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那你想看嗎
“哇,”omega塌着脖子,眼睛就差陷進屏幕裏,“他穿衣服也好看。”
陳羽千的秋季隊服是深藍色的,右臂處繡了U大的校徽,背後印着陳羽千的拼音縮寫。隊服的款式像沖鋒衣內膽,就穿那一件反而顯得有些單薄,拉練拉到頂後是立領,剛好遮住後頸貼着遮蔽貼的腺體,下巴要是夠往下低還能遮住小半張臉,乍一看還挺保守。陳羽千下面就一條貼着大腿根的緊身短褲,檢錄時雙手背到身後,站立時雙腳微微分開,一雙長腿修長筆直,腿上每一塊肌肉都緊實有力。
“他是不是在看自己班的同學呀?”omega往管理學院的條幅那兒看了一眼,說自己學院要是有這麽帥的運動員,她們也要喊破喉嚨吶喊助威。臺上臺下帶相機的攝影師有十來個,其中一個從陳羽千入場後就一直追着他拍,文章裏的陳羽千很快出現在了泳池邊緣,他脫了保暖的隊服後渾身上下只有一條泳褲,整個上半身裸露。
陳羽千一手拿着泳帽一手拿着泳鏡,正垂眸盯着水面,低頭含颚時顯得下巴有點尖,也不知是拍攝的角度問題,還是生病期間狀态不好,真的瘦了。
但再怎麽掉體重,該有的肌肉全都紋絲不動。和其他主攻短程賽道的運動員相比,陳羽千的肌肉并不誇張,勝在和諧勻稱和線條清晰,尤其是腹肌。很多人就算在健身房裏練出了腹肌,也很難像陳羽千這般漂亮整齊,陳羽千胸肌中間的那條溝還挺明顯,乳頭是茶褐色的,估計是受涼了,在跟空氣接觸後稍稍挺立。
于舟也收緊下巴,覺得自己不對勁。別人看到這張照片,關注點都是運動員的身材不錯,自己是怎麽回事,直勾勾盯着他奶子看。
奇奇怪怪。
于舟眼睛更眯了,趕緊往下翻,攝影師跑到對面拍陳羽千的背影,陳羽千雙手叉腰,肩膀明顯寬過腰胯,是标準的倒三角。從這個角度來看陳羽千從肩部到腰的線條極為流暢,到了臀部,曲線又是曼妙的。
到這一刻陳羽千終于後知後覺有人在拍他,側身往觀衆席上看,表情先是愣愣的,有種不明狀況的懵懂的純良,然後挺不好意思地一笑,回頭繼續看向水池。
接下來就是于舟錯過的預賽。那位攝影師上傳了十好幾張陳羽千碰壁後還在水裏的照片,跟他同組的都是普通學生,他很輕松就游了第一,在水裏摘了眼鏡和泳帽。多年的比賽比賽經歷讓他出于本能反應地回頭看記分牌,然後環顧四周追上來的對手,把濕了的頭發全都捋到腦後,滴着水珠的劍眉星目很是飒爽英氣。
他撐着身子爬上泳池岸沿休息,旁邊那一道的選手趴在水線上将他仰望,鼓掌的時候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這世間怎麽會有如此适合脫光光之人,但是、但又像個行走的衣架,隊服都能穿得那麽好看。”omega口中開始出現一些虎狼之詞,對美好肉體的贊美之情溢于言表。同窗好友被誇獎,于舟偷聽在耳裏替他感到欣慰,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又來了,甚至想走過去說壞話,他哪裏帥了,怎麽就帥了,別看了。
觀衆席中響起更為整齊的加油聲,接力集體賽要開始了。
于舟收起手機,不情不願地往場內看去。管理學院被分在最遠的那一道,所有人都站在同一側,游完一個來回觸壁後後下一個再入水。
陳羽千又穿着隊服,拉鏈到頂,裁判員喊“準備”,他才把衣服脫了。照片裏的完美身材終于親眼看到,于舟不得不承認,陳羽千确實是第一眼就會被認定為帥哥的長相。會被他吸引是太過于理所應當的事情,以至于他本人渾然不覺,對自己的魅力毫無認知。
