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Retrace Assuredness~心之音
面對雙胞胎清澈的眸子，基爾巴特再一次選擇了逃避。
他踉跄着後退幾步，靠在大門的門板上，喃喃念叨：“……我已經……”
西莉亞只好又在心裏苦笑起來：懦弱的性格沒有變啊，基爾你。完全沒有聽懂她當時的話啊，在知道你擁有的靈體的名字的那一刻起，她就清楚你現在所屬的家族了。為什麽還要繼續當縮頭烏龜呢？
“不是你們所認識的基爾巴特了。”基爾巴特似乎費勁了全身的力氣才擠出這句話。
他将全身的重量放在身後的門板上，擰緊眉頭忍受傷口的疼痛，還不忘扭頭避開雙胞胎直率的眼神，“我的名字……我的名字是……”
“基爾巴特?奈特雷伊。”
基爾巴特和西莉亞同時說出了這個名字。
西莉亞面對奧茲和基爾巴特的訝異只是随意地聳肩，“茲拜不是說過了嘛，有什麽好驚訝的。奧茲那個時候的重心全放在‘基爾巴特’這個名字上，恐怕根本沒有留意到後面的姓氏吧。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茲拜說的名字是，基爾巴特?奈特雷伊。”西莉亞朝基爾巴特的方向點點頭，面色如常。
“那你還——”基爾巴特看到奧茲異樣的神色後急忙收回沖口而出的話語，重新移開了目光，“對貝薩流士家而言，我可是敵人！現在的我，是那個奈特雷伊家的人！”
“所以，你們不要再像以往那樣對待我！因為我，已經沒有那個資格！”
扔下這句話，基爾巴特大步離開了剛剛發生激烈鬥争的禮堂。
被丢下的奧茲和西莉亞面面相觑，又都在彼此的眼裏看到了無奈的情緒和隐隐的笑意。
被忽視很久的愛麗絲踟蹰地走到奧茲的身邊，西莉亞則煩惱地抓亂了自己的劉海，頭疼該怎麽開導死腦筋的侍從。
奧茲露出有些悲哀的神色，低下腦袋揪住頭發，“奈特雷伊……怎麽又變成這樣……”
染血的黑兔子看着少見懊惱的契約者，猶豫着伸出手，“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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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回來，那個家夥根本就沒有把問題說明清楚啊！”奧茲猛然站起，眼神明亮，大聲嚷嚷道，把手才探到一半的愛麗絲驚得不小。
“西莉亞，去追基爾了！”
貝薩流士家的長子沖雙胞胎妹妹這麽說道，然後一馬當先跑出禮堂，根本沒有看到愛麗絲愕然和寂寞交錯的表情。
“性子這麽急做什麽。”西莉亞低聲嘟囔，雙手合十對愛麗絲稍微一鞠躬，“抱歉，愛麗絲！我們去去就來！你先在這裏等一下！”
她急急匆匆簡單解釋一番後拔腿就去追已經看不到身影的雙胞胎兄長。不過她倒是不擔心找不到人，還在當縮頭烏龜的侍從能夠去的地方實在有限，猜起來太沒有挑戰性。不去找的話，天知道基爾那個傻瓜會怎麽胡思亂想。雖然其實只要奧茲出馬，肯定能夠簡單說服基爾，可為什麽……
腳下的步子因為紊亂的心緒而減慢，西莉亞在通往當初地下的墓地的入口前停下了腳步。面前塌陷的地面和記憶裏的分毫不差，但是旁邊的紅磚連廊卻早已爬滿了綠色的藤蔓，不複她腦海中的那般潔淨氣派。之前還明亮的眸子猛然間黯淡下來，唇畔的笑容裏增添了幾分苦澀的味道。
