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陳先生是不愛我的。

我坐在空蕩蕩的大公寓裏。金毛犬搖着尾巴湊近我。我沒理它,它卻不依不撓地靠近我。我真的挺煩的,踢了它一腳。

這個舉動可能傷到它了,它嗷嗷叫着,跑到沙發旁邊扒着,看起來可憐兮兮的。我有些後悔,起身慢慢走到沙發旁邊,我想摸摸它的腦袋。它卻好像有點怕我,“蹭”地一下跑開了。

這令我有些焦躁。

我特別想給陳毅打個電話。猶豫了半天,我僅僅給他發了一條微信。

“今晚回家嗎。”

發完微信我便去洗澡了。因為我猜這個消息一定會回得很慢。果然,一直到晚上我已經躺在床上,我正準備關燈睡覺時,他才給我回了信息。

他雖然不愛我,消息到是發得很巧。

“公司有事,不回了。”

我呆呆地看着手機,屏幕亮的直刺我的眼睛。我點開自己的朋友圈,朋友圈裏基本都是一些鏈接分享,高中學校資料之類的。只是有幾張我和陳先生牽手的照片,背景也是我和陳先生的背影的合照。

陳毅不愛露臉。所以我沒有我們的合照,即便如此,我也會想方設法地告訴我身邊的朋友:我名草有主了。

我又輕輕點開了他的朋友圈。裏面依舊是空空如也,沒有一絲我的痕跡。

他甚至沒有一條朋友圈。我偶爾甚至懷疑這個是不是他的小號。

不一會兒,我手機又響了。

挺奇怪的。

我趕緊退出朋友圈,點開消息框,我已經習慣了秒回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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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的冰箱壞了,備用的小冰箱有吃的。”

“好的。我先睡了,你早點睡吧,晚安。”

“早些睡,晚安。”

我捧着手機,死死盯着天花板,一直盯到我眼睛已經幹澀了。我從床上做起來,看着手機上的對話框,他的備注是“陳先生(愛心)”。

我撫摸着對話框備注上的愛心表情,緊緊咬着嘴唇。我緩緩從床上爬起來,來到了客廳。

客廳那只金毛還沒睡,睜着眼睛看我。

我逼迫自己勾起了嘴角,努力扯出了一個笑容,朝它招招手,盡量讓聲音輕快地喊着:“過來,元寶!”

它趴着地上沒有動。

是啊,它不會過來的。

我無力地蹲在地上,靠在牆角抱住了雙腿。我把頭埋在了雙臂裏。

我心裏知道,無論我叫的多大聲,叫的多溫柔,它都不會過來的。

我知道,今天,我注定睡不着。

我把那只金毛犬趕到了陽臺。我知道它沒有錯,但是我現在不想見到它。

我慢慢走到冰箱,想看看有沒有啤酒。我不太想面對元寶沒了的現實,我想麻痹自己。

我試着拉開冰箱門,發現打不開。這才想起陳毅給我發的短信。

冰箱壞了。

我本想轉身去備用的小冰箱找啤酒。但是冰箱上的物件卻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冰箱上了鎖。

其實家裏很多地方都上了鎖,比如陳毅書房的保險櫃,我倆睡覺的床頭櫃。但是我從來不去動,我知道那可能是他公司很機密的文件。還有他車上的車櫃也上了鎖。鎖的是他其它情人的東西。

我很乖,鎖上的東西我不好奇。

但是現在我突然不想那麽乖了。我仔細觀察着冰箱上的鎖,記下了形狀。我在家裏翻箱倒櫃,找到了十多個鑰匙,都挨個試一試。

幸運的是,我成功打開了。

冰箱門被我輕輕拉開,裏面的感應光猛地亮起。

冷凍層裏擺滿了食物。奇怪的是中間那格是一個很大白色的塑料袋。我摸了下,冰冰的,有些硬。

我輕輕解開了白色塑料袋。

入眼的是金色的皮毛。

我用顫抖着手捂住了嘴巴,雙腿因為無力而跌坐在地上。

眼前像是停了電一般,黑漆漆的。好一會兒,我漸漸平複自己的喘息,我從地上艱難地爬起來。

我把我那個白色塑料袋抱到了外面,袋子不重。

我抹了一把臉,發現整個頭已經濕了,後腦勺流了很多冷汗,而臉上不知何時沾滿了眼淚。

我輕輕打開了塑料袋。

它閉着眼睛,冷冰冰的。

爪子上有一道淺淺的疤。

我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一直到我已經哭不出聲音後,我才抱着它的屍體,坐在沙發邊。

我打開了電視,播了少兒頻道。它以前總喜歡盯着電視看,我覺得它是喜歡動畫片的。

夜晚的星星眨眨眼睛。動畫片裏的小動物們叽叽喳喳的,有一只黃色的小狗揚言要維護世界和平。

我抱着元寶已經冰冷的屍體。我們坐在沙發前,看了這個動畫片的大結局。

後來不知道何時,天亮了。

只是這場噩夢沒有結束。元寶還是那個姿勢,安詳地躺在地板上。

我找了一個小毯子,認真地把它包裹起來,又翻箱倒櫃找了個袋子,背着它出門了。

我背着它,挺迷茫的。我知道現在有些寵物店,是能給寵物火化的。但我不知道是該埋了它還是火化它。

我背着它乘坐了一輛taxi,一直朝南開,開了幾個小時,才找到一家能火化的寵物醫院。

我沒有直接回家,我帶着元寶的骨灰在這個城市到處瞎走。它生前僅僅在我們小區活動。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後來天慢慢黑了,我就在街邊找了個長椅呆坐着。坐一會又帶着裝着元寶的盒子慢慢走着。

再後來天慢慢亮了。

我回到了公寓。公寓裏那只金毛犬不再敢過來,它坐在陽臺遠遠地看着我。

我按亮了手機。沒有陳毅的消息。

我重新把冰箱的鎖鎖了起來。之前找鑰匙的時候,屋子被我弄得很亂,我花了點時間收拾幹淨。

我整理好了行李箱。把裝元寶的盒子裝在裏面。

臨走時我又仔細看了看這間屋子,窗臺有我種的水仙,書房裏是他為我寫的字畫,沙發邊的腳凳和地上的毛毯,是他專門為我買的,我特別喜歡坐在地上看書。

我別過了頭,拉着行李箱,離開了這間房子。

在踏出門前的那一刻,我還是回了頭。

那只金毛犬自己在陽臺玩着球。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裝了一袋狗糧,找了元寶的狗繩,把它帶走了。

我怕過幾天它也出現在冰箱裏。

我只好帶着這只狗回國了。

到家之後,陳毅還是沒有給我發信息。都過去好幾了,看來他一直沒回家。

我看着桌上裝着元寶的小盒子,我的五髒六腑像是竄了位置似的疼。這幾日我只要看到骨灰盒就渾身洩力,我還是很想流眼淚的,但是眼睛太幹,流不出來了。

我掏出了手機拉黑了陳毅的電話,删了他的微信。

他這個人很體面,所以我不想把分開的事鬧得鮮血淋漓。

他無心之失造成了一條鮮活生命的逝去。他卻只是利用另一個生命試圖完成一個騙局。

我給他這一點體面,是我對他愛情的終結。

我的愛情确實是将是熾熱而真摯的。

而三年零五個月後。

我身邊不會再有他,僅僅剩下那個小小的盒子,和一只來歷不明的小狗。

這熾熱而真摯的愛情啊。

我掐死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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