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舟王子
下午時間4:20分,陳羽千和于舟趕到比賽場地。
時間倒退回十分鐘之前,陳羽千開着他那輛小烏龜奔馳在前往游泳館的路上,于舟坐在他身後,後背上挂着他裝衣服的雙肩包。到了游泳館的大廳,前臺阿姨非常配合地抛給他們一個鑰匙,兩人馬不停蹄趕到更衣室找到相對應的儲物櫃,陳羽千雙手交叉于身前拽住衣服下擺,正要把上衣脫掉,他停下動作,側臉看向身旁穿戴整齊的于舟,那表情像是在說:“你送到這裏應該好像也許就差不多了。”
游泳館在平日裏管理就很嚴格,更何況是比賽期間,能進泳池的除了運動員,就只有工作人員和記者攝影,其他人必須待在上方觀衆席,陳羽千怕于舟太顯眼,等會兒會被趕出去。
“你倒是快點啊!”于舟催他,臉色特別不耐煩,聲音急得陳羽千放棄勸說,順着他的話先把自己的泳褲什麽的換上。
于舟沒有回避的意思。更衣室裏就他們兩個Alpha,陳羽千若是特意找別的地方脫褲子,也太多此一舉了。他于是背對着于舟,在緊身泳褲包裹住胯和大腿根之前,他那道勁瘦的窄腰和曲線飽滿的臀部映入于舟眼簾,于舟也不跟他見外,接過換下來的衣服褲子後塞進背包裏,沒放進儲物櫃,也沒甩肩膀上,而是特意雙手環抱擁在胸膛之間。
負責檢錄100米自由泳決賽的趙教練正在池邊的休息處按名單确認人數呢,陳羽千在他念到第四道自己的名字時姍姍來遲,又剛剛好沒有錯過。
“怎麽回事,你很有把握嗎?這麽散漫,還差點遲到。”趙教練面色不悅,目光瞟向那個跟陳羽千一起進來的學生,正想再數落兩句陳羽千目無法紀,怎麽可以把同學帶比賽區域,貼牆站在觀衆席正下方的于舟松開拿包的一只手,臉上洋溢着爛漫的笑,狠狠地朝趙教練揮動手臂,動了好幾遍的嘴形是:叔叔好!
趙教練:“……”
趙教練戰術性咳了兩下,繼續念名單。第五道的alpha是跟陳羽千同期進泳隊的特長生,撞了撞他的肩膀跟他閑聊:“兄弟你這就不對了。”
陳羽千看向那個Alpha,alpha看向不遠處鏡頭對準他們這個方向的攝影師omega,對方工作牌上寫的名字是喬依。只要陳羽千在場,喬依的快門就沒停過,連着那位alpha都沾光入鏡,陳羽千同這位拍出那麽多好照片的omega沒說過一句話,還帶了個朋友明目張膽地入場。
陳羽千想解釋,喬依只是在認真工作,于舟也不是omega。他思忖了兩三秒,問身邊的Alpha:“omega會有綠茶味的信息素嗎?”
