關機了?”江野摘下帽子, 換了鞋, 快步向他走來,身上的雪都還沒有拍,連珠炮似的問他, “一天都沒回消息,像消失了一樣, 你知不知道我——”
他對上謝栖眠那雙含了期待的眸子,嘴唇突然自動停了下來。
“你什麽?”謝栖眠追問。
江野話到嘴邊又咽下去,改口:“不是我,是他們在群裏一直找你。”
謝栖眠按着沙發背半跪着直起上半身,仰着頭問他:“那怎麽來的是你不是他們?”
視線裏的謝栖眠像只忘記打理皮毛的小狐貍,頭發亂七八糟地翹着,眼睛卻濕潤透亮,在說我很需要你。
江野瞥開眼,不看他,低聲道:“我家近。”
“哦。”謝栖眠等了兩秒, 見江野沒有其他話要補充,失望地重新扯回了被子, 懶散靠在沙發上,“手機沒電了而已, 不是什麽大事, 你回去過年吧。”
江野鼻子動了動, 問出泡面味道, 他走到落地窗的小幾邊,摸出碗面的溫度,發覺謝栖眠剛吃完,皺着眉回頭,語氣裏帶着薄怒:“你才吃飯?晚上就吃了這個?”
“什麽叫就吃了這個。”謝栖眠說,“你前幾天晚上不也當宵夜吃了嗎?”
江野動了動唇,想說“那是宵夜所以随便吃一點,今天可是過年,你怎麽能只吃這個”,但謝栖眠明顯對過年沒有任何期待,他只能替謝栖眠清理碗面,說:“我給你送點吃的過來都好。”
“送你家的年夜飯過來嗎?”謝栖眠問,“這麽晚出來爸媽沒有說你?”
江野收拾了小幾,做完垃圾分類,洗淨手,才回答謝栖眠:“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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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屋子讓江野這個在基地住了一個多月的人都覺得孤冷,他坐在謝栖眠的沙發扶手上:“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
“我吃飽了,而且外面太冷了,不想出去。”謝栖眠攏了身上的毯子,抱膝坐着,目光瞥到江野發紅的雙手,“手怎麽了,拿冷水洗什麽了?”
江野雙手握住,卻又什麽都遮不住,只說:“沒什麽。”他起身,“我去買點吃的給你。”
進門前沒拍掉的雪花融化成濕漉漉的水,謝栖眠想拽江野的袖子沒拽住,滑了下來。
江野卻沒有把胳膊收回去。
“怎麽了?”江野問。
“別折騰了。”謝栖眠揉揉胃,覺得飽得有些不舒服,說,“我真的不想吃。”
電視上突然嘭的一聲,新節目開始表演,像是提醒謝栖眠該讓江野回家過年。
他假裝打了個哈欠:“我再看一會兒就睡覺了,你也回家吧,大過年的別讓爸媽擔心。”
江野呆了兩分鐘沒說話,一副魂被聯歡晚會偷了的樣子,木愣愣地盯着電視看。
“江野,聽到沒?”謝栖眠推他的肩。
江野喉結滾了滾,突然說:“你這樣睡了一天,貓都要被你餓死了吧。”他自顧自走到貓窩,打開布蓋子往裏看,見三只小貓睡的很熟,不像是被謝栖眠餓了一天的樣子。
“我今天喂了六次,怎麽會餓死。”謝栖眠說着,從桌上抽了紙巾,把江野衣服上的水擦幹淨,“進門都不抖抖,衣服都濕了。”
江野不太自然,自己拿了整包抽紙來,随便抽出兩張自己糊弄完:“喂小貓就是你睡一天的理由嗎?”他扔了紙團,“就算當做放假,也不要一個人呆在屋子裏過吧。”
“能兩個人過年的話,誰會想一個人過啊?”謝栖眠說着,像吐息裏飄出來煙霞一樣輕淡,不知道在埋怨誰,“你以為我很想叫你走啊。”
江野覺得自己好像聽見了謝栖眠的撒嬌,鼓起勇氣說:“你要是覺得無聊,其實初一有很多廟會,吃點東西,逛一逛,還是蠻有氣氛的。”
“那你明天陪我出去逛嗎?”謝栖眠歪着腦袋看江野的臉。
江野僵硬地坐下,似乎無奈妥協的樣子:“我明天早上要去爺爺家,如果沒什麽其他的事,我下午可以陪你出去走走。”
“好啊。”謝栖眠一口答應。
“……”江野沒想到他這麽爽快,有種被套路的感覺,悶着聲說,“好。”
他們之間是一拳的距離,謝栖眠靠近,捏了捏江野的羽絨服:“換件衣服再回家吧,這件擦不幹了,我一會兒幫你烘烘。”
“哦。”江野從善如流,上樓以後十分鐘才下來。
謝栖眠眼睛盯着樓梯口,手按着胃,不知道是不是那碗面沒泡軟就吃下肚子,現在真覺得有些不舒服。
江野出現時,他松開了皺着的眉頭和手,帶着笑意問:“這麽久,是在上面完整走了一場時裝秀嗎?”
