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Retrace Melody~序幕的樂聲

西莉亞提着裙擺追上放慢腳步的奧茲等人,只字不提先前和奧斯卡叔父的對話內容。

奧茲有點奇怪地看向嘴角擒着些許傷感的笑容的西莉亞,想問些什麽,但最後還是放棄。四個人一路沿着整理幹淨的石砌的連廊走到花園的入口,因為奧茲和西莉亞還有東西要交給基爾巴特而停下腳步稍作休整。

基爾巴特留意到西莉亞有點和平常不太一樣的笑容,背後有點發冷。奧茲将深棕色的箱子丢到侍從的懷裏,“喏,打開看看。”

“這個……奧茲少爺穿是不是太小了?”基爾巴特展開一件潔白的禮服,邊緣是黑色與金色交錯。

奧茲嘻嘻一笑,“笨蛋,因為這個是要給你穿的。”

“…………???!!!”

西莉亞很滿意地看到成功石化成功的侍從,接口道:“奧茲的尺寸不适合基爾,所以拜托奧斯卡叔叔去弄一件合你身材的。能夠趕上儀式太好了。基爾,你要穿着這件禮服出席我們的儀式哦。”

“不可以啊!像我這樣的仆人怎麽能夠參加少爺和小姐的成人儀式?而且,為什麽我沒有聽說這件事情?”基爾巴特慌慌張張地嚷道。

“怎麽可能告訴你啊!”奧茲說得很理所當然,“我可是為了看你這幅驚慌失措的樣子而故意瞞着基爾你的。”

她就知道。

這種爛理由只有奧茲想得出來,反正符合他一貫的性格,她才沒有說什麽的。

西莉亞心情輕松,坐在臺階上,雙手托住下巴看着奧茲和基爾巴特的互動。

“不行……請您另外找人。”基爾巴特雖然被打擊到了,口頭上依舊是拒絕出席。

奧茲瞄了眼看起來在神游的雙胞胎妹妹,“沒關系,你的工作很簡單的!”

“基爾只需要在儀式的最後把法衣披到奧茲的肩上就可以。”西莉亞接下了解釋的工作,淡淡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其實這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我們一致決定交給基爾你。”

“對、對……呃?!”正點頭應和西莉亞的奧茲忽然注意了她話語中的某一點,瞪大雙眼,“西莉亞,你剛剛說,‘我的肩上’?那你呢?我不是要求——”

Advertisement

西莉亞翻了個白眼,“不要犯傻,奧茲。貴族階層能夠接受的極限就是我和你的成人儀式以同樣的标準,在同一個時刻舉行。因為是奧斯卡叔叔主持所以之前的流程問題不大,但是法衣這個細節沒有人肯讓步的。我是長女,而你除了是長子之外還是貝薩流士家的下任家主。”

說完她笑呵呵地望向有點不明所以的基爾巴特,“所以說呢,基爾,連我,身為女性而且沒有繼承權的西莉亞?貝薩流士都可以和奧茲一起舉行成人儀式,你作為我們的朋友出席是絕對不會有人介意的~~”

就算有人要嚼舌根,她也會讓他們乖乖閉上嘴。

西莉亞碧綠的眼眸深處冷意閃爍。

基爾巴特看來根本無法接受西莉亞的說辭,“可我和西莉亞小姐還是不一樣的!我不過是個被貝薩流士家收養的孤兒,怎麽能夠出席你們的成人儀式呢?!那些貴族會在背後怎樣議論你們啊!”

