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走了,回家
走廊水災這事兒後果有三。
第一, 當天晚上邢刻和許拙頭一回七點多才回家;第二,擦水擦得濕漉漉的,把許拙給弄感冒了;第三則是同劉北辰的仇, 算是徹底結下。
次日白天李老師一視同仁, 幹活的和監管的一塊兒在班上做檢讨。
劉北辰身為班長,可能沒想過自己竟然也需要在大庭廣衆之下做檢讨, 脖子一路紅到了耳根,覺得特沒面子,回座位的時候還狠狠刮了邢刻和許拙一眼。
邢刻不理他, 許拙則吸着鼻子難受得很。
邢刻聽許拙吸了一早讀的鼻子,覺得心煩, 課間的時候,扭頭塞了一瓶熱水到他懷裏:“喝水。”
許拙感冒, 身體正發涼着,被丢了這麽一熱乎的, 抱在懷裏眼睛都舒服地眯了起來, 像貓兒似的。
随即說:“這不是我媽塞我包裏的嗎?”
邢刻:“你背得動?”
許拙眨眨眼睛:“所以你拿走了啊。”
邢刻:“嗯。”
許拙自從幼兒園暈倒過一次之後,身體就不太行。一點小感冒在他身上都弄得特大陣仗,這回也是如此,一早起來就頭重腳輕的。
孫芳麗本來說要給許拙請假,但許拙不肯, 孫芳麗就準備了一大瓶保溫熱水。邢刻擔心許拙背着累,才在孫芳麗遞的時候順手塞自己包裏了,連帶着還有許拙要吃的藥。
許拙病了之後太迷糊了, 這些事都沒發現。
“我這書包加了這瓶水, 也不一定有你書包重, 你幹嘛幫我背。”許拙揉着水瓶, 想到了什麽:“所以你那包裏都是些啥呀,背得不費勁呀?”
邢刻瞥了他一眼說:“喝你的水。”
許拙倒了一杯出來,咕咚得很歡。
他雖然病了,但也不是完全不想事的。抱着水瓶坐了大半節課間之後,便恍然大悟地擡起頭來:“阿刻,你一下課就給我水,是不是我早讀的時候吵到你了呀?”
早讀整個班級安靜下來的時候,那吸鼻子的聲音的确是挺吵的。
邢刻頭也沒回,說:“沒有,別瞎想。”
他那會在看一本課外教材書,是他暑假去外邊做幫工的時候偶然拿到的。封面很糊,多頁缺損,不是一年級的,也不知道是幾年級的,反正他看得挺有勁,一入迷就不愛理人。
所以許拙同他說話的時候,他都沒怎麽細思。
直到漫長的第一節 語文課過去,邢刻突然發現好像少了點什麽。
他疑惑地想了半天,才想起來是許拙吸鼻子的聲音少了。
連忙回過頭去,就見許拙坐在後座,仰頭張嘴無神地看着黑板。他生病之後唇色會淡一些,臉頰的皮膚更白了,鼻孔裏塞兩長長的紙巾條,跟牛角似的。
同邢刻的視線對上後,許拙古靈精怪地嘿笑起來,淺粉色的眼皮下好像一瞬間有了光。
邢刻愣了一下,很快就皺起眉頭:“你幹什麽?”
“噓。”許拙可不想讓大家一起看他這造型,連連搖頭,像講什麽秘密一樣貼近邢刻的脊背,小聲說:“這樣不打擾阿刻上課呀。”
話還沒說完,一牛角就從鼻孔裏飛出去了。
“哎呀媽呀。”許拙連忙要伸手去拿,結果一個着急,紙還沒撿回來,就從空了的鼻孔裏吹出了個晶瑩剔透的鼻涕泡。
這情景把許拙自己都給搞懵了,瞪大眼睛愣在原地好半天:“我也太髒了!阿刻你別看我了。”
邢刻被他這一出整得有點哭笑不得:“你知道不好看還在外面弄這些?別塞了,髒,趕緊擦擦。”
一旁的王思正好遞過來了一張紙,許拙一邊說着謝謝,一邊趕緊擦了擦自己髒兮兮的臉。
他臉皮很嫩,紙張一擦就得紅。邢刻在前邊看了半天,眼神有點冷,垂睫說:“昨天就不該按你說的做。”
把水桶搞翻是許拙的主意,劉北辰對他們的衛生結果太挑剔了,所謂不破不立,許拙就想幹脆搞個大的。
本來不搭理劉北辰的挑剔勁也是一個方法,不搭理久了,也許他就不會再自讨沒趣,何況也不是一直他們這組值日。但昨天許拙被劉北辰兇完之後,正巧瞅見了那放在走廊的一桶水,腦子突然就熱了一下,無可抑制的小孩調皮心理緊跟作祟,走廊水災于是就來了。
許拙還挺滿意之後的結果的,主要是也很久沒這麽暢快地玩過水了,像開啓了新大門,不過他很好奇:“不按我說的做,那要怎麽做呀?”
