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身體比大腦更先一步
月光如銀沙一般。
過于明亮的月光仿佛有了實體,傾瀉在海面與沙灘上,又勾勒在不遠處的一對人的身上,眼前的場景便好像是電影裏的遠景,無端添了些浪漫。
餘曠平看起來有些手足無措。
他個子高,就算蹲着縮成一團,看起來也是個巨大的野獸,易南蝶在她面前又纖細又小巧,海風中對方衣擺頭發高高揚起,真的仿佛一只翩然欲飛的蝴蝶。
可是餘曠平反而怕她,甚至往後縮了點。
矮牆後的莊融看着這一幕,鎮靜下來。
他沉吟着開口:“我看着……南蝶占上風。”
助理之一腦洞大開:“南蝶不會才是幕後BOSS吧,別看她平時哭哭啼啼,其實都是僞裝。”
另一個助理捂住嘴,含糊道:“聽起來好萌。”
曲安歌:“……”
二次元宅男真的沒救了。
可是她也好奇到底怎麽回事,便凝神去看。
餘曠平左顧右盼:“你為什麽一個人來這?”
易南蝶抿嘴:“他們查出只有你不在。”
餘曠平一愣:“你沒說我可能在這麽。”
易南蝶堅定道:“我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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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确實沒說。
哪怕是查出是餘曠平不在的時候,她也沒準備說。
首先是,她自然也不确定餘曠平是不是在這,其次,對方當初願意默默送她回去,是自己承了情,那她就也要默默照過來,不管是不是在這,她也算盡了力。
可是畢竟曲安歌他們立刻就往這裏趕了,而易南蝶也跟了上來,那麽易南蝶有沒有說,在外人看來是沒有差別的。
但是易南蝶覺得有差別。
她沒有說,就好像當初餘曠平默默送她回去,沒有像任何人提起這件事一樣,她确實沒有說,在她心裏,就是問心無愧的。
所以這句話她說的很真摯。
餘曠平也立刻相信了。
他的神情變得放松,思索了一下,在口袋了掏了個什麽出來,遞給了易南蝶。
易南蝶看見一個草編的手環,在月光下顯得纖細可愛。
易南蝶一愣。
早上的時候她看見餘曠平在編東西,便問他在編什麽,但是對方不說,現在看來,就是這個手環。
她沉默片刻,說:“我不要這個,我要移動硬盤。”
餘曠平搖頭:“這個我不能給你。”
易南蝶道:“那這個我也不收。”
餘曠平低頭看了一下手裏這個粗糙的手環,想了想,就扔到了海裏。
“那算了。”他說。
易南蝶呆住,半晌,眼淚從眼裏裏湧出來,她還是忍不住哭了,顫聲道:“你怎麽真的扔了。”
餘曠平呆住:“你不是不要。”
易南蝶道:“我只是說現在不收,又沒說我不要。”
餘曠平瞠目結舌說不出話,易南蝶突然傾身,直接伸手去搶,餘曠平只好站起來躲,兩人打了個轉,最後餘曠平只好往岸上跑。
矮牆後莊融一臉納悶:“他們幹嘛呢?”
助理道:“追逐打鬧。”
曲安歌終于忍不住拍了下助理的頭,說:“別給我胡說八道了,他不是到岸上了,找機會把他摁住。”
餘曠平正扭頭注意着易南蝶的情況。
易南蝶不追了,只哭個不停,突然,轉頭往海裏去了。
餘曠平吓了一跳,正要過去,身後兩個身影突然往他身上跳過來,他一瞥見就伸手敏捷地扭了個身,結果那兩人連他的衣角也沒摸到,齊齊摔在地上。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曲安歌捂臉無語。
餘曠平立刻往海邊跑,這除了要躲這兩人的緣故外,還因為易南蝶居然往海裏面走,這下就算是曲安歌也出去了,着急地叫易南蝶的名字:“你幹嘛啊南蝶。”
這麽說完她又叫餘曠平:“餘曠平,你為什麽要拿走硬盤,是為了錢麽,要多少啊我們可以給更高的價錢。”
餘曠平走到海灘上,張口想叫易南蝶的名字,但是這麽多天以來,他還真沒叫過,張了半天口卻開說出話來,于是只好越走越近,這時他發現易南蝶也不是想要跳海,而是扒拉着海水,好像在海裏找什麽東西。
他心裏一跳,心想:應該不會吧。
易南蝶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見餘曠平來了,氣道:“你扔到哪裏去了,我為什麽找不到,你賠我啊。”
餘曠平沉默以對。
他扭頭看見岸上不斷靠近的四個人,又看着海裏一邊哆嗦一邊哭的易南蝶。
跑不掉了。
明明說是一個人的。
說的還那麽真。
果然是個演員。
他嘆了口氣,舉着手上的公文包,說:“這個賠給你,你快上岸吧。”
……
“然後呢?”譚臻臻追問。
曲安歌道:“然後餘曠平就把東西給她了啊。”
“靠,這是什麽虐戀情深。”譚臻臻扼腕嘆息,道,“昨天晚上,我怎麽就睡得那麽死呢。”
曲安歌笑而不語。
太陽已經升起,晚上月明星稀,白天自然是個好天氣,太陽暖融融灑在人的身上,逼退了夜晚的冷意和濕氣。
昨天半夜曲安歌他們把人和東西一起帶過來,陳禮看見大罵餘曠平沒用,從辱罵中曲安歌知道,餘曠平家裏母親生了病,急需一筆錢,如此才上了陳禮的賊船。
