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我只是不想被二手煙害死

把蘋果面包什麽的吭哧吭哧幾口吃掉,展駿邊洗杯碟邊想做都做了,現在即使跟廠長說清譚曉路來找自己的用意,也會被認為是翻供。

他已經在心裏思考怎麽向譚曉路奉上物質和精神上的歉意了。向這般高潔的存在致以歉意,除了跪舔之外應該也沒什麽別的方法了吧。展駿想。

薛景烨走的時候看上去非常生氣。譚曉路繞過他來找自己的行為說不定真的觸動了他的某片逆鱗。和薛景烨相識的十年裏,展駿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全身上下全是逆鱗,随便碰碰都能惹毛。

鋼筆掉在他的球鞋上哪怕根本沒有墨水沾上也能被臭罵一天,為他買的早餐味道不好就會被說“你怎麽那麽蠢沒把腦子生出來吧”然後把早餐扔到垃圾桶裏,還有……總之,他對薛景烨的逆鱗深有體會。只是當時太癡迷,只在他言語間涉及自己母親的時候會難受那麽一段時間,之後就繼續跟在他後面扮演狗腿子了。

但譚曉路永遠是不同的。展駿想象不出薛景烨會罵譚曉路,也想象不出薛景烨會把甩在自己身上的字典、巴掌什麽的,落到譚曉路身上去。

所以人和人真的太不一樣了。有人會被捧在手掌裏心尖上,有人會被踩到污泥裏還得翻身爬出來,有人……

有人……

有人還能和蟑螂一起居住并厚臉皮說“我又無所謂”。

展駿洗碟子的手頓了頓。他面前壁櫥的縫隙裏鑽出兩根長長的觸須,還一顫一顫的。

還是……關注當下吧。展駿關了水龍頭,把碟子放好,輕手輕腳地拿了殺蟲劑要往壁櫥縫隙噴的時候,發現那兩根觸須居然就在短短半分鐘裏消失了。

在這個瞬間,他已經做出了“這個房子已經不适合居住了”這樣的判斷。

冷靜了幾分鐘,展駿決心滅蟑螂巢穴為先。他戴上口罩和手套,把掃帚備好放在門邊,拿起地上的噴霧殺蟲劑,深吸了一口氣,緩緩打開溫珈言的房門。

哪怕是那天他死而複活回到家裏并掃蕩一般大搞清潔衛生,溫珈言的房間他也沒進去過。有時候從半開的門的縫隙中看到那房間的淩亂程度,展駿都要倒抽冷氣半天回不過神,所以溫珈言為了少聽他啰嗦平時出門進門都會順手關門,所以今天是展駿第一次完整地看到溫珈言的房間。

嗯……坦白說,比他弟弟在的時候還是整齊了一點。

溫珈言一開始給他的感覺很像個文藝小青年,會彈吉他,唱歌的聲音也蠻好,還喜歡看電影,簡直就是個絕妙的基佬坯子。

他的房間比展駿的小一點,只有一扇窗。床靠牆擺放,窗下就是床頭一張小桌,此刻床鋪尚算正解,被褥枕頭都勉強疊了起來,小桌上放着一臺筆記本電腦和一堆書。展韋在家的時候房間裏有一張書桌和一個不小的書櫃,占據了整整一面牆。書櫃裏全放着展韋的書,展駿當時不知道怎麽收拾,幹脆就對溫珈言說“你喜歡就看別弄壞就行”。溫珈言似乎也抽了一些自己感興趣的來看,展駿觀察了一下,發現全都是展韋搜集的推理小說,心道這兩人還真有些共同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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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那個書桌。書桌很整潔幹淨,放着盞陌生的臺燈,臺燈下是厚厚一疊吉他譜。他想象了下深夜時分溫珈言坐在臺燈光線裏練習曲子的畫面,竟然覺得還挺和諧舒服的。

溫珈言昨晚上肯定收拾過自己房間了,這些和展駿平時從門縫裏看到的都不一樣。

很給面子嘛。展駿心情頗好地轉過了頭,臉色立刻就沉了。

收拾就收拾可是衣櫃大開是怎麽回事!!!為什麽要把鏈子拉開!!!為什麽把衣服都堆在凳子上!!!為什麽把裏面都騰空!!!

他是想着甕中捉鼈般往那個塑料皮衣櫃裏噴一噴殺蟲劑,然後關一關窗關一關門,玩一玩游戲,之後就拿着掃帚來檢收成果的!!!