“十年了嗎……這種程度的變化不是理所當然的嘛，我有什麽好奇怪的。真是……”西莉亞半蹲下身子，将整個人縮成一團，“感到苦悶，哈，我是不是太自以為是了些。基爾，還是跟着奧茲比較好……奧茲那個性格，必須有人在一邊看着他不可。除了基爾之外，沒有人、沒有其他人可以做到這一點。那個誓言，當初就應該只給奧茲一個人的……”
奧茲是貝薩流士家的下任家主，而她注定是輔佐的位置。最忠實的侍從，是奧茲所需要的，絕對不是她。
所以，她只要悄悄地看一眼就可以了，基爾重新對奧茲宣誓的場景。那裏面，有着她最重要、也是唯一的雙胞胎兄長，也有着在他們最寂寞的時候陪伴在側的侍從和友人。
獨獨不會有她，西莉亞?貝薩流士的身影。
少女放輕腳步，走下古老的石砌臺階，側耳聽着能夠聽到的一切動靜。
“這裏不管是兩天前還是十年前都沒有變化啊~”奧茲調侃的聲音傳入西莉亞的耳中，也讓她的臉上重新出現了輕松的笑容。
這才是她的哥哥，奧茲?貝薩流士。
基爾巴特明顯心虛的怒吼落在西莉亞耳中毫無威脅感，“你、你來幹什麽？”
“幹什麽？”西莉亞聽到奧茲很自然地反問回去，然後幹脆地給出答案，“來幫你包紮啊！來，圍巾給我。”
西莉亞豎起耳朵，沒有再有基爾巴特的聲音，看來是直接被奧茲的氣勢壓倒，認命地任奧茲幫助他包紮右手的傷口了吧。都經過十年，基爾還是那麽可愛。
“真令人懷念。”奧茲主動牽起話題，語氣輕松愉快，“我和你，還有艾達，三個人在屋子裏探險。然後再加上西莉亞，四個人跑到這裏來。然後你還摔了個狗吃屎，遜斃了！嘻嘻，那個時候真慘。”
基爾巴特沒有回應。
注意着兩個人對話的西莉亞輕輕嘆息一聲，等待奧茲重新開口出聲。
“吶，為什麽一直瞞着我不說呢？”窸窸窣窣的包紮聲後，奧茲再次問出他的疑問，淡淡的，不帶任何責備意思的。
“西莉亞似乎早就猜到是你，卻忍着不去點破。對吧？”奧茲這句話飄到西莉亞耳朵裏，讓她一驚。
奧茲他……看穿了自己的想法？不知不覺中西莉亞握緊了拳頭。
“為什麽還要堅持隐瞞？”
“……因為，不想讓你們看到，已經改變的自己。”基爾巴特艱難地給出了他的理由，換來的卻是奧茲大聲的嘲諷，“我就知道！真符合你的性格，好遜！”
“……哈……”西莉亞本來都要笑出聲來，一想到自己現在還不能露面，趕緊把笑聲吞回肚子裏。但是腳步小小的移動碰到了一粒小石子，而那粒小石子就沿着階梯“噼噼啪啪”地一路落了下去。
這粒小石子，正正當當地在奧茲和基爾巴特面前停下，看得西莉亞咬牙切齒又不能發作。
奧茲一點也不驚訝地擡頭，“西莉亞，別躲躲藏藏的，快點下來！我就知道你悄悄跟在我後面又不敢露頭，下來啦。基爾也希望聽到西莉亞的說法，不是嗎？”
“……是我這次運氣不好！”西莉亞不高興地走下臺階，在基爾巴特越發驚愕的目光注視下走到奧茲的身邊，賭氣地說道。
奧茲得意洋洋地揉亂了西莉亞好不容易整理好的劉海，“說明你還有的學~~”
西莉亞瞪了眼奧茲，眼珠轉了轉，放到基爾巴特的臉上，往語氣加進了些連她自己都沒有留意到的撒嬌，“好啦，不要這幅表情，好像我們欠了你很多錢一樣。基爾，我早就和你說過，背着蝸牛殼很累的，你看看，不聽我勸告的結果。”
清楚妹妹話裏的意思，可奧茲還是為西莉亞語氣裏那份他從來沒有聽到過的，柔媚的，柔軟的或者說是異常甜美的氣息而感到萬分驚訝。更令他驚訝的是，從西莉亞眼底掠過的冰冷刺骨的溫度，還有一份深沉的情感，似是憎惡，又飽含深愛。
“奧茲？”好半天不見奧茲有反應，西莉亞胳膊擡起，碰了碰奧茲的手臂。
那雙碧綠的眸子裏一片澄淨。
剛剛的那個語氣，不是出自西莉亞本人的意識，嗎……
奧茲不着痕跡地掃了眼望向自己的雙胞胎妹妹，再将視線掉轉回基爾巴特那裏。
他眨眨眼，嘴角勾起一抹上揚的弧度，“基爾，你還是老樣子，遜斃了。”
“我也有我的——”