于舟瞟了眼不遠處的管院同學,壓了壓帽檐,還是沒有加入進去。但他走角落走到欄杆邊,整個賽場一覽無餘,他能清楚看到的除了陳羽千,還有他身後拿相機的omega男性。之前那些照片很有可能就是那個omega拍的,他從觀衆席轉移到內場,進行更近距離地拍攝,記錄其他泳道的攝影師也會偶爾開小差,鏡頭轉向陳羽千,偷偷拍兩張。
裁判一聲槍響,比賽開始。賽事對泳姿順序沒有做規定,八條泳道頓時濺起不同性別的不同水花。管理學院的接力順序是仰自蛙蝶,前兩棒有條不紊地占據領先地位,小組賽奪前三有望。觀衆席上,同學們的集體榮譽感也被體育競技的氛圍激起,不管平日裏如何精致利己,至少這一刻,揮動必勝條幅的人心是齊的,都希望自己的學院能站在領獎臺上。
賽事過半,管理學院接到第三棒。其他學院的順序多為仰蝶蛙自,管院之前積累的優勢逐漸被追上,繼而反超。
觀衆席上傳來心理戰術失敗的唏噓。自由泳是最快的泳姿,陳羽千雖然專業,但用蝶泳跟別人比,還是不夠十拿九穩。蛙泳的beta體委也有壓力,轉身時嗆了水,不僅速度慢了下來,節奏也亂了。
場面一度很狼狽,beta體委每次探出水面,兩邊嘴角都是往下斜的,很是喪氣。陳羽千獲得趙教練眼神許可後叫上另外兩個接力員跑到離他最近的岸邊,一路陪着說鼓勵的話,安撫他不要有心理壓力,游到終點就是勝利。
“堅持住,幹哥會幫你追上的。”上一棒自由泳的alpha彎下腰,沖換氣頻率越來越快的體委大喊,聲音響亮的大半個場子聽見。大學校園裏的班級概念與初高中不能相提并論,陳羽千原本以為自己永遠告別了這個外號,愣了愣,然後下定了什麽決心似地抿唇,先幾步回到體委的終點,最後一棒的起點。
體委喝了滿肚子水後終于碰到了池壁,在水裏直起身子想要好好呼吸一口氣,他頭頂閃過一道黑影,扭頭,陳羽千的身影已經消失在視線裏。
陳羽千幾乎在同一時間蹬腿發力,像一條精準的抛物線躍入水面,濺起的水花離足足有兩米遠。
待他結束十五米的潛泳浮出水面,他就像根離弦的巨箭沖向彼岸,張開的雙臂強有力地劃動,剛開始就是沖刺的節奏。
觀衆席上出現小小的騷動。在陳羽千下水之前,其他泳道的蝶泳雖然也張開雙臂,雙腿呈波浪型打動,但畢竟不是專業的,氣勢上總是欠缺了點。陳羽千不一樣,他是專注的,磅礴的,于舟注視着他一往無前如破竹之勢,詫異,震驚,這個人怎麽叫陳羽千呢。
羽千,羽千,喚的天上的飛鳥,而他明明是水裏的游魚。
他的泳帽和泳褲都是銀色的,如一條正值壯年的鯨魚,每一次魚躍都賞心悅目,迅速果決。他很快觸壁翻滾,蹬邊出發後打蝶泳腿,那十五米甩掉了最後三個有前期優勢的選手。
再出水面,所向披靡。
一切都結束得太快太突然。陳羽千碰壁,摘下眼鏡和泳帽後做的第一個動作照舊是扭頭看記分板。他很規矩,游完後沒有雙手撐着岸沿直接爬上去,而是走池邊的樓梯。上岸以後他的胸膛劇烈起伏,雙手無處安放地提了提泳褲,又去摸頭發,別人都在看電子大屏幕上的實時記分表,或者看他,他的目光還是在觀衆席上掃視,前幾棒的同學激動地扒拉他肩膀,他被推得往前趔趄,于舟看到他彎腰的時候咧嘴一笑,又咳嗽了好幾下。
于舟有第二棒那個alpha的聯系方式。他猜這四個人中午肯定要一起吃頓飯,就在上午的比賽全部結束後給他發了條信息,問他有什麽具體安排,alpha沖澡的時間太長,從更衣室裏出來摸到儲物櫃裏的手機回于舟短信,陳羽千已經回寝室好一會兒了。