展駿扶牆退了出去。

衣櫃裏空空蕩蕩,只留了些蟑螂殼子和蟑螂屎,半根觸須都不見。

他總算明白為什麽壁櫥裏那兩根須子來自何方了。

怒不可恕地掏出手機發微信:“你把蟑螂都趕出來了笨蛋!!!”

站在客廳中cos噴火龍三分鐘後,溫珈言回複了:“啊?是嗎?那怎麽辦?你還找得到它們嗎?不會跑你房間裏去了吧?”

“……別說了!”

“沒事,你幫我房間滅蟑,我幫你房間滅蟑嘛。”

展駿不知為什麽總覺得溫珈言這個提議很可疑,立刻拒絕:“我可以自己搞定。”

溫珈言秒回:“好噠那就拜托你了展哥!”語音完了還發個嘟嘴的小人并說“麽麽噠”,屏幕滾下一群眼花缭亂的嘟嘴小人。

攥着手機冷靜地想了好一會,展駿覺得自己被坑了。

把該蓋的東西蓋上,該藏起來的東西也都藏了起來,展駿關緊了所有的窗,在整個房子的各個角落都噴了殺蟲劑,然後捏着錢包鑰匙閃身出門。

忙活完這一切他整整花了一個多小時,渾身是汗,還得瘸着腿去藥店買幾味驅蟲的藥,想到就生氣。

磨磨蹭蹭下了樓,還沒走出宿舍區就看到一輛很熟悉的雪佛蘭慢慢朝自己開了過來。

薛景烨落下車窗:“去哪裏?”

他面色如常,展駿不知道剛剛他滿臉戾氣轉頭去找譚曉路究竟發生了什麽,平靜回答:“去買藥。”

薛景烨停車開車門:“我送你。”

展駿真累了,老實不客氣地上了車。

現在譚曉路和薛景烨之間的裂縫是越來越大,展駿忍不住問他:“你和譚曉路吵架了?”

眼看廠長臉色又沉下來,還狠狠瞪了自己一眼,展駿心想好的果然是吵了,廠長又多了一片逆鱗。

藥店不遠,展駿很快買了幾味中藥又回來了。薛景烨在等他的這幾分鐘裏又點了支煙抽上,展駿皺着眉頭把車窗落下:“臭死了,你能不能少抽一點?”

沉默了一會,薛景烨嘆口氣說:“還是你擔心我。”

展駿:“……”

我沒有,我只是不想被二手煙害死。

車子停在藥店旁邊的樹下,周圍十分安靜。展駿從這種安靜裏嗅出了一點薛景烨要談心的節奏。

相識十年,薛景烨可從來沒有和他進行過談心這種暧昧值滿點又溫情無限的活動。他有些激動,三十五萬就在不遠處了。

虧心事的影響頓時減輕了不少,他抖擻精神,拿出職業分手師的專業素養,配合着他從別的正規婚姻咨詢師那裏學來的皮毛,神态和語氣都柔和下來:“有什麽不開心的事情,可以跟我說的話就說吧。”

薛景烨深深吸了一口煙,扯起嘴角笑笑:“沒什麽,和曉路說了幾句不好的話而已。”

這麽柔弱的廠長實在鮮見,

展駿瞬間婚姻咨詢師上身:“兩個人之間,有什麽不好的話都可以慢慢溝通。”說完立刻覺得不對,自己是要掰散這兩人的,不是來這裏撮合的,立刻又補上一句:“不過我也知道,有些事不是溝通就能溝通好的,不合适就是不合适。”

薛景烨終于扭頭看他。平時保養得宜、英俊潇灑、雙目有神的廠長臉上确實有了疲憊之色。臉色不好還能用化妝品之類的來修飾,可氣色和精神的不濟,是從眼角眉梢透出來的,蓋不住。

