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Retrace Conflict~愚者的自大
紅棕色的長發柔順堪比女子，面孔上讀不出過多歲月的洗禮。細長的眼眸下的五官被展開的扇子遮擋住，不見女子的妩媚多出幾分神秘。
無數的紙張文件疊放攤撒在有限的空間裏。
時間近乎凝固在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進房間的那一瞬間。
西莉亞沉默地走到房間的正中央，提起裙擺後微微屈膝行禮。先前在騷亂中有所破損的長裙早已換下，此刻貝薩流士家長女上身主體為月白色的綢緞材質，領口是層層疊疊的玫瑰圖樣镂空薄紗，邊緣點綴着淺淺玫瑰紅，與精美的圖案相對應。緊身的設計勾勒出少女開始窈窕的身段。肘部處用順滑的絲質緞帶紮成漂亮的結，再是順着白皙的手臂而下的月白色，直到纖細的手腕。腰部略偏上的位置從收緊變為花朵般的展開，色彩也由清冷的月白逐漸過渡為溫暖的淺玫瑰紅，半透明的紡紗重疊着，營造出朦胧的氛圍，又削弱了整體的清冷觸感。
金黃色的發幾縷披在肩頭，大片的宛若黃金之河的發垂到腰際之上，整體自然地彎曲卷起，顯示擁有者的高貴與雍容。劉海之下的秀氣的眉如一輪彎月，翡翠色的眼眸裏閃爍着星光，挺直的鼻下是紅潤晶瑩的唇瓣。
五官結合得完美，精雕細琢的面孔上不起一絲波瀾。再配合一頭秀麗的金發，還有精致的衣物，站在巴爾瑪公爵跟前的少女如最上等的人偶，可那雙靈動的眼眸卻反應了她太多的情緒。
“巴爾瑪公爵，好久不見。承蒙您諸多照顧了。”
扇子“啪”地收起，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的男子冷哼一聲，“在老夫這裏不要繼續演戲了。外面那裏傻子以為你是好說話而且活潑可愛什麽的，栽培你這麽多的老夫可不會被騙。”
西莉亞腦袋朝一側偏去，笑容不變，“我的确十分感激您的培養，而且，給人的第一印象是很重要的，巴爾瑪公爵。這不是您告訴我的嗎？您的不滿又來自哪裏？”
男子再次展開扇子，視線銳利地投向微低下頭，看起來在聆聽教誨的西莉亞，“蘭茲華斯家這次的行動老夫有些看不懂。”
“連您都看不透，對于人心了解遠遠不及您的我更加無法明白。”西莉亞不痛不癢地回答道，連眼皮都沒有擡起。
“不要再裝了。老夫會不清楚你的小心思？”男子的話語裏多出幾分惱怒，但是語氣卻平板如常，“不過，這次的事情等到彙報的人回來再說。老夫現在感興趣的是，你如何确定那個男人的真實身份的。這可是個大事件。”
西莉亞收起了頑皮孩子的動作，改為半低着腦袋，任流金長發遮住視野，“我不明白。您只需要直接去看胸口的位置就一切大白，為何現在來詢問得知真相的手段。畢竟，您需要的是情報，而非途徑，不是嗎？”
“老夫培養的人，老夫有權力知曉你的思路。不然，哼，人心這東西。”
怕被她挖牆腳或者反倒一耙。
的确，人心這東西比什麽都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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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暗暗嘆息着，明白這一次是無法瞞過這位老公爵的雙眼，也很難繼續依靠一己之力來瞞住奧茲和自己經歷的某些事情和知曉的一些情報信息。而巴爾瑪公爵并未拐彎抹角地套她的話，選擇直白的敘述是唯一令她感到些許安慰的地方了吧。開誠布公總比勾心鬥角好。
視線掃到已經在手邊的位置擺放了一杯熱騰騰紅茶和一小碟精致點心的沙發椅，西莉亞再次提起裙擺行禮，緩緩走到特意為她布置的座位上，優雅地輕輕坐下，不忘細心地攏好玫紅色的長裙下擺。确定服飾都整潔後，她挺直背脊，雙手交疊放在膝蓋之上，不卑不亢地直視等候解釋的男子。
“當初您向我敘述了關于紅眼的亡靈的詳細事宜，當然也不是希望能夠找到幾十年前的那位違法契約者。我想，這一點應該沒有差錯。雖然說起來應該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不過對于我而言不過是幾年前，記憶裏沒有差到這麽重要的事情都弄不清的地步。”西莉亞平靜地開口說道，嘴角上揚，碧綠的眼中不見笑意，“可紮古席斯?布雷克這個人突兀地出現在由蘭茲華斯家掌控的通往阿嵬茨的大門前，渾身染血。雖然失去一只眼睛，可從剩餘的眼睛裏也足夠讓人知道鮮紅眼眸的特征。畢竟，擁有這種顏色眼睛的人少見，除卻文森特?奈特雷伊之外，我們所知的就只有他一個了。”
男子用高跟的靴子點點地，不為所動地提問，“所以呢？”
貝薩流士家的長女微微吸氣，将心裏的些許不快壓制下去才繼續，“我曾經向蘭茲華斯女公爵詢問過關于沙布利耶的慘劇結束後十幾年的社會，也得知了不少因為不服四大公爵的統治而被滅族的家族的事情。比如——”
“辛克萊爾家族。”
男子的聲線和西莉亞清脆的嗓音交織在一起，無情地念出慘遭滅族的一族的名稱，毫無同情之意。
“巴爾瑪公爵明明有所了解的嘛。”西莉亞撅起嘴巴，不依不饒的語氣好像必須要讨個說法，但碧眸中的冷凝道出了她早就猜測到的真相。靈動的眸子轉了幾圈，最後停留在因為兩人之間濃重的火藥味而局促不安的雷姆身上，她勾起紅潤的唇角，笑得頗有深意，眸子裏光芒跳躍。
男子也順着西莉亞的目光看過去，手中的扇子收起後劃出一道弧度，方向直指房門，“雷姆，擔心蘭茲華斯小姐就去吧。老夫不怪罪你。”
說得好聽。事後必定會被套出不少情報。
翠綠的眼睛裏嘲諷閃現後迅速被真誠所代替，西莉亞就順着巴爾瑪公爵的意思沖越發不知所措的雷姆點點頭，示意他可以離開。在雷姆走到房門口的時候，她忽然輕輕發出一聲感嘆，帶點歉意地望向因此停下腳步的雷姆，“啊，我都忘了呢。雷姆，代我向蘭茲華斯小姐問好，順便轉告奧茲不用擔心我的事情。到時