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Retrace Who am I~散落之音

“奧茲……看起來有點失去理智了呢。”西莉亞雖然說着聽似煩惱的話語,臉上依舊是一切盡在掌握的穩重微笑,槍口沒有抖動。

“也好。讓他發洩一下總比一直憋在心裏好。”貝薩流士家疑似有快速成長為老媽子的長女幽幽嘆息一聲,讓雖然被強迫以相當不優雅的姿态趴在地面上的黑兔子愛麗絲狠狠地抖了一下。

西莉亞在奧茲怒火沖天地朝違法契約者走去的同時也在一條陰暗的小巷那裏找到了她一直在尋找的人的身影。雖然只是一晃而過,但是明顯是一個屏氣凝神,在一邊悠哉地看好戲的人,再結合眼下的情況,也只有一個再清楚不過的答案了。況且,那條小巷就是之前艾可被擊飛後的落地點。

至于自家兄長會不會因為氣昏頭而對某位違法契約者采取某些偏向暴力的行為完全不在西莉亞的考慮範圍之內。或者說,她其實也很認同有時候拳頭比口水更有鮮明的成效。

雖然,眼下,她還沒有把這個早就認同的經驗在自家哥哥身上進行實踐活動。

因為她還有其他必須做的事情。

“唔,果然人失去理智的時候射擊的準頭會快速下降啊。”西莉亞眼見着奧茲因為發狂的違法契約者胡亂發射的子彈而在臉頰、腿部留下好幾處擦傷,殷紅的血液緩緩滲出。她不冷不熱地評價起違法契約者的舉動,下意識地強迫自己忽視奧茲身上不斷增加的大小傷口。槍口沒有絲毫的抖動,标準地朝着違法契約者胸口心髒的位置。

那雙比上等祖母還要純淨明麗的翡翠色眸子裏清晰倒映出一步步走向違法契約者的那個少年纖細的背影。

沒有悲傷,沒有不舍,沒有感動,沒有鼓勵。

一如上乘的寶石般冰涼剔透。

黑兔子愛麗絲仿佛看到什麽恐怖的東西一般瑟縮了一下,不去看西莉亞那雙實際上相當漂亮的眼睛。

那個精致的少女,太過平靜。

面前明明是最重要的兄長可能遭遇危險的境地。

而另一廂,被奧茲憤怒地質問“為什麽你會成為違法契約者”的男子忽然瘋狂地大笑起來。

西莉亞投以嫌惡的視線,原本稍微揚高的嘴角此時完全平板。墨黑毫無預兆地吞沒了一抹鮮活的綠。

淺薄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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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蠢的人類。

“為什麽?你問我為什麽和靈體定下契約?”

“那還用說!當然是為了改變過去啊!”

“那個時候……如果我沒有聽信朋友的讒言……家族也不會沒落、妻子也不會病死、也不用品嘗這種滋味……”

“也能讓菲利普過得幸福!!”

“我啊,是為了兒子才殺人的!”

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會成為真實。

而殺人,第一次或許會猶豫、會顫抖,但是,人類是擁有“習慣”這個特性的生物。殺人這件事,也會習慣。習慣見到生命在自己手中逝去,習慣見到鮮血無情流淌,習慣……

生命的溫度褪為無機質的冰冷。

奧茲的臉上出現了毫不掩飾的,滔天的怒意。

同一時刻,西莉亞的嘴邊是不加掩飾的嘲諷和蔑視。金黃色的長發也不再帶着耀眼的光芒,反而襯托出異樣妩媚、宛若星光流轉的雙眸。

“你真的是這麽想的嗎???”奧茲憤怒地朝前踏出一步,卻被驚恐的男子用槍抵住了腦門。

“……你、你知道些什麽……”

“咔嚓”。

沉浸在怒火和如何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的奧茲沒有注意,可拿□□抵住他的男子卻聽到了□□上膛的聲響。和眼前怒吼的少年面龐相似的少女冷冷地注視着這個方向,手裏的槍口對準了他的腦門,眼底席卷着足以吞沒所有光明的暗流、澎湃的怒氣和赤|裸裸的最後警告。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呆在菲利普的身邊?”

“為什麽不陪他在一起啊???”

奧茲惡狠狠地揪住男子沾染上污漬的白色襯衣的衣領,不停地高聲怒吼、反問道。

“你很寶貝你的兒子吧?”

“可是你卻——”

“為什麽……要讓他和我一樣品嘗那種滋味??!!”

