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Retrace Their names are……
“侍奉四大公爵的騎士們，請不要慌張。我現在借這個少年的身體在和你們對話，而且，這個少年絕對不是你們的敵人。我之所以這麽做，是有事情要傳達給你們。”奧茲用平常截然不同的語氣面對眼前緊張的局勢，舉手投足間滿是從容不迫。
但落在西莉亞眼裏怎麽看怎麽別扭，因為在她的記憶裏，奧茲從未這樣表現過。這種認知上的巨大落差幾乎讓她無法确認眼前站立着的少年确确實實就是自己唯一、也是最為重要的兄長。想要去否認，可那內在的存在卻是越發觸動她的內心、更确切的說，是她的靈魂。明明連自己都不明白靈魂到底為何物，但總是這麽感覺的。
更令西莉亞不解的是，從奧茲擡腳将潘多拉的人員從臺階上踹下去，然後輕巧地起身後，黑兔子愛麗絲臉上的表情在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裏變幻了多次。憤怒、迷茫、懷念，最後停留在淺淺的期待和溫柔。
“你是誰？”西莉亞輕聲提問，緩緩地靠近，然後筆直地站立在奧茲的身側，深深地望進那雙與自己相同的碧綠眼眸。她不由自主地擡手，觸摸到奧茲的面頰，皮膚的柔軟和溫暖瞬間從指尖傳來。又一陣眩暈襲來，但跟前的奧茲清晰的面孔使西莉亞保持住了清醒和自我。
她完全無視了在自己出現後一下子寂靜下來的潘多拉組織的成員，繼續發出疑問：“你，是誰？為什麽會給我如此熟悉的感覺？”
奧茲淺淺地勾起笑容，側轉過身子，擡起手将西莉亞的一只手柔和地握住，“不必擔心。”
他重新面對臺階下的衆人，笑容裏多出了滄桑與堅定，“我的名字是……”
“傑克。”
“和巴斯卡比魯戰鬥，見證沙布利耶的慘劇的證人，傑克?貝薩流士。”
西莉亞的全部意識停留在“傑克?貝薩流士”上，卻不滿于其他人議論的關于“一百年前的英雄”的稱呼。不明白緣由，但她卻有着很清晰的認識，這個男人，傑克?貝薩流士，對于這個稱呼是不樂意的，苦澀的，後悔的。
而非她曾經相信的那種，自豪和驕傲。
明明是貝薩流士家走上輝煌的起點的人物。
手心交疊，溫度傳遞，也傳達着心聲。
【傑克，你為什麽還是如此的……】稍縱即逝的嘆息聲。
西莉亞身側的奧茲則不着痕跡地瞥了眼她有些失神的雙眸，暗暗加大了交握的力度。
“我很抱歉令大家陷入恐慌。但是即使短短幾秒也好，請仔細聽我要說的話。”他淡淡的掃視就讓全場寂靜無聲，空中只有奧茲清亮中帶有不容拒絕的威嚴的嗓音回蕩，“正如先前所說，我必須得向大家傳達某些事情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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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清澈的碧綠眸子瞬間銳利，同時也提高了音量，內容擲地有聲，“——為了不再在此地，掀起沙布利耶的慘劇！”
一石激起千層浪。
而奧茲、不，借用奧茲之口的傑克繼續他的話語，“正如大家所知，我曾和巴斯卡比魯的家主、格連?巴斯卡比魯對峙。我，如今在此明言——”
少年牽着少女緩緩步下長長的臺階，神情嚴肅，宛如從神壇上走下，語氣激烈且急切，“格連?巴斯卡比魯并未死去！他将再次為此地招來禍端！”
西莉亞的腦海裏一片空白，身子也快要不受她的控制，但是意識卻并未如之前幾次那樣沉入黑暗而是牢牢守住自己的存在。她呆愣地跟随奧茲移動，不屬于她的思緒記憶胡沖亂撞，快要讓她尖叫出聲。在極限之前，奧茲那裏總會有安撫的氣息直接到達她的心底，帶着隐隐的歉意。