“你說你變了，是哪裏呢？”奧茲又一次打斷了基爾巴特的解釋，轉身背對已經是青年的侍從，同時牽起雙胞胎妹妹的手，用自己手心的溫暖去感化那只不知為何冰涼的柔荑。
“是變得比我高？還是，你的手槍用得熟練？”
西莉亞沒有接話，任奧茲牽着自己朝前走去。眼前是金色陽光下的墓碑和墓碑後參天的古木，身邊是血脈相連的兄長。
“都過去十年了，你會有些不一樣也是理所當然的。”走在她前方的奧茲語氣是平淡的，仿佛之前知道那漫長十年空白後的那些震驚都不是他的情感一般。
陽光照射下，貝薩流士家的長子的背影雖然還是個孩子，卻堅強如成人。身邊的貝薩流士家的長女則略微轉過臉，爍金的長發飛揚，遮蓋住了她的表情。
【吶，不論經過多久，不論我變成怎樣，你都會認出我嗎？】少女嬌嫩的嗓音輕輕這樣問道。
“可是，對我、對西莉亞來說，看不到任何使你不再是你的改變。”奧茲這麽說道，仰頭注視那棵古木的濃密枝葉，還有透過樹葉的縫隙洩露下來的點點金色陽光。
【蕾西，你啊……】男子寵溺的笑容模糊不清，只有口吻裏不容忽視的珍視和唇畔的一抹真切的笑意清晰無比。
“我醒來的時候，你總是在我身邊；在我心情不好的時候，你總是及時發現并且開導我。”奧茲溫溫的嗓音裏滿是堅韌，一點一滴地注入西莉亞有些模糊的心中，然後緩緩蔓延開，包裹住那份冰涼的核心，沒有一絲霸道的輕柔，“西莉亞小小的任性舉動，你都包容；西莉亞偶爾的單獨行動，你都确認她所去的地方是她能力範圍裏的。不是嗎，基爾？”
“還有剛才，你也堅守了你‘絕對’的誓言。”
“告訴我，你哪裏不像你了？”
西莉亞的眼光在奧茲細細數來的話語中逐漸清明，盤旋其中的幽深消散開來。她在奧茲的眼中讀到了接下來的話語，也看到了那炯炯有神的眸子裏往日的光輝。
過去日子的點點滴滴迅速湧上她的心頭，清晰得就仿佛是昨天才發生。
她知道，她知道之後應該怎麽做。
他們是驕傲的！他們是自信的！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
“那時你所說的話，我們依舊堅信着。”奧茲感到西莉亞握緊的手心傳來的溫度，只要稍微轉動眼珠就可以看到她和自己相似的微笑。
“你成為公爵家的人又如何？”
“醜話說在前頭，你不過是成為區區貴族罷了——”
“我們可不會就這樣放手讓你走！不要忘了，你可是我們的侍從！”
雙胞胎異口同聲地宣布着自己的所有權，措辭卻不忘将對方包括進去。自豪的笑容裏那份骨子裏透露出的傲氣分毫不減。
基爾巴特用受傷的右手擋住臉孔，發出低聲的笑，“呵呵……你們，還是這幅樣子……嚣張、跋扈……”
西莉亞笑眯眯地插了進來，“基爾，你是想用‘德行’這個詞的吧？後面的兩個形容詞怎麽聽都不像褒義詞呢。”
奧茲倒也滿不在乎，“咦呀，基爾還是那麽腼腆~~西莉亞，稍微留點面子給基爾，不然他要不好意思的。”
被提醒的西莉亞居高臨下地瞄了眼看不清臉色的侍從，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我都忘了，抱歉啊，基爾，條件反射不是那麽容易可以克服的。”
“……啰嗦！”基爾巴特被點破原來的用意，底氣沒多少地低吼一句。
他眉頭緊皺，話語裏充滿了對自身的厭惡，“我……背叛了貝薩流士家！”
全身都充滿了污穢。
“可是，你們卻……”他緩緩起身，一步一步地走進站在大樹樹蔭下的雙胞胎，宛若渴望救贖的人。
雙胞胎露出一模一樣的爽朗笑容，沒有分毫的猶豫，“可以啊，如果，這是你所希望的話。”
如果這樣，你們還是願意原諒他的話……