Alpha露出一個“這還用問嗎你還沒下水呢腦子怎麽就進水了”的無語表情:“這不是常識中的常識嗎?別的信息可能會有例外,茶系是alpha專屬,別說綠茶了,管你是紅茶白茶大吉嶺茶,百分百都是Alpha。”
他拍拍陳羽千貼了遮蔽貼的脖頸,“你自己不就是這個味兒的嘛。”
“哦。”陳羽千應了聲,聽不出來情緒。alpha的手就挪到他肩上,大力拍打:“知道你近兩天生病了狀态不好,但也別讓我贏得太輕松。”
陳羽千任由對手兼隊友随便在自己身上亂摸,他很快就感受到有異樣的目光投向自己。往觀衆席下看去,于舟坐在休息區最靠內的位置,板着一張臉,除了略微煩躁沒什麽表情。
他也沒那麽想看我比賽吧,陳羽千想。盡管在宿舍裏,他問于舟想不想看,于舟說,他還不知道新生運動會的金牌是什麽材質做的呢。
陳羽千站上第四道的起點,他唯一的競争對手只有第五道的Alpha。兩人入讀U大前就在高中聯賽上交過幾次手,水平不相上下,平日裏訓練時也不正規地比過幾次,但都沒到需要拼盡全力的程度。喬依似乎也看出他們之間的風起潮湧,站在他們身後,拍攝對象不再局限于陳羽千一個人,全場觀衆都在翹首以盼,唯一坐立不安的,好像只有于舟。
于舟知道喬依會把陳羽千拍得很真實好看,但他就是不爽,幹脆拿出手機對着起點,放大十幾倍後屏幕裏只有陳羽千一個人。
陳羽千在預備下水前往于舟那邊看了一眼,于舟終于又笑了,捧着個手機,竟有些傻樂。
他在錄像嗎?還是單純覺得無聊,玩會兒手機。陳羽千不知道,注意力不夠集中,跳水反應慢了一拍。第五道的alpha保持先發優勢一直比陳羽千快半個身子,他們在這前五十米裏大幅度甩開其他六道,翻滾轉身後,陳羽千在肺活量上的優勢體現,潛泳距離更長,再次浮出水面,他和第五道幾乎是齊頭并進。
于舟錄像的手都抖了。他在這一刻理解上午那兩個想要叛變自己學院給陳羽千吶喊助威的omega,他要是也在觀衆席,這時候肯定會忍不住地喊加油,希望陳羽千快些,再快些。100米自由泳的起點和終點一致,于舟就站在靠近觸壁點的地方,錄像裏除了水聲,還有他逐漸加重的呼吸,在陳羽千反超後跟着爆發,鏡頭更抖了,平複後,陳羽千以半截手臂的優勢率先觸壁。
于舟的錄像已經抖得沒法看了,沒能記錄下來,陳羽千出水摘掉眼鏡和泳帽後并沒有條件反射地看向身後的記分牌,還是望向休息處的于舟。于舟不住地抖動手指給他比劃出“一”,他才松了最後一口氣回頭,身邊,第五道的alpha氣喘籲籲地趴在水線上,無可奈何道:“兄弟,這只是個新生運動會啊,你後程那麽拼幹什麽,我都沒想到你會這麽拼,所以保留了點實力,我……算了,還是幹哥你牛逼……”
100米自由泳是下午最後一場比賽。等陳羽千沖完澡,換好原來的衣服走出來,大廳和館外都沒什麽人了,于舟坐在他的小烏龜上,他在離于舟兩三米的地方一抛,把趙教練頒給他的金牌送給對方。
于舟接住,他眼神夠毒辣,一看就知道獎牌上那層金色鍍得只是層顏料,他把獎牌放掌心掂量了兩下,撇撇嘴道:“肯定是什麽特別便宜的金屬。”
聽起來特別嫌棄,他很快就把金牌塞進兜裏,生怕陳羽千問他要回去似的,他又攤開手心,問陳羽千讨要。
陳羽千不明所以。于舟就直接上手摸:“說好了比完賽後我請你吃頓好的,忘了?”
“那也不用——”陳羽千還沒說完,褲兜裏的車鑰匙就被于舟搶走了。他拍拍身後自己常坐的那個位置,要陳羽千上去,陳羽千對他的開車技術表示懷疑,他瞪了陳羽千一眼,陳羽千想說的話就随唾沫都咽了回去,背包挂在肩後,乖乖坐了上去。
小烏龜承受了太多,又是一沉,但還是夠堅強。于舟擰動手把到底,他遲鈍了一秒後突然加速,差點把雙手扶在座位邊緣的的陳羽千甩出去。
于舟趕緊松手,另一只手摁剎車。慣性讓陳羽千又撞上了他後背,半邊臉頰貼近他的頭發,嘴巴裏很有可能也吃到了一兩根。
“我來開吧。”陳羽千不止是在為自己的安全考慮,于舟我行我素不答應。好在他很快學會如何操作,小烏龜在校園道路上不疾不徐地駛過,夕陽西下,他和陳羽千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長到陳羽千又犯困,眯上眼睛,差點又跌進于舟的頭發裏。那頭批在腰後的長發柔軟細膩得像個溫暖的巢,埋在那裏,世間萬物的聲響都有回音。
“喂,陳羽幹!”于舟把他叫醒,問他,“你想要什麽禮物嗎?”