【是的,我現在只有一個人……】

【忽然意識到只有自己一人的時候,是多麽的……】

【寂寞和孤獨。】

過去記憶裏那個獨自站立在空曠房間的小男孩雙手試圖擁抱住自己,以此來汲取些許溫度來抵擋雖然燃起火堆卻依舊在房間裏彌漫的寒氣。

“那孩子并不是想回到過去……只是……”

【你說。】

【如果你不需要我,那麽,我是為了什麽才在這裏的?】

【我到底,該在哪兒?】

【請你告訴我啊,父親……】

金發的小男孩跪坐在地,嗚咽着哭泣。淚珠沿着面頰,帶着他許久以來積壓的不甘滑落。

沒有人替他拂去淚水。

“只是,不要一個人……”

【沒問題啊,奧茲可以待在這裏。待在我的身邊,一直一直。】

面色蒼白的小女孩給了小男孩一個緊緊的擁抱,臉上是堅定又溫暖燦爛的笑容。

對啊,有一個人笑着這麽對他說……

有一個人……

奧茲的雙手再次抓緊了男子的衣襟。

“只要待在他的身邊……”

“只要這樣、就足夠了啊!!!”

下一秒,奧茲仿佛耗盡了全部的力氣,放開了男子,踉跄後退。

西莉亞則冷冷笑着,注視男子無神的雙眼,明顯是陷入對于自己獨生子的回憶中。

奧茲深深吸了口氣,将雨中特有的濕冷吸入肺部,然後慢慢吐出。

“去見菲利普吧。”

至少,再一次——

“奧茲!!”恢複意識的基爾巴特驚呼。

條件反射性地舉起手邊的□□,基爾巴特卻感受到一股帶着濃重警告意味的視線從另外一個方向傳來。

放眼看去,貝薩流士家的長女手裏的槍口已經對準了違法契約者,保證了奧茲的人身安全;而看向他的碧綠眸子裏是比落下的雨點更加刺骨的寒意。

“不要被眼前一時的場景進而沖昏頭,基爾巴特?奈特雷伊。”西莉亞的口吻是淡淡的,但是卻讓基爾巴特狠狠打了一個寒戰。

她并未過多注意自己的話語裏隐含的語氣,而是掉轉視線,“奧茲,你可以從那個男人面前讓開了。基爾知道他不會加害于你,快點往回走。不然之後的事情我可沒法保證。”

這番話是對着張開雙臂擋在違法契約者面前的奧茲說的。西莉亞皺起眉頭,不着痕跡地朝巷子口投以不快的注目。

一秒、兩秒、三秒——

兩個不同地方幾乎同時響起槍聲。

違法契約者狼狽地捂住右肩,跌坐在滂沱的雨幕中。

奧茲和基爾巴特的表情凝固住了。

西莉亞的□□在射擊的瞬間轉向她早就鎖定的小巷的巷口,從那裏探出的一只手和一把□□。

“免費的看戲的時間結束了。”她勾了勾紅潤的唇。

“如果想要繼續觀看的話,請付費,或者現身一下表示誠意。”

“否則就太沒紳士風度了,不是嗎,文森特?奈特雷伊。”

沉默只蔓延了幾秒鐘而已,但是奧茲、愛麗絲和基爾巴特卻覺得有幾個世紀那麽漫長。西莉亞還是依舊無所謂的樣子,端起□□的雙手沒有分毫的顫抖。

少女筆挺地站立在雨幕中,高傲堅定的姿态與她纖細瘦弱的影像形成鮮明的對比。

這個景象倒映在奧茲?貝薩流士的眸子中,激起層層細微的漣漪。

卻連他自己都沒有留意到。

留着一頭金色長發,一身黑衣的青年緩緩走到衆人的目光可以觸及的地方,異色的雙瞳裏閃爍着異樣的光芒。開口就是圓滑卻毫無真意的話語,“呵,不愧是西莉亞?貝薩流士,巴爾瑪公爵如此器重你還是很有道理的。”

西莉亞根本不去理睬這番贊美,槍口的指向不變,“我不想聽這些東西。我也不會傻到去問你為什麽獵人頭事件的當事人竟然會逃脫潘多拉的監|禁,更不會問為什麽是由你來進行追捕,甚至是當場擊斃。至于獵人頭事件,既然巴爾瑪公爵鐵定心不讓我知道,那麽我也不多嘴去打聽。”她綻放出清麗的笑,眸子裏是相反的狠厲,“但是,既然奧茲希望這個男人最後見一次他的獨生子,我就會竭盡全力完成他的願望。而你,是最大的阻礙力。”