于舟之後又在游泳館大廳裏碰到了體委,他們三個果然約在一起。于舟問他怎麽不留陳羽千,beta體委攤攤手,說不是他們忘恩負義,而是陳羽千一定要先走。
于舟沒功夫跟他們理論,迅速跑回6203。半個多月未踏入的寝室還保持着他離開時的整潔和幹淨,陳羽千躺在上鋪床上,被子裹得很緊。
于舟走近探他的額頭,沒有很燙。于舟又去摸他的發根,還好,不用特意把人搖醒用吹風機。于舟自己都四體不勤五谷不分的,來照顧他?他勉強睜了兩下眼,以為自己看錯了,于舟怎麽在這裏。
于舟不可能在這裏。
于舟二話不說溜了,再回來,手裏多了份食堂打包的盒飯,菜品都是兩人還會一起吃飯時陳羽千常買的。陳羽千不為所動,沒胃口,昏昏沉沉只想睡覺,于舟也沒逼他,又出門,回來以後往他被子裏放了個熱塑料瓶。
陳羽千不由想笑。這還沒到冬天呢,誰啊,居然給他塞暖手的,他摸了摸,意識到那是自己的水杯。
從被子裏拿出來,裏面倒了大半杯的液體是褐色的。
陳羽千終于從床上坐起來了,背靠牆壁,喝了這杯于舟給他泡的感冒靈顆粒。于舟雙手交疊在床沿,盯着他把藥完,然後心滿意足地接過空瓶,又去水房給他灌了杯熱開水。
陳羽千抱着水杯,躺了回去。閉眼後他還能看見于舟圍着自己忙前跑後,混沌無序的午眠夢境裏,于舟探他的額頭,摸他的發根,于舟還出現在游泳館的觀衆席裏,戴着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鴨舌帽,站在一個能看見終點的邊角落,一直注視着自己。
他不清楚自己亂夢了多久,又昏睡了多久。醒來之際他出了一身的汗,朦朦胧胧睜開眼,于舟就曲腿坐在對面那張床上,兩手掌心撐着腮幫子,正眯眼打盹。
這個姿勢讓于舟的視線比陳羽千高。陳羽千被子下的胳膊幅度很小的動了動,并沒有聲響,于舟就警醒,眼神很機敏,不放過陳羽千的一舉一動。
陳羽千掏出被窩裏那個已經變溫了的水杯,問于舟:“你給我的?”
不然還有誰?于舟在心裏吐槽陳羽千不識擡舉,面上還是笑眯眯的:“聽說你的最後一棒力挽狂瀾,助學院獲得小組第一,全校37個院裏第三。你為學院争光添彩,我作為同學來探望一下你,應該的。”
“謝謝啊。”陳羽千擰開水杯喝了兩口,如果他的鼻炎沒有那麽嚴重,他就能聞到淡淡的中藥沖劑殘留的氣味,就能确定,那都是真實發生的,而非他以為的一場夢境。
陳羽千問:“現在幾點?”
于舟沒有回答他,就是盯着他。陳羽千對視兩秒後掀開被子,下床找手機,屏幕顯示的時間是4:02。好家夥,再睡個二十分鐘,他就把100米自由泳的決賽錯過了。
“你怎麽不叫我?”陳羽千現在跑過去還能趕上檢錄,他問出口,才意識到于舟沒有任何義務提醒自己,于舟也從上鋪下來了,繞了陳羽千轉了一圈,問:“你真的要去?”
“集體賽已經結束了。你一個專業的,就別跟一群業餘的比個人賽了。”于舟純粹是為他的身體考慮,但說出口……總能解讀出那麽點瞧不上這種比賽名次的意味。
聽者有意說者無心。于舟眼珠子轉動,趕緊想給自己打補救,否認那一層莫須有的意思,陳羽千還真把泳鏡泳帽放回去了,站在原地,不像是要趕着去比賽的樣子。
于舟:“?”
于舟頭一回啞口無言,覺得自己說什麽都不合适。陳羽千問他:“那你想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