雙胞胎很快地異口同聲回答:“不在乎。”

奧茲是轉過頭,冰冷的神情沒有展現在基爾巴特眼前;西莉亞笑得一貫的歡暢,艾達卻使勁地朝有陽光的地方湊,“哦呀,基爾要為我們着想,謝謝。不過,放心啦。”

“我會被老爺給宰了的!!!”聽到這樣的回答,基爾巴特越發恐慌。

聽到這個稱呼,雙胞胎的臉上劃過奇異的神情波動。奧茲彎曲起左腳,雙手環繞住膝蓋,身體略微朝後仰,仰視湛藍的天空,“他工作很忙,連我的生日都趕不回來,怎麽可能特意回來責罵你。”

西莉亞收起微笑,深思着看着自己舉到半空,在太陽的照射下可以看到鮮紅的流動血液的右手手掌。

“不用擔心,基爾。”她聽到自己這麽柔和地說道。

然後一陣悅耳的八音盒傳入西莉亞的耳中,旋律簡單輕揚,又仿佛滿載着眷戀與快樂。

“音樂?”奧茲也聽到了同樣的樂聲,他閉眼傾聽片刻後确認道:“是八音盒……?”

可是基爾巴特和艾達的表情卻告訴西莉亞,他們并沒有聽到這個聲音,“奧茲少爺,您在說什麽?”

“西莉亞,你呢?”奧茲沒有回答,反而是看向面露詫異的雙胞胎妹妹。得到她肯定的答複後,兩人同時起身,循着樂聲朝前探尋者走去,期望可以找出這音樂的發源地。

結果奧茲和西莉亞往前方走了沒幾步,理應堅實的地面忽然就塌陷。

在下墜的第一時間,西莉亞腦子裏閃現的念頭竟然是和自身安危無關的,“這種上百年的老建築果然沒有安全性可言。”基爾巴特則快速沖來抓住了奧茲,因為距離西莉亞的位置還有一小段差距而沒能護住。兩個男孩是摔在了石板鋪就的古老地面,基爾巴特将奧茲護在身下。而西莉亞只有孤軍奮戰,她勉強通過落地後的幾個翻滾動作來避免摔傷。待她站起身子,長裙的下擺上精致的花紋早就破爛。不過萬幸的是,她個人沒有受到什麽大的傷害,只有幾處不嚴重的擦傷。

“西莉亞,你到底學了些什麽東西?你采用的動作,似乎不是什麽正統的武術。”奧茲揉着腦袋起身,有些迷惑地看向比自己更早恢複的雙胞胎妹妹。

“別追究正統不正統的問題了,奧茲。我是要靠這些東西來保命的。”西莉亞惱怒地打量自己的衣服,再想象被肯特女士看到後可能有的景象,臉色一變再變。慘了,她大概會被那些女傭聯合起來給拆了的……不要啊啊啊。

“哥哥,基爾,姐姐,你們沒事吧?”艾達從莫名塌陷處的上方形成的洞口處向下張望,呼喊着落到下面的三個倒黴鬼的名字。

奧茲代替其他兩個人回答,“嗯,我們沒事,艾達。總算是活着。”

後一句話換來西莉亞不客氣的一個拳頭,“你胡扯什麽啊!?”

“這是我的真心感受!”奧茲捂住被打到的地方,怒視橫眉豎目的雙胞胎妹妹,“我是你哥哥!下手不會輕一點啊?!”

西莉亞冷哼一聲,“我覺得輕一點你就更不會長記性。”

“這是誰的墓碑?”基爾巴特的發現讓互相怒視的雙胞胎的注意力移動到明明在地下卻茂盛的大樹下的十字墓碑上。

基爾巴特努力去閱讀應該刻着名字的位置,最後因為太過模糊而放棄,“不行,看不清這個地方的文字啊。”

而雙胞胎的視線被纏繞在十字架上的懷表給吸引去。

在陽光的照射下折射出耀眼的金色光芒,懷表的蓋子上銘刻有精致的圖案。嶄新得仿佛剛剛制造出來,可西莉亞卻認定這個懷表已經相當古老,說不出緣由,僅僅這麽認為。這個認定根深蒂固,連她自己都不明白為何。