奧茲驚訝地瞪大了雙眼。基爾巴特也呆滞地望向貝薩流士家的長女。黑兔子愛麗絲雖然還趴在地面上,紫色的眸子還是遵從主人的意志,透露出強烈的不敢置信。

文森特?奈特雷伊收起臉上交際用的面具式笑容,“你要維護那個男人?維護獵人頭事件的當事人,威廉姆?威斯特?僅僅是為了你的雙胞胎兄長、貝薩流士家的長子、對外發表在十年前就死亡的奧茲?貝薩流士?”

“你确定嗎?貝薩流士家的長女、外界盛傳的真正繼承人,西莉亞?貝薩流士?”

“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輪不到你來對我說教。”西莉亞不屑地說道,碧綠的瞳孔裏方才的波濤與墨色早已褪去,“奈特雷伊公爵都不曾拿奧茲的事情來和我談判,你不過是被收養的義子,有什麽資格用這種口氣将奧茲放到臺面上。”

奧茲按住自己的額角,目光投向有石化傾向的侍從,眼神裏明顯是威脅:基爾你最好過會兒好好解釋一下!為什麽西莉亞會和你弟弟如此的水火不相容,居然把他也扯進去!

而關于自己被宣布死亡這個重要事實陰差陽錯地沒有落入他的耳朵。因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和平日表現截然不同的雙胞胎妹妹那裏,反而忽略了本身存在并不微薄的文森特?奈特雷伊。

基爾巴特顯然還沒有緩過勁來,金色的眼睛沒有完全聚焦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可惜,雖然留意到了侍從的狀态,奧茲并不打算就此放棄事後繼續兒時就輕車熟路的欺負工作。開什麽玩笑,這十年的時光對于他和西莉亞都是不存在的空白,難道要他因為基爾變成青年就罷手?沒門!連窗戶都沒有!

思路不知不覺中就跳過眼下重點或許是貝薩流士家長子的特長……

而唯一清楚這一點的西莉亞卻沒有去糾正的計劃和想法。

她目前在和文森特?奈特雷伊争奪主導權,懶得去理會旁邊零零碎碎的事情。

“我說最後一遍。奧茲希望那個男人,你剛剛說他叫什麽來着?”西莉亞用“我很無聊”的語氣敘述着,秀氣的面孔上是相當慵懶的表情,“威廉姆?威斯特對吧。讓他能夠在被重新帶回潘多拉接受審判或者直接被送到另外一個世界之前,見他的獨生子、菲利普?威斯特一面。然後那個小家夥是要被送入任何一家慈善機構,即使是白天使之家我都沒有意見。”

奈特雷伊家的兩位養子在聽見“白天使之家”後神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不反對了?很好。”西莉亞淡淡地下定結論,轉頭看向不知所措地站立在原地的雙胞胎兄長,“好了奧茲,去把那位小朋友接過來。臉上別那麽難看,用你平常的笑臉最好,小孩子的心性比成年人都敏感,被讓他察覺到太多。”

不然她又得花時間重現構想怎麽幫助奧茲哄騙小孩子,簡直是自讨苦吃又無趣。

她瞄了眼奧茲胸口的位置,抿了抿嘴唇,“不過在那之前……”

基爾巴特在碰到西莉亞提醒的眼神後恍然大悟地沖向奧茲,單手放在奧茲的額頭位置,重新封印起黑兔子的力量。

目送奧茲跌跌撞撞奔跑的背影,西莉亞對上了文森特?奈特雷伊興味十足的視線,“哦呀呀,我還以為你會一直在重要的兄長大人面前一副好妹妹的樣子,偶爾擺出氣魄十足的模樣不過是看他的行徑太不順眼的爆發。現在幹嘛露出真實面貌呢,不怕被讨厭?”

“文森特!”基爾巴特面色一沉,不悅地喊着弟弟的名字。

西莉亞輕聲一笑,卻扭頭看向從地面上爬起來的愛麗絲,“愛麗絲小姐這種眼神,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呢?怎麽,才頭一次見面就讨厭文森特?奈特雷伊嗎?還是,直覺性地将他視為敵人?”

抑或,過去有過不快的交集?