你幫學院拿了前三,又送我獎牌,那你有沒有想過,想要從別人那兒獲取什麽。
你甚至可以借這個機會坦白。于舟覺得自己可大度了,陳羽千接下來就是告訴自己他不僅亂動,還用過那根藍色的電動牙刷,他好像……也不會太膈應。他沒想到陳羽千只是挑出一縷長發,摸了摸,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剪啊?”
于舟的十八歲生日還要等到明年夏天,他騙陳羽千,說:“就最近,馬上。”
陳羽千給出的理由一如既往的爛:“可是,秋冬的時候頭發長,可以保暖。”
于舟:“那我剪了以後做成的那頂假發送給你,要不要?”
陳羽千:“……”
陳羽千再一次實力演繹電影裏那匹說不出人話的馬。他這次不再“馬馬祟祟”,動作明顯地幫于舟攏了攏頭發,惋惜:“剪了就不像長發公主了。”
于舟抿着嘴,身子微微往前傾,才不要讓陳羽千發現自己差點笑出聲。
“呵,”于舟好像答應了,但還是驕矜,擰動手把以最快的加速向前,在夕陽的餘晖下放聲大喊,“我明明是小舟王子。”
于舟之後依舊住在校外,但在寝室裏放了一套生活用品,包括新買的牙刷。
每個星期裏有一兩天,他會住回6203。基本上都是踩着門禁時間回來,要麽是在圖書館裏寫了太久論文,要麽是和朋友在校園裏的館子聚餐交流,散夥後時間不早了第二天又有早課,他就懶得出校。
每次回寝室,陳羽千都在。有時候是在書桌前學習,有時候已經睡下了,于舟要是忘了帶鑰匙,他下床來開門總會忘了穿拖鞋,摸黑找燈源開關的樣子也有些笨拙。久而久之,于舟會有種陳羽千每晚都在等自己的錯覺,他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多,絕口不提自己之前為什麽會搬出去,他這天回來的特別早,特意趕在陳羽千日常訓練結束之前。陳羽千開門後見于舟坐在自己椅子上也愣了愣,于舟塞給他一個大紙袋,打開,裏面是三件式西服套裝,還有一雙鞋。
“過兩天就是新生晚會。我特意定制了一套衣服準備在晚會上穿,拿到手後發現不喜歡,還有點偏大。”于舟搖搖頭,可惜道,“改肯定是來不及了,不如借給你。你肯定什麽都不準備吧,到時候就穿這套去。”
陳羽千小心翼翼地把衣服拿出來,翻了翻品牌标簽,沒找到。倒是襯衫袖口上有花體的字母刺繡,YZ,于舟。
好像确實是于舟給自己準備的,尺寸不合适才便宜了他,于舟也沒必要拿這種事騙他。于舟換了個坐姿朝向陳羽千,很期待他把衣服換上,他把那幾件不知道什麽面料但一摸就知道很貴的衣服放回紙袋,支吾着準備措辭:“我晚上,還要——”
“你必須去!”于舟像是會讀心,一眼就将陳羽千的心思看穿。
“不許拿訓練當借口。”他理直氣壯又理所應當,“我都幫你跟趙教練打過招呼了。怎麽,他今天沒跟你說嗎,新生舞會就是給優質單身人群制造浪漫邂逅的地方,你這種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的alpha不去,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