“……”江野掐着手腕,“你衣服扔得到處都是,我順便幫你放進洗烘機了。”
謝栖眠撐着扶手,托腮問:“我們AD什麽時候這麽勤勞了,又是倒垃圾又是洗衣服的,我都不知道你是田螺姑娘轉世。”
“別得了便宜賣乖,今天過年,不想罵你。”江野說。
“你也知道今天過年,一直在我這兒磨叽什麽呢?”謝栖眠說,“要是真的不打算回家了,就給家裏打電話。”
江野在沙發邊站了很久,說:“你不然……去我家過年吧。”
“什麽?”
“我說,你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家過年。”江野說的很快,生怕慢一句謝栖眠就要拒絕,“放心,你的小貓也一起帶回去,我昨天和你說的鏟屎官,是我媽媽,我家裏養了有一只邊牧,很聰明,會和你的小貓好好相處的。”
謝栖眠張着唇,溫度似乎透過江野的衣料,焐熱了他的心髒。
“你……和你的小貓,去嗎?”江野小心翼翼問。
謝栖眠偏過臉,讓江野看不清他的神色,良久,才說:“謝謝你。”
“你不用覺得不好意思的,我爸媽……”
“不是。”謝栖眠擡頭,向他抿了個笑,“你今天能過來,能和我說這句話……真的……”他吸了口氣,說,“謝謝你。”
江野不是能做出死纏爛打行為的人,謝栖眠拒絕兩次,他也不再多說。
“那我明天來找你。”
謝栖眠點頭:“好啊,明天不見不散。”他拍拍江野的衣服,“對了,怎麽過來的,現在怎麽回家?”
“……”江野咳了咳,“我有辦法回去,你別管。”
謝栖眠伸頭看他:“不會是走路來的吧,從你家走到這裏最少要四十分鐘。”
“沒那麽傻。”江野穿鞋,“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謝栖眠起身:“我看着你走。”
江野握住門把,妥協道:“我騎車來的。”
“騎什麽車?”謝栖眠越過他胳膊上方往外看,被江野按着額頭推回來,“騎的山地,十幾分鐘就能回家。”他擋住謝栖眠的視野,“你可以進去了吧。”
謝栖眠低頭:“這麽冷你騎車過來?”
難怪剛才看江野的手都是紅的。
他摸了一下江野的手背,還好已經溫了。
江野觸電似的縮開了手,無措地不知放在哪裏,嘴硬道:“沒多冷,你進去吧,我走了。”
“不能讓你爸媽過來接一下嗎?”謝栖眠問。
江野:“我爸媽應該已經睡了。”
“那你等一下。”謝栖眠快步上樓,蹲在衣櫃前不知道是不是擠壓到胃,揪着疼了一陣,下樓時臉色不太好。
他把圍巾帽子手套都給江野:“把領口捂嚴實了,戴上圍巾。”又掏了個厚口罩給他,“新的,沒用過的。”
江野像被打扮的小朋友,低頭乖乖在謝栖眠面前穿戴好,只露出一雙眼睛:“現在行了嗎?”