怎麽會呢。

她搖搖頭,将最後的猜想從腦海中拂去。

“……沒什麽。”愛麗絲只是用完全敵視的眼光掃描文森特?奈特雷伊片刻,然後幹脆背過身去,在西莉亞看來就是眼不見為淨的行為。

無所謂地聳聳肩,西莉亞直視笑得詭異的文森特?奈特雷伊,稍微嘆了口氣,“有你這種麻煩危險人物在場,我再繼續那副樣子,八成奧茲是吃了天大的虧都不自知吧。基爾的确是成長了不少,但是和你這種彎彎腸子天生多得令人頭皮發麻的種類比起來還很嫩。”說到這裏,西莉亞不滿地瞥向面露僵硬和死不承認情緒的侍從,眉頭擰緊,“更何況奧茲現在心……不、”她按住自己刺痛的太陽穴,糾正了用詞,“是精神面的情況很不穩定,觀察力的敏銳度下降得厲害,我應該不用擔心事後的解釋流程。”

憑什麽她才十五歲就得擔心這種應該交給自家粗神經的叔叔負責的事情啊??!!

呃不對,如果按照正常的時間軸的話她都二十五歲了……

可是對于她個人而言真的只有十五年的記憶啊!!!

“……西莉亞?”奧茲猶豫的問話将某個正在心裏抓狂的人的理智抓回來一點。

“回來了,奧茲。”西莉亞瞬間戴上微笑的面具,只是為了讓某個在奧茲背後瑟瑟發抖的小男孩安分一點,提早完成她覺得會發展成胃絞痛的份外工作。

菲利普怯生生地探出小腦袋,眼睛在看到自己父親後猛然一亮,“爸爸!”

而西莉亞對于父子團聚之類的天倫之樂圖持以漠視的态度,直接将自家不省事的雙胞胎兄長丢給侍從,擡眼看了看好整以暇在一邊觀看好心的文森特?奈特雷伊,“馬車借用一下,先送這個白癡去蘭茲華斯家的宅邸。”

“呵,好肯定的語氣。”

白眼贈送一個,“我不想浪費時間。”

“那裏,你打算怎麽處理?”

“……”西莉亞的眉心淡淡地打了個結,看着奧茲被侍從連扯帶拉地拖走,卻還頻頻回頭看向此處,心底一股無名之火緩緩燃燒,“最低底線,不要在奧茲面前動手。那個孩子遭受怎樣的心理打擊不在我的關心範疇。那種見血的工作雖然是奈特雷伊家的常事,對于貝薩流士家可不是。而且,萬一讓巴爾瑪公爵知道我也在場,事後的詢問會很難對付。相信你也不想我将一直有的推測全盤說出,不是嗎?”

文森特?奈特雷伊收起了笑臉,“威脅嗎……可惜,看來我是沒有選擇餘地了。”

“話止于此。”西莉亞硬邦邦地甩出結束語,一扭頭就笑容可掬地對上眼淚汪汪的小男孩,“菲利普是吧?姐姐帶你先走,你的爸爸還有點事情需要處理,暫時沒法和你一起回家。菲利普是個乖孩子,不會讓爸爸擔心的,對嗎?”

說完根本不聽小男孩的回答就拉上那只因為雨水而冰冷的小手朝前邁步打算離開。

“我很高興啊。”文森特?奈特雷伊帶着愉悅的嗓音讓西莉亞發覺猛然間寒意湧上心頭。

刺耳的槍聲在背後響起。

她只來得及匆忙捂住身邊在槍聲響起瞬間扭頭還沒有反應過來的小男孩的雙眼,徒勞希冀不讓他看到那一幕凄慘的景象。

男子的額心被子彈貫穿,倒在了血泊中。

通往黑暗空間的大門打開,将男子失去生命力的身體和龐大的靈體一同吞沒。

西莉亞頭一次發覺自己也會有将面前笑得輕松的男子射殺的嗜血沖動。

“文森特?奈特雷伊——!”

“你那麽了解我的為人,真的令我非常高興呢,西莉亞?貝薩流士小姐。”

在違法契約者的獨生子面前殺死了他唯一父親的男子保持着一貫的微笑,金紅異色的瞳孔裏倒映出金發碧眼少女徹骨恨意的面容。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從高中就構想的綜漫遠遠沒有完結的跡象……這裏木有半分靈感……然後繼銀魂後覺得其實家教也不錯……

撓牆,喜新厭舊的毛病又犯了了了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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