奧茲不受控制地伸手,将懷表從墓碑上拿下。那條細細的鏈子逐漸從十字上解開,發出摩擦的聲響。

解開的又好像是一根束縛,命運的齒輪從此再次運作。

百年的寂靜即将被打破。

“好漂亮的懷表。”基爾巴特毫無心機地贊嘆出聲。

“不……”西莉亞直覺性地反駁,目光跟随奧茲打開懷表的動作,有些迷離地盯住表面挖空部分下方的明顯是八音盒部件的齒盤,“這是懷表和八音盒的組合作品。”

奧茲轉動懷表側面原本看起來像是調整時針位置的部件,懷表發出類似上發條的聲響,随後叮咚的樂聲從懷表中傳出。懷表的指針也開始運作,伴随着樂聲,也伴随着曾經靜止的時間。

這首曲子……是剛剛她和奧茲聽到的……?

西莉亞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迷霧。

下一個瞬間,悠遠的場景潮水般湧入大腦,大大咧咧但總感覺深不可測的高大金發男子,沒有太多表情變化的黑發紫眸卻潛意識裏認為十分溫和的男子,笑得過于燦爛可萬分依戀着某人的金發碧眸的年輕男子,然後是——

【蕾西。】有人這麽念着這個名字,又如同在深情呼喚。

誰?

“……奧茲?”西莉亞對着那名金發碧眸的年輕男子喃喃地叫着雙胞胎兄長的名字,想要确認些什麽。眼前的迷霧在她感到有人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的同時就消散,面前有點擔憂地看着自己的是,她和奧茲的貼身侍從,基爾巴特。

基爾巴特仔細打量着神情還帶有些許恍惚的西莉亞,“西莉亞小姐?你沒事吧。奧茲少爺也真是的,在音樂響起之後就發呆。不過這個懷表好獨特,居然還附有八音盒。這段音樂非常動聽,不知道是誰創作的呢。”

雙胞胎的表情都帶着些驚魂未定,一種詭異的感觸在心底蔓延開。

有什麽,即将開演。

情形最後演變成奧茲毫不客氣地拿走了那只漂亮的懷表,三個人沿着地面坍塌後出現的樓梯走回回廊所在的平面。艾達紅着眼眶撲進奧茲的懷裏,戴娜則歡快地“喵”了一聲,跳到西莉亞的頭頂,尾巴甩啊甩,弄得西莉亞臉上癢癢的。

看看天色,西莉亞撇嘴,“差不多是去更換禮服的時間了吧。之後好像還有一位客人要見,奧茲再不快一點,肯特女士會抓狂得發瘋的。那結果我可承受不起。”

“對哦。”奧茲也意識到了同樣的問題,他拉着艾達就要朝宅邸的方向走去。

基爾巴特抱起箱子沖上前來,“等等!奧茲少爺,西莉亞小姐!我真的不能參加你們的成人儀式啊!”

“基爾你好死腦筋耶。”西莉亞不滿地咕哝。

奧茲則是一幅寬宏大量的樣子,雙手放到基爾巴特的肩膀上,“這樣啊。既然你這麽堅持,我和西莉亞也不好勉強你。沒事,你不來我們也不會介意的。”

“真的、完完全全不會介意的~~”

西莉亞斜眼瞅着奧茲越發用力捏緊基爾巴特的雙手,鄙視不已:同志,你要是沒有手頭這種明顯是威脅的動作和背後黑色的背景,這種話才有可信度而言好不好。基爾的肩膀都被你抓得可以聽到骨頭的聲音了,哪裏是不介意啊?還有,明明是你口是心非,為什麽還得拉上她做墊背?