可為什麽……要對她說抱歉？
她不過是自己選擇了一條道路而已啊……
【不要逼我，傑克……那個旋律，那個無論何時何地都清澈的旋律是我僅餘的寶藏……唯一能夠留下的……】
先前領頭的男子大聲發出嘲笑，因為憤怒和之前感受到的威懾而手指發抖地指向神情裏沒半點玩笑意思的奧茲，“別、別瞎說！哈？竟然說巴斯卡比魯的主人還活着？少說蠢話了——”
傑克斂起全部的表情，朝男子投以不夾雜感情的一眼，令他立即戰戰兢兢地住嘴同時向後退去。
而西莉亞則暗暗記下了現在和奧茲、不，和傑克?貝薩流士叫板，外加忽視她的存在，先前又試圖對奧茲施以暴力的男子，打算以後好好“管教”。她也看到了匆匆趕來，神情愕然中又有了然的侍從基爾巴特，還有站在樓梯盡頭的雷姆。
“就算不相信也不奇怪。”奧茲的臉上浮現自嘲的笑容，握住西莉亞的手略微收緊，拉着她繼續往下走去，“但這是事實。我想你們都該知道，巴斯卡比魯的目的是把阿嵬茨的意志弄到手。為此，他們為了求得獻給阿嵬茨的活祭品而在沙布利耶展開了大屠殺。”
【獻給阿嵬茨的活祭品……我就只有這個價值，對于巴斯卡比魯而言、對于你們而言——！】
之前還只是幽幽的聲音仿佛被觸動了開關，在西莉亞的腦海裏尖銳又不甘地響起，視野被迫由黑暗主宰。無法感知周圍的一切，她連自己是否存在都無法知曉。只有一片虛無，和撕扯胸口的強烈情感。
【冷靜下來！】男子醇厚的嗓音沖破了迷霧，在西莉亞的意識裏回蕩，帶着急切，【冷靜下來，否則她和奧茲注定會被當做敵人處理的！】
【我接受了那個實驗，甚至還讓哥哥親手把我——！】
【而如今憑什麽——！】
憎惡瞬間占據了心頭，那雙祖母綠的眸子裏滿是恨意的漆黑。石砌的樓梯以西莉亞為中心逐漸出現裂痕，伴随着一波一波的空間震蕩，讓潘多拉的成員一時之間措手不及。
傑克扯出一抹無奈的笑容，下一秒就直接用一個擁抱将西莉亞擁入懷裏，同時把她和臺階下竊竊私語的人們的視線阻隔開。他貼近西莉亞的耳朵，輕聲地呼喚道：“不要這樣，西莉亞?貝薩流士。”
【別這樣子，蕾西。】
如清流的旋律從奧茲的口袋裏傳出，還有在耳畔輕柔地響起的奧茲熟悉的聲線，洗刷去了西莉亞眼眸中的黑暗，也将空間平複。
“這首曲子是——？”下面的人們的騷動越發厲害。
傑克沒有放開開始恢複自己意識的西莉亞，但眼裏流露出明顯的不快情緒落入了雷姆的視野。在傑克開口要求衆人安靜之前，雷姆先行一步，用不失嚴厲的口吻命令諸位肅靜下來，畢竟之前要說的話還沒有真正到重點。
“付出了諸多犧牲，四大公爵阻止了他們。失去了格連的巴斯卡比魯失去了蹤影。”傑克點點頭後繼續用平淡的語氣敘述，停頓後将視線投向似乎若有所悟的雷姆，微微松開了雙眸重新清明的西莉亞，讓貝薩流士家的長子長女的面孔同時清晰地展現在潘多拉組織的成員眼前。
雷姆上前幾步，像是急于求證什麽一般，“但等待了百年的時間，巴斯卡比魯打破了沉默。就在奧茲大人和西莉亞大人的成人儀式上。”
西莉亞搖晃幾下腦袋，下意識地展露出一個和此時的奧茲相同的簡單笑臉。兩張過于相似的面孔、印象深刻的特征以及被提及的名詞更讓下方的人們倒抽一口冷氣，“成人儀式？那是、西莉亞?貝薩流士大人？”
“沒錯。”雷姆擡起右手，“這兩位的名字正是——”
“奧茲?貝薩流士大人和西莉亞?貝薩流士大人！他們于十年前被打入阿嵬茨，可卻憑着一己之力回到此地的奇跡之子！”
“真的是西莉亞大人？巴爾瑪公爵贊不絕口的那位？”
“如果是那個人，雷姆所說的，應該不會是謊言……”
“就是在成人之際讓寂靜的壁鐘重新響起的、英雄貝薩流士家的雙胞胎？”