基爾巴爾?奈特雷伊單膝跪下，跪立在沐浴在金色陽光下的雙胞胎跟前，神情虔誠，就如同十年前一樣。
“我現在，也永遠都是你們的侍從！”
貝薩流士家的長子和長女微笑着注視已然成長為出色青年的基爾巴特，發絲在陽光下有着透明的質感，而碧綠的雙眸比最上等的翡翠都要澄明。
“好久不見，基爾巴特。”
他們這麽說道，好像不是十年後的重逢，不過是一個轉身的時間。
西莉亞則多了一個心眼，偷偷地望向基爾巴特背後一片長長的陰影處，眼底掠過一絲不快。
“奧茲，基爾似乎把他的帽子和幾把手槍忘在禮堂那裏。你去一趟拿過來吧。”在三人間正式重新定下契約後，西莉亞忽然提出看來有點突兀的要求。
基爾巴特臉色驀然一變，仔細一查看随身的物品，發出一連串無意義的慘叫：“啊啊啊啊啊！！！”
奧茲好笑地看到先前還冷靜的基爾巴特此刻的表情，再看看西莉亞面色僵硬，事實上眼裏笑意都快溢出的憋笑狀态，“嗯，好吧，我就去幫基爾拿過來，順便也把愛麗絲叫來。讓她一個人在那裏也不太好，剛剛走得急，沒有和她解釋清楚。”
“去吧~去吧~”西莉亞揮手送走腳步輕快的奧茲，待看不到他的身影後，面色一沉，轉身盯住手腳僵硬的基爾巴特。
“……你從什麽時候開始知道的？”基爾巴特避開西莉亞犀利的視線。
“我不确定的，只有空白的時間段的長短而已。”不直接回答基爾巴特的問題，但西莉亞也沒有移開目光的打算，“在看到你的第一時間就确信，你就是基爾巴特。而至于你現在所屬的家族，布雷克說出‘黑鴉’這個明顯是潘多拉流的名字後就很清晰。”
她自嘲地笑笑，“我和奧茲不一樣，基爾。這句話要我說幾次你才能理解？十年前我就和奈特雷伊家打交道，怎麽可能不知道‘黑鴉’這個靈體是哪個家族的呢？說實話，令我驚訝的不是你成為奈特雷伊家的人這件事，而是你居然在蘭茲華斯家的人手下工作。”
“紮古席斯?布雷克。”念出這個名字，西莉亞總算是讓基爾巴特正視自己，“你，是被他說服，成為奈特雷伊家的養子，目的是幫助他監視什麽人，以及，為了救出我和奧茲，必須将靈體‘黑鴉’弄到手。是這樣吧？”
基爾巴特沉默片刻，走到古木下的墓碑前，俯下身子去檢查墓碑的角角落落。西莉亞也不着急等他的回答，站在一旁注視基爾巴特的一舉一動。
“你說的，好像在現場看到的，西莉亞。”他觀察無果後，半是感慨半是驚嘆地回答道。
西莉亞奇怪地瞅了眼基爾巴特，“不，我真正想問的是，你這樣做會不會過分了些。”
“靈體‘黑鴉’，這可是連奈特雷伊家的現任家主都駕馭不了的，奈特雷伊家象征性的東西。你作為養子将它得手，結果是作為布雷克的部下工作，現在又再次作為我和奧茲的侍從發誓效忠，不是就必須離開奈特雷伊家了嗎？這樣，對于奈特雷伊家的嫡子，會不會，太過不公？”
基爾巴特臉色瞬間僵硬，“……我也知道……”
“基爾，你啊。”西莉亞恨鐵不成鋼地搖頭，“這下子真是有趣。奈特雷伊家得到‘黑鴉’的養子是敵對的貝薩流士家下任家主的侍從。兩家的關系只會越來越差，你讓我怎麽重新獲得只有奈特雷伊家特有的情報渠道才能得到的信息和奈特雷伊家現任家主的承認？”
眼見基爾巴特的面色越發難看，西莉亞輕輕走上前，彎腰低頭，靠在基爾巴特的背後，“但是……”
“我和奧茲一樣，很高興。”
“謝謝你還願意承認我們，基爾。謝謝你還願意回到我們身邊，基爾。”
謝謝你，一如既往的那份深藏不露的溫柔體貼。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故事快些進展吧……望月娘，再黑白反轉的劇情繼續也好，快點更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