邢刻不吭聲。
“你不會是又想和他打架吧。”許拙不妙道。
邢刻還是不吭聲。
許拙立刻嚴肅起來:“這可不行,這個問題我們以前不是讨論過了嗎?小朋友不可以打架的。”
元旦晚會邢刻讓許拙打許行的時候,許拙就已經同邢刻聊過這個問題了,他認為打架不好,也說過,如果大小胡老師來,會不會用這個方法解決問題。
當時的邢刻沉默片刻後,其實是認同了許拙的說法的,而那時的邢刻臉頰看上去還很稚态。
如今的邢刻沉默片刻後,卻只是擡頭看了許拙一眼,說:“那你繼續喝水吧。”
這啥意思?繼續喝水?
許拙看看水瓶,心裏不是很有底,正想戳戳邢刻再同他念叨念叨,上課鈴就響了。
是邢刻最喜歡的數學課,許拙只能安靜作罷。
而往後的課間,邢刻像是知道他會找事,故意躲着他一樣,一下課就掏出本書來看,叫什麽都不理。
把許拙納悶的,心驚膽戰了好幾天劉北辰會不會挨打。
不得不說,許拙的那個辦法還是有點用的。
因為走廊漫水這個事兒弄得不少過路老師都瞧見了,所以第二天下午,李老師親自監督了他們這組同學的衛生值日。
寫了檢讨還有老師在,劉北辰的氣焰消了不少,不敢再随意造次。再過個幾天就是周末,他們這組值日的事也就過去了,劉北辰短期內找不着什麽機會來對付他們,小學生活于是也往後順遂地展開。
雖然剛入學那會兒很不習慣,但孩子們的适應力是驚人的。入學都不到一個月,幼兒園的生活仿佛就已經遠去了。
比起幼兒園的寶寶身份,進入小學之後的學生身份其實給了他們更大的自由空間。
就拿許拙說好了,剛入學那半個月,孫芳麗還是每天來接送的。但等到快一個月,許拙又長高了一點點,孫芳麗的事業也變得更忙碌,于是一咬牙就教許拙自己回家了。
六小到杏花苑不遠,有邢刻陪伴,還沒有大馬路,孫芳麗才放心的。
而這種舉措讓孫芳麗放松的同時,自然也就給了許拙和邢刻更大的自由空間。
小學門口能玩的東西可多了,兩個孩子經常東看看西看看,回到家的時間一下就比之前晚了不少。
鄰居沈阿姨是知道的,還特地同孫芳麗打過招呼,孫芳麗由此也警告過邢刻和許拙。
“不該玩的東西不能玩,放學後盡快回家,不許和校外人士走在一起,啊。”孫芳麗在飯桌上說:“尤其是那些混混,你兩可不能和他們一塊玩。”
許拙咬着自己的勺子,抓抓腦袋含糊地應了一聲:“哦。”
許拙其實沒有特別貪玩了,他除了上課容易走神以外,其他地方還是很乖巧的,屬于特別省心的那種小孩。
所以對小學門口那些玩意兒流連忘返的不是他,是邢刻。
但許拙觀察過了,邢刻貌似也不是喜歡玩,因為他主要駐留的項目,全都是那些同錢相關的。
比如彈珠機,比如套娃娃,還有門口便利店老板花費個一毛兩毛當獎品,組織起來的卡牌游戲。
“阿刻。”又一天放學,邢刻又停在了一個彈珠機游戲面前,許拙貼上去說:“你想玩這個?”
邢刻認真看東西的時候很容易屏蔽掉外界的聲音,垂着眼睛好半天沒說話。
許拙也不介意,伸手到口袋裏掏錢,一邊吸鼻子,一邊自顧自道:“那你玩玩呗,我這有錢。”
這會兒快十一了,已經漸漸入秋,許拙也收到了秋季校服。因為他體質不好,開學那場水病一路反反複複地感了一個月的冒,最近才有好轉的跡象。
孫芳麗不敢怠慢,早早給他穿上了秋季校服,勢必要把自家小孩裹成最嚴實的粽子。
深藍色的校服,分明該嚴肅,卻被許拙穿得怪圓潤的。
他在口袋裏掏了半天,掏出了個五角錢來。
許家雖然窮,卻也夠心疼孩子,自打孫芳麗不接許拙之後,就會每天給他身上放那麽點錢,留着應急。
這點錢也不知道能應什麽急,或許只是母親的補償心理吧。
許拙節儉,一般不用,這樣每天孫芳麗摸到他身上還有錢,就不會放新的。不過今天他提前已經想好了,這會兒想也不想地就把錢給了邢刻。
邢刻好似這會兒才聽見許拙的聲音,回頭瞥了眼,又看了看他通紅的鼻尖,搖頭道:“不用。”
“試試呗,五角能中十塊诶。”許拙說。
許拙內心其實隐隐知道這種游戲是假的,但他覺得小孩兒的成長路徑也犯不着事事都要走最精明的那條,一點錯都不能犯。
就說這種彈珠游戲,玩玩能獲得快樂就是他們這個年紀的收獲。哪怕被騙了,長大了回想起來也挺有意思的,糊塗也是人生嘛。
何況也糊塗不了多少錢。
但邢刻卻搖頭說:“假的,走了。”
許拙一愣,追上去說:“假的你看那麽起勁!”
邢刻說:“就看它怎麽假。”
許拙呆了:“看它怎麽假?這有什麽好看的?”
邢刻把手伸給許拙:“走了,回家。”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看九點更的就知道沒二更了,明天見T T
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