此刻的薛景烨正是渾身上下都透着蓋不住的倦意。

展駿曾以為自己看到薛景烨的落魄相會很爽,相當爽,極其爽。

但原來并不是。

自己戀慕了十年的人,在決絕的自己面前露出疲态,他居然還是會覺得不舒服。

他應該一直那麽高高在上,一直堅強不可推倒,可以低頭可以後悔,但絕不應該露出這種深深的疲倦。

展駿不知道他在這樣想的時候,演員之魂暫時離開了軀體,他眼神裏流露了幾份憐憫和難過。

所以在這個分神的時刻,薛景烨突然從駕駛座上欺身過來迅速靠近他的時候,他甚至都沒反應過來。

等薛景烨那身濃烈的煙味靠近自己的鼻端,他微張的唇就要湊到自己唇上的時候,展駿渾身一激靈,手裏攥着的藥包條件反射地往廠長臉上拍去。

自己身後就是緊閉的車門,根本退無可退。

展駿惡心極了,甚至有點慌張,藥包用力地往薛景烨臉上狠砸,塑料袋裏裝着的紙包都碎了,中藥的複雜味道在車廂裏散開來。

“展駿!”薛景烨被砸的十分淩亂,狼狽地躲避着,最後抓住了展駿的手。

展駿後悔得恨不得把十幾分鐘前的自己咬死。藥店很遠嗎至于要上他的車嗎買了藥不可以高冷地轉頭就走嗎你他媽考了婚姻咨詢師證嗎你他媽非得扮婚姻咨詢師嗎?

一邊在心裏罵自己,一邊還要費勁地從薛景烨手裏把自己扯開,展駿的腿不小心踢到了自己放在一邊的拐杖,頓時疼得無力。

薛景烨見他終于不反抗了,忙柔情款款地循着他手臂往上摸:“展駿,我……我可能一直都搞錯了。”

展駿渾身寒毛直豎,飛快抓起拐杖狠狠砸在他方向盤上,頓時把廠長震懾住了。

“關我X事!”展駿真怒了。薛景烨攀在他胳膊上的手令人作嘔,勾起他太多不堪的回憶。他掙脫開來,将伸縮型的拐杖一節節拉開,直指薛景烨那張臉:“你他媽再碰我一次,我打爆你腦袋。”

薛景烨不是沒見過展駿生氣。當日跑他樓下去找他的時候,展駿還拿了根鐵棍子把樹砸得果子葉子一堆落,可是現在的展駿不吼不叫,甚至臉色也不那麽糟糕,但聲音的調子裏有仿佛被咬碎了的恨意,發紅的雙目和額上暴起的青筋都說明,他現在怒得不得了。

仿佛是自己取勝了,但展駿離開薛景烨那輛車的時候沒法準确區分顫抖的身體是憤怒居多還是驚懼居多。

光天化日還玩兒強吻這一套,他真是被廠長的王八之氣和自己的愚蠢給刷新了世界觀。

并非快樂的身體體驗和十年的苦澀讓他對薛景烨的任何觸碰都極其反感。一直到回到家裏進了浴室,展駿才看到自己臉色青白得可怕。他洗手洗胳膊又洗臉,恨不得把剛剛那作嘔的反感都刷幹淨。

藥包拎在手裏,裏面的中藥都混在了一起。展駿抖着手把它們倒成了幾份,放在蟑螂可能經過的角落,又開了電視,把音量調大,才坐在沙發裏稍稍冷靜下來。

剛剛去放藥的時候,角落裏已經有了幾個蟑螂的屍體。他心裏想着該起身幹正事,但還是掏出手機做了件不太合适的事情:“溫珈言,死了很多蟑螂,你回來負責掃。”

溫珈言好一會才回複:“我中午不回去,晚上再掃可以嗎?”

“可以。”展駿覺得自己的聲音突然找到了穩定的力氣,又說了一次,“當然可以。”

太失敗了。自己以往接的分手案例中雖然不乏有女人湊過來想進行下一步的肢體接觸的例子,但他一直把暧昧的度把握得極好,別說親吻,就連牽手都從未有過。

季修這個案子的确是不太一樣,但展駿想起溫珈言的那句話:問題出在你身上。

他不夠果決,他甚至還為了譚曉路或者薛景烨這些外人揪心難過。展駿你怎麽那麽蠢呢?展駿在心裏罵自己:廠長這樣的渣渣太會抓時機抓漏洞了,這次是強吻下一次指不定是什麽,他絕對不接受這種神展開。

喝了幾口水,展駿讓自己冷靜下來,一邊神經質地擦着根本沒被薛景烨碰上的嘴,一邊思考之後的策略。

一只昏頭昏腦的蟑螂從他腳邊經過,展駿身體比意識先反應過來,擡起穿着拖鞋的腳踩了下去。

在清脆的軀體碎裂聲中他的臉又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_⊙):身為作者潑的狗血我都看不下廠長的作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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