早上樊語聯系了警方,于是一群人坐在碼頭邊上,等着警方的船過來。
曲安歌靠在許密的肩頭,感受着吹到臉上的風。
昨天晚上回來的時候,許密也在,對方幾乎立刻沖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手臂問她“有沒有事”。
曲安歌看着許密一臉擔心的樣子,自然忍不住笑,咧嘴道:“我沒有事的。”
許密松了口氣。
松了口氣之後看見曲安歌背後,抱着她的腰,渾身濕透打着寒顫的易南蝶,又是表情一凝,目光放在易南蝶摟在曲安歌腰的手臂上,有點挪不開了。
于是天亮之前,曲安歌仔仔細細地說了昨天晚上的事,連一個細節都沒有落下,以此證明自己和易南蝶毫無關系,譚臻臻聽完,便立刻覺得這是個新人女演員和群演之間的虐戀情深。
她看了看邊上餘曠平的臉,偷偷說:“你還真別說,修飾一下,不比現在很有男明星差,至少個子高啊。”
曲安歌見許密神情已經如常,便對譚臻臻說:“別随便編排緋聞啊,劇組環境封閉,有時候人的感情比較激烈,也是常有的。”
她這話說話,便暗道糟糕,恨不得抽自己一個嘴巴子,果然見許密神情冷漠,站起來走到了一邊。
曲安歌立馬追上去,在許密耳邊說:“但是我肯定不會這樣。”
許密望着海面,太陽初升,海面上粼粼波光如碎金一般,她聽了陳禮的事,又聽了餘曠平的事,突然覺得愛情除了徒增痛苦,十分沒有意思。
她于是一言不發,轉身往山上走了。
曲安歌還想追上去,樊語卻把她叫住,因為警察來了可能需要她記筆錄,曲安歌只好高聲道:“密密,折騰了一晚上,你早點回去休息。”
秋水意在邊上嗤笑,道:“她不是想休息,是不想理你吧。”
曲安歌這回完全沒生氣,反而一臉真誠望着秋水意,道:“老板,能具體地說一下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麽?”
秋水意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林晚照湊過來,和她互相補充,把昨天晚上的事說了,聽到陳禮的那些話,曲安歌狂翻白眼,也明白了上輩子為什麽劇情走向和這輩子不一樣。
因為上輩子陳禮拿到了姜瑗的錢,不想得罪姜瑗,自然讓戲平平安安拍完。
更重要的是,這辛辛苦苦拍完的戲,因為姜瑗的緣故沒有上映,樊語栽了個大跟頭,陳禮反而爽了,态度還更好的。
簡單形容——卑鄙小人。
許密怎麽能覺得自己和這個卑鄙小人一樣呢。
她轉身去找了陳禮。
或許是因為認識了十幾年的情誼,陳禮被關在一個房間裏,曲安歌到的時候樊語就在裏面,坐在椅子上捏着鼻梁。
陳禮和秋水意描述中的也不同,昨天晚上對方有恃無恐盛氣淩人,今天卻慫了,面色晦暗道:“還是希望你能原諒我。”
樊語嘆了口氣道:“那你告訴我,你背後是不是還有人。”
陳禮搖頭,道:“就我……我,我是得了失心瘋了,對不起,我其實就是嫉妒,這電影拍了一半,我就知道,這肯定是部能拿獎的好電影……我就想,你要離我越來越遠了……”
樊語盯着他,突然說:“別騙人了,你把我當成小姑娘麽,什麽樣的眼神才是愛,我難道會看不出來麽,就算以前不知道,如今……”
她垂眸,低語道:“見過了就知道了。”
曲安歌聽到這,轉身走了。
她知道應該和許密怎麽說了。
走到大門口,她看見易南蝶蒼白着一張臉出來,游魂似的出了門,目不斜視,都沒看見她,她跟在後頭,看見易南蝶果然是去找了餘曠平,她就沒跟上。
正巧這時候警方的船來了,所有人就聚集到了碼頭。
……
這早上所有人心裏好像是扯着一根弦,直到做完筆錄所有人被警察帶走,才終于松懈了。
樊語讓所有人回去休息,曲安歌立刻就去了山上,到了許密的房間。
房門沒鎖,她推門進去,看見許密躺在床上,好像是睡着了。
但是她剛蹑手蹑腳關上門,許密便直起身,道:“我睡夠了,你睡吧,我起床幹活去。”
她起身往外走,走到門口,被曲安歌攔腰摟到了懷裏。
許密的身體又輕又軟,抱住的時候像是抱住了一團雲朵,她将許密的臉按在肩頭,聞着鼻尖熟悉的體香,低聲道:“你知道我愛你,對吧。”
許密沒說話,又聽曲安歌說:“你別信陳禮那個卑鄙小人的話,他才不愛樊導。”
許密輕聲道:“可是愛是什麽呢?”
曲安歌撐起許密的肩膀,雙眼發亮地看着她:“愛就是我們這樣的啊,我的眼中只有你,你的眼中只有我,我知道這個世界除了你,我不會在把一個人放在這麽重要的位置,你難道不是麽?”
許密愕然看着曲安歌的眼睛,半晌,臉頰和耳朵變得通紅,眼神閃躲道:“你也發現了我的那些想法吧,明明你演技那麽好,可是我總是給你使絆子,其實我和陳禮也……”
“并不是!”曲安歌非常嚴肅地打斷了她,說,“你為什麽不加上前提,是我叫你不要離開我,陳禮想要的是樊語手上的資源,她的家世,她的能力,但是我不管什麽樣,你肯定都喜歡我吧。”
曲安歌期待地看着她,眼睛發亮。
許密的心髒跳得厲害,大腦一片空白,她的耳中莫名響起昨晚的海浪聲,将整個大腦填充,讓她無法做出能經過大腦的回答。
所以身體比大腦更先一步。
她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