“耳朵好像還露在外面……”
“已經很暖和了,我騎快點十幾分鐘就到了。”江野長腿一跨,支着車,“行了,關門吧,我回去了。”
謝栖眠搓了搓手:“到家和我說。”
“你把手機先開機再說吧。”江野抱怨着,再看謝栖眠一眼,踩着腳踏,騎出院門。
謝栖眠看他消失在轉角,按住胃抽着氣疼,心裏一頓後悔,早知道就等面軟一點再吃了。
謝栖眠關上門,佝着腰沒走幾步,門又被人用指紋打開,江野去而複返。
站在門口的江野見他這幅模樣,愣了一下,忙走過去扶着他:“你怎麽了?”
“你怎麽回來了?”謝栖眠反問。
江野看他手一直按着:“肚子疼?”
“……這裏是胃。”謝栖眠問,“忘記帶什麽東西了嗎?”
他嘴唇都有些泛白,江野扶他到沙發上坐下,從扶手的夾縫中找到自己的手機,放進口袋裏,問謝栖眠:“那你是胃疼嗎?”
“有一點,可能是吃壞了泡面。”謝栖眠按住胃,壓着疼說,“喝點水應該就好了。”
江野眉頭都要湊到一起了,給謝栖眠倒了杯熱水,三步做兩步跑上樓,抱了謝栖眠最長的羽絨服下來:“套一下,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算了,今天醫院不開門。”謝栖眠捂住水杯。
“有急診,不然那些年夜飯吃壞了肚子的人去哪裏看病。”江野奪走他的水杯,強勢地把他的手抓進袖子裏,感覺有些困難以後,忍不住說道,“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謝栖眠嘴角下壓:“你兇我。”
江野:“……”他利落地拉上謝栖眠羽絨服的拉鏈,“你活該。”
這回輪到謝栖眠被江野打扮,他穿着家居褲,縮在沙發上:“可是我們怎麽去?”
“你等等。”江野說着,在打車軟件上叫車,警告謝栖眠,“坐着。”
他上二樓訓練室把謝栖眠的水杯拿來,灌滿了熱水,搭了謝栖眠的手臂在自己肩上:“能走嗎?”
“能。”謝栖眠站起來,問,“就叫到車了?”
“嗯。”江野說,“這裏可是北京。”
車開到小區門口進不來,江野在門口蹲下身:“我背你出去。”
謝栖眠趴上去,摟着江野的脖子。
院子裏只有幾條車轍,江野背着謝栖眠踩上去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
“你冷嗎?”江野問。
“腳脖子有點兒,”謝栖眠說,“你沒給我帶條褲子下來。”
江野:“我怎麽知道你在家不穿褲子。”
“說誰沒穿褲子。”謝栖眠縮在他頸窩裏,疼得說話慢慢的,“我想起來我的手機還在電視旁邊充電。”
“反正也聯系不上,有沒有都一樣。”
謝栖眠閉上眼睛:“別逗我笑,現在笑了會肚子痛。”
“胃痛。”江野糾正他。
“哦。”謝栖眠給他拍了拍腦袋上的雪,問,“你怎麽力氣這麽大,背我走這麽久都還這麽穩穩的。”
江野嫌棄道:“你以為誰都像你一樣輕飄飄的嗎。”他似乎是在認真生氣,說道,“你怎麽對自己還沒有對貓上心,貓都知道泡羊奶粉喝,自己就吃碗泡面。”
“不會做飯是這樣的。”謝栖眠委屈道,“叫外賣多不好,人家也要過年。”
“今天外賣是平時五倍,你只要負責給錢,人家這個年一定過的很開心。”江野說,“我明明聽到歐小典讓你點酒店的晚餐,你自己不點,現在胃痛怪誰。”
江野等了會兒,見謝栖眠不說話,急了:“謝栖眠,你怎麽了?”
“沒事。”謝栖眠笑道,“聽你這麽教育我,有點新鮮。”
“你這樣的人不挨罵不會長教訓的。”江野說。
謝栖眠趴在他耳邊,小聲說:“江野,你知不知道我比你大六歲啊。”
“五歲。”江野說,“我馬上要過生日了。”
作者有話要說:
野,一個企圖帶老婆回家過年失敗的除夕夜傷心人。
今天寫的比較多,hiahiahia~大家周末快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