奧茲燦爛的歪頭一笑,松開了禁锢住基爾巴特肩膀的雙手,“西莉亞、艾達、戴娜,我們走吧~~”

三人一貓就這麽潇潇灑灑地通過連廊走向要舉行儀式的宅邸,留下因為奧茲赤|裸裸的威脅而雙腿發軟、跪坐在原地的基爾巴特。其實,西莉亞臨走前頗含深意的一眼也是巨大的壓力之一。經過上一次的經驗教訓,基爾巴特深刻地明白為何全體傭人一致認同得罪長子奧茲并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得罪長女西莉亞的這個事實。現在這對雙胞胎同時施壓,他再堅持反對态度,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怎麽辦呢?”基爾巴特煩惱地看着手中精致的白色禮服。

一個鬼魅般的影子在他背後張開,“好漂亮的衣服~~借我看看如何~~”

基爾巴特愕然回頭,随後腦海一片黑暗。

另一廂,西莉亞如她自己所料想,挨了結結實實的一頓訓斥。灰頭土臉地被一群女傭推進更衣室,她看着放在椅子上以長裙配上罩衣的禮服,再次感覺頭皮發麻。不是說她嫌棄那條特意為了儀式而準備的鑲有寶石制作的貝薩流士家家徽的長長的白色領結,不是說她讨厭要求穿在裏面的黑色高領上衣,也不是說她看不慣明明有了罩衣還制作成長袖的長裙而且袖口翻折出黑底金邊的花紋的式樣,更不是說她不喜歡對襟款式的長裙……

掀桌,這套衣服是誠心要熱死她才制作的是吧??!!

才往後退了一步,西莉亞就察覺自己撞上了什麽人。扭頭一看,肯特女士笑得特別和藹可親,如果能夠忽略她額頭跳起的青筋的話就完滿,“西莉亞小姐,請更衣。”

沒有選擇了……

不過總比相當于變相的相親會的成人儀式舞會好吧……

西莉亞無奈嘆息,認命地換上這套繁複的禮服。金色的長發披散開,不使用任何的裝飾物。黑色的高領上衣的領口處是白色緞帶上別住的家徽和領結,對襟開的罩衣,再是長裙。這麽三層套下來之後,西莉亞只覺得自己活像只粽子。鞋子,她只好羨慕身為男生的奧茲可以穿靴子,而她必須穿上乳白色的高跟鞋。最後一步是戴上白色的手套。

跟随着肯特女士走到禮堂的大門前,奧茲和西莉亞互相打量着。

“搞什麽啊,西莉亞。光看你外面的罩衣,樣式和我的衣服根本沒區別嘛。裙子上也有和我的外衣相同的對襟花樣,只不過是以純粹的裝飾式樣點綴在裙子上。哦,罩衣和裙子上的花樣邊緣沒有我這裏的扣子,而且比單純裙子的下擺長出那麽一點點。”奧茲好笑地看着雙胞胎妹妹的裝束,“你不熱嗎?看樣子你的衣服有三層耶。”

“閉嘴,奧茲?貝薩流士。”西莉亞咬牙切齒地瞪着雙胞胎哥哥的長外衣,還有活動比她方便的白色長褲外加黑色靴子,眼睛都快噴出火來。

奧茲将手往衣服的口袋裏摸了摸,然後再有點不安地朝後望一眼。肯特女士正在和負責禮堂大門守衛的人員交談,似乎時間稍有多餘。西莉亞則默默思索聽到的那段旋律,根本不擔心基爾巴特是否會缺席的問題。

“這個旋律——?”正在思考中的西莉亞清晰地聽到了八音盒清脆的樂聲,她猛然看向手持打開的懷表的奧茲,胸口一緊。

“怎麽了?”

西莉亞也對自己的反應有點莫名,“不,沒什麽。大概是我太緊張,産生了錯覺。”

“……你不覺得,這個懷表的鐘聲加速了時間的流逝嗎?”奧茲沉默了幾秒後,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

“好像,我也有這種感覺。”西莉亞苦笑,承認了奧茲的說法。

面前華麗的禮堂大門在兩名守衛的許可下緩緩敞開,肯特女士和女傭站在一邊注視着今晚儀式主角的雙胞胎,“去吧。”

兩人對望一樣,深吸一口氣,邁出步子朝裏走去。

換上了奧茲和西莉亞特別準備的白色禮服的基爾巴特面帶與平日無異的腼腆笑容走在通往禮堂方向的回廊上。背後卻多了一個影子。

舞臺和演員都已經就緒。

続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