西莉亞試圖開口阻止下方産生的各種議論，但傑克牽起她的手，走過神色驚疑不定的愛麗絲，朝臉色似乎回想起什麽不好的往事的基爾巴特走去。這也讓她打消了立刻減弱自己的存在感，将奧茲推到臺前自己進入幕後的打算。
她明明只是附帶的，不論是背叛的父親還是巴斯卡比魯。為什麽不讓她澄清，英雄的祖先大人？
但暗暗加重的力度告訴西莉亞，現在不是最佳的時間。現在必須要做的，是徹底消除潘多拉對奧茲、黑兔子愛麗絲的敵意，并且幫助奧茲得到認可。她本身則有着十年前獲得的人望，稍微露面再加上不變的能力和關于過去的詳細了解就能夠很容易再次獲得認同和協助。最大的問題是奧茲，還有一直以來被敵視的黑兔子愛麗絲。
微微嘆息着，西莉亞不做反抗地跟随着傑克步下長長的臺階，順便在注意到理應很結實的臺階上的裂痕時不解地環視周圍，分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正是真正的原因。而巴爾瑪公爵、蘭茲華斯女公爵和紮古席斯?布雷克的缺席使西莉亞的心情在想通自己被文森特?奈特雷伊利用後勉強沒有進一步惡化。
“基爾巴特，你沒事吧？”傑克借用奧茲之口說出的詢問成功地把西莉亞的注意力拉回了眼下緩解不少的情況上來。
她一擡眼就看到侍從蒼白的臉色，還有額頭滴落的冷汗。那雙金色的眸子裏是來不及消去的恐懼與不可置信的漩渦，另外也有因為奧茲突兀動作的愕然和不解。
是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了吧。充滿了鮮血、背叛的，理應是她和奧茲一生中最重要的成人儀式。
還有……父親大人揮下的制裁之劍。
奧茲發出平時絕不會有的爽朗笑聲，還探手揉亂了基爾巴特的一頭黑發，打斷了西莉亞的回想，也成功地讓基爾巴特的表情回複正常，順便再帶上了幾分慌亂和無措。原本凝重的氣氛因為傑克的這個舉動而輕松下來，愛麗絲卻一直死死鎖定借用奧茲身體的傑克，目不轉睛的樣子令西莉亞不解又了然。
跟随西莉亞的視線，傑克也留意到了愛麗絲。他收回了作怪的手，回頭沖愛麗絲溫柔地一笑，“你也過來吧，愛麗絲。”
果然是認識的嗎。
西莉亞的一項假設得到初步确認。她不動聲色地将目光在奧茲和基爾巴特身上流轉，然後微微垂下眼簾，任纖長的睫毛微顫着遮住翡翠色的眸子裏的光暈。當然，也試着将手抽回，可屢試無果後她果斷選擇了暫時放棄。傑克必定有着他的打算，眼下還是順着這一位的意願會比較有利于己方。
一向倔強的愛麗絲此刻滿臉即将求得追尋許久答案的激動，“你，是我記憶中的——”
“啊，看起來時間不多了。”傑克并未回答愛麗絲的疑問，而是單手按住額頭，身子稍微搖晃。西莉亞急忙從旁邊扶住，得到輕輕的一句“多謝”和“抱歉”。沒等她思考明白，交握的手心再次的握緊使她明白重點從現在開始。
重新站定，傑克嚴肅地環視衆多潘多拉的成員，“侍奉四大公爵的諸位，最後還有一事相告。”
“格連?巴斯卡比魯并未死去，巴斯卡比魯的人在尋求潘多拉的四道門扉的同時也在找尋着自己主人的身影。然後，他們将再次在此地掀起沙布利耶的慘劇！”
“但是，我的靈魂将與這位少年同在！”
【是啊是啊，我還趁這次機會還給你了一小片呢。】恢複冷靜的聲線俏皮地補充道。
“——這位少女也會得到我的幫助——”
哈？！
正想點頭繼續認同的西莉亞愣在了原地。
傑克并未停止他的敘述，“他們将引導你們，不久會成為打倒巴斯卡比魯的支柱。”
“等——”西莉亞試圖插話卻看到警告的眼神後無奈咽回已經滑到嘴邊的話。
“守護奧茲?貝薩流士和西莉亞?貝薩流士！”
“這才是侍奉四大公爵的高貴騎士們的——”
“使命！”
并未加入可以渲染氣氛的詞彙，可從奧茲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都帶有極大的壓迫力，包含着使人感到類似恐懼實則畏懼的情緒的強大力量。
眼前一花，在場的所有潘多拉成員、除卻基爾巴特和西莉亞之外，全部齊刷刷地單膝着地跪下，恭敬地低下頭顱，仿佛接受了莫大的使命一般，又虔誠地願意奉上一切般，朗聲整齊地回答道：“是！”
氣勢之龐大，場景之恢宏。
就連見慣了大場面的西莉亞都只好瞠目結舌地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奧茲的臉上展露了一個釋然的微笑，“謝謝，大家。”
下一秒，奧茲的身體直直朝一邊倒去，握住西莉亞的手不知何時松開。
“奧——”
先驚叫的基爾巴特和愛麗絲在看清什麽後齊齊改口，“傑克！！”
而西莉亞的驚呼和兩人更改稱呼後的呼喊同時響起，帶着滿滿的惶恐和擔憂，“奧茲！”
在仔細觀察過被基爾巴特護住的奧茲，确定他不過是昏睡過去，三人不約而同地舒了口氣。西莉亞注視着基爾巴特背起奧茲，朝着雷姆指引的方向走去，對于愛麗絲急急忙忙跟上的舉動不做任何評價。
安置好奧茲又休息了約莫一個小時，西莉亞站起身子後皺眉瞟向肩膀上的幾縷金色的發束。她理了理有些淩亂的頭發，綠眸銳利地盯住基爾巴特和愛麗絲，相當不快地質問道：“你們兩個，之前為什麽要喊傑克的名字而不是奧茲？”
“那是因為——”基爾巴特試圖辯解，西莉亞一揮手表示自己并不想聽，“愛麗絲小姐暫且不論，基爾，奧茲和我有多信任你，不需要多說。你有沒有想過，萬一奧茲聽到了你臨時的改口，他會怎麽想？”
見基爾巴特有些悔意地避開目光的交錯，西莉亞冷哼一聲，邁步走向房門，“我只提醒這麽一次，基爾巴特?奈特雷伊。信任的心裏一旦種下不信任的苗子，徹底清除是不可能的。認清你自己的身份和使命，不然不要怪我親自更替奧茲的侍從。”
“喂，奧茲的妹妹，你這麽說海帶頭未免太過分了。”愛麗絲頭一次出聲為基爾巴特辯護。
西莉亞停下腳步，回頭上下打量一番愛麗絲，嘴角略微勾起諷刺的弧度，“愛麗絲小姐是站在什麽立場上來說這番話？專心于你來到現世的目的，那就是對奧茲最大的幫助了。”
“你——”愛麗絲豁然站起，正要反擊的時候從門口傳來的雷姆的聲音使她不得不頹然坐下。
“西莉亞大人，巴爾瑪公爵找您有事相談。”
“我明白了。辛苦你這一趟了呢，雷姆。”西莉亞收起諷刺的語氣，溫和地對着雷姆笑了笑，對留守在奧茲身邊的兩人投以警告的一瞥後直接扭頭離開房間，沒有半點停頓猶豫。
趁在走道上匆匆行進的時間，西莉亞低聲詢問了她一直持有的疑問，“夏羅?蘭茲華斯是否找到了蹤影？保證平安了沒有？”
雷姆詫異地看了眼似乎有點急切的西莉亞，以相同的音量回答，“是的。潘多拉剛剛收到報告，蘭茲華斯女公爵也趕了過去。”
“噢~”西莉亞拖長了尾音，祖母綠的汪洋裏陰冷一閃而過，迅速恢複為往常的清澈，“是紮古席斯?布雷克親自護送她現身的？”
“……正是如此。”雷姆局促地推了推眼鏡，“請問，您還有別的問題嗎，西莉亞大人？”
西莉亞微微笑開，明麗的面龐上暖意彌漫開，“不。多謝，雷姆。”
兩人間就此陷入了沉默。
直到走到了巴爾瑪公爵暫時停留的房間門口。從房間內傳出聽不出喜怒的聲音，“我想，你需要好好為老夫解釋這次的事件了。”
西莉亞深吸一口氣，緩步邁入房間。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繼續存稿箱君……
靈感君也在別國游蕩中TO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