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要快點回來

醫院急診室熱鬧的像另一個小型聯歡晚會。

一群因為各種問題來到急診的患者一邊唉喲唉喲喊着痛, 一邊還能分心和別人描述自己為什麽在大年夜出現在這裏,弄得護士頭大,對着門裏吼了幾次“保持安靜”都不管用。

江野給謝栖眠挂完號, 在人群裏好不容易找了個位置給他坐下, 等待叫號。

隔壁阿姨一邊刷着短視頻一邊熱情問候新來的謝栖眠:“小夥子怎麽回事, 臉色這麽差啊。”

謝栖眠勉強笑了笑:“吃壞東西了。”

江野把熱水遞給他抱着,人高馬大地站在擁擠的人群裏,有種四肢無處安放的無奈。

“那不是和我一樣?”阿姨還挺驕傲, “我晚上吃太多了,喝了自己做的米酒, 又吃了大閘蟹,我女兒還帶回來燒鵝,唉喲,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

護士撒下手:“我說阿姨,您能不能讓我把皮試給您做完再祝別人新年快樂?”護士佯裝威脅道,“不然我可随便紮了啊。”

“不敢不敢,您可給我小心紮嘞。”阿姨笑着說,“護士小姐今天上班到幾點啊,差不多也要回家過年了呢……”

周遭實在太嘈雜,謝栖眠仰頭看江野, 向他招了招手,讓他過來。

“怎麽了?”

謝栖眠把水杯輕輕磕在他下巴上:“喝一口。”

江野握過水杯:“你喝吧, 我……”

“喝一口吧,今天一晚上都沒停下來。”謝栖眠按開杯蓋, “那邊可以裝熱水, 喝完了大不了再裝一點過來給我。”

謝栖眠的保溫杯是淺黃色畫着可愛小熊的, 用了很多年, 杯上漆掉了很多,看着挺磕巴的。但杯蓋打開,裏面一個小小的和礦泉水瓶一樣大的瓶口,幹幹淨淨。

江野喉結滾了滾,将水杯靠近唇邊,猶豫了兩秒,最後還是蓋上瓶蓋,擰開水杯,從廣口那兒快速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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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再倒點兒。”江野說。

謝栖眠拽了一下他的袖子:“要快點回來,我不想一個人進去看醫生。”

江野想起第一次認識謝栖眠的時候。

那是江野大一的秋天,S賽結束,LPL轉會期開始,各大戰隊在聯盟內外尋找合适的隊員,江野每天上線都能收到列表裏好友的信息,他們或是戰隊的隊員,或是一些幫助戰隊找人的高手。

但打職業對還是學生的江野來說,并不是人生裏有過想象、可能實現的選擇,盡管他對游戲抱有最大熱情,也沒有準備好交付一切,全力以赴。

轉會期間,他試訓了幾支隊伍,結束後如願收到意向合同,卻遲遲沒有簽約任何一家俱樂部。

“游戲對你來說是什麽?”

手機裏播放着一段采訪視頻,主持人對面坐着的少年清秀利落,對着鏡頭勾唇笑着。

“游戲對職業選手來說當然是職業,除此之外,也是夢想,”謝栖眠低頭,想了很久,“剛才那麽說有些官方,說句實話吧,游戲對于我這樣的人來說,是生活全部的支柱。可能你們會覺得誇張,但沒有游戲的話,我真的有點不知道要去幹什麽,除了把勝利當做夢想,我也把勝利當成人生某個階段的獎勵吧,這樣才會覺得自己在長大,在不停地獲得和失去。”

主持人:“眠神真的是把游戲看的非常重要的人,那對于很多想要打職業的年輕人來說,你有什麽建議呢?”

“別這麽問,我也是打職業的年輕人啊。”謝栖眠笑道,“其實沒什麽建議吧,大家都可以嘗試,不試一試怎麽知道行不行,游戲永遠向所有人敞開懷抱,不用覺得有什麽門檻,但如果有能力也有想法要打職業的話,請準備百分之百的堅持和決心,不然無論加入什麽隊伍,匹配什麽樣的對手和隊友,都只是浪費時間,不如多讀幾年書,多上幾年班。”

主持人:“是很中肯的建議了,那說兩句鼓勵青訓營小将們的話吧。”

謝栖眠沖鏡頭招手:“加油,我在賽場上等你。”

當天晚上,江野回複了歐小典邀約的短信,問:【你想在哪裏見面?】

從那之後,江野見過的所有謝栖眠,都如那天鏡頭前一樣,自信、游刃有餘、勝券在握,是一個非常合格的前輩。

這是江野第一次見謝栖眠脆弱的樣子,除夕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基地裏,不知天昏地暗地睡一天,吃一碗泡面,糟糕地度過胃疼的一晚上。

江野不知道如果今天自己沒有過來,謝栖眠要怎麽辦。

“你在這裏坐好。”江野抿了抿唇,捏了捏拳,然後松開,一把握住謝栖眠的手腕,“等我過來。”

只是一握,江野逃跑似的走向飲水機,到打水時才悄悄看了一眼謝栖眠的背影。

他歪在公共區域的椅子上,被大號羽絨服包裹起來,像個小朋友,讓江野想起剛才背他的感覺。

輕輕的,但是很柔軟。

回來時正好叫到謝栖眠的號,江野扶着謝栖眠進去問診。

“急性腸胃炎,吊瓶水,然後回家休息,這兩天清淡飲食,正常吃藥,規律作息,還有不适的話一定要來醫院。”醫生飛快開了單,“一樓繳費,下一位。”

他們倆就這麽被送出了診室,謝栖眠失笑:“看來今晚像我這樣的患者不少,醫生都看病看麻木了。”

“沒聽那個阿姨說,她是吃多了山珍海味才來醫院的,你一個吃泡面的也來,想想都虧本。”江野扶着他回去坐好,“我去繳費,你就在這裏坐着。”

謝栖眠朝他乖巧地眨了眨眼睛。

江野走開,阿姨又笑嘻嘻地湊過來問:“去繳費的是你哥哥嗎?”

“啊?”謝栖眠愣了下,搓着保溫瓶,笑道,“是吧。”

“你們家基因真好,兄弟倆都長這麽帥。”阿姨問,“你還在讀高中吧?”

約是自己這幅亂糟糟的樣子和江野的穿戴整齊比起來,更像個會生病的弟弟,讓阿姨有了這樣的錯覺。

謝栖眠搖頭:“我畢業了。”

“你就畢業了?”阿姨努着唇,唉喲一聲,“不像啊,那你畢業了,你哥哥肯定讀大學了吧?”

“啊……是,讀大一了。”謝栖眠說。

阿姨聊起來了:“那有沒有女朋友啊?我女兒今年也讀大學呢,就在北京,她給我拿衣服去了,馬上回來,一會兒可以互相認識一下。”

謝栖眠越過阿姨肩頭,看後面的江野:“他過來了,你問他吧。”

江野單手拿滿了繳費單和藥,正準備和謝栖眠說,阿姨先貼心地開口:“哥哥來啦。”

“?”江野不理解地看着謝栖眠。

“聽你弟弟說,你讀大學啦。”阿姨說。

江野:“我弟弟?”

“對啊,你們兄弟感情真好,我剛才就看出來了。”阿姨拍拍江野的袖子,“小夥子,阿姨問你,有女朋友了嗎?”

江野扭頭看向謝栖眠,不明所以,謝栖眠抱歉地聳了聳肩,幸災樂禍,表示不關自己的事。

“阿姨的女兒今年也上大一,地地道道的北京人……”她停下來沖對面招手,“來了來了,那就是我女兒。”

女孩兒明顯不知道自己被安排了一場說來就來的相親,走近時見謝栖眠和江野有些微怔。

“媽媽,這兩位是……”

“藍藍,他們也是來看病的。”阿姨拉過女兒的手,“這個小哥哥也是大學生,你們可以……”

“阿姨,我有對象了。”江野嫌麻煩,直接承認了,說,“謝謝您的好意。”他把病歷塞到謝栖眠手裏,蹲下.身把一份藥拆開,攤在手心裏,遞給謝栖眠,“先吃藥。”

謝栖眠摸了兩顆,混着水喝下去,皺着眉頭:“現在的藥怎麽不是糖衣的,貼我舌頭上了,有點苦。”

“幾歲了吃藥還會嫌苦。”江野在羽絨服口袋裏搜了一陣,“你運氣好,今天親戚家小孩給我塞了糖果。”

謝栖眠拆開包裝,含進嘴裏,江野起身:“我去找護士過來給你挂瓶。”

他走遠了,阿姨還有些不相信,追着問:“你哥哥真的有女朋友啊?”

“媽,你別問了。”女生拉着阿姨的手,在耳邊小聲說,“人家像是一對兒。”

“啊?”阿姨瞪大了眼睛,“胡說,人家是兄弟倆。”

女生皺眉:“你別管了,就是一對兒。”

“倆男生怎麽能是一對兒啊,亂說。”阿姨打她手,“一會兒給人說生氣了。”

謝栖眠笑了笑,不想在大年夜裏摧毀熱情阿姨的世界觀,說:“沒事。”

女生尴尬得不行:“你別擱這兒呆了,到那邊坐,給人家勻個位置出來。”說完硬扶着阿姨走開,走時還在抱怨,“你見過什麽兄弟蹲在地上喂藥的……”

挂瓶得要兩小時,江野給謝栖眠買了碗白粥,自己吃兩個面包充饑。

謝栖眠只吃了兩口,剩下都被江野吃掉,他問:“還疼嗎?”

“嗯。”謝栖眠揉揉肚子,“陣痛,像是要生了。”

江野:“……你怎麽一天到晚說這些無聊的。”他看了眼時間,“還有七分鐘過年了。”

“你要陪我在醫院過年了。”謝栖眠撞了撞他的肩,“還挺新鮮的。”

“你這話聽起來也沒什麽歉意。”江野說。

謝栖眠:“我就是故意吃壞肚子不放你走的。”

江野配合他說胡話:“看出來了。”

“你都沒把我手機帶來,本來還能領點兒紅包呢。”謝栖眠捂着肚子,“有點累,能不能給我靠一下。”

江野往他那邊坐,讓他枕在自己肩上:“困了就睡吧,挂完了我叫你。”

“痛得睡不着。”謝栖眠說,“而且要過年了。”

電視機裏開始倒數,周圍跟着喊:“五——四——”

“三——二——”

“新年快樂。”謝栖眠和江野同時說。

作者有話要說:

來晚了,白天有事出去了,十一點才開始碼字,總算寫完啦!明天倆崽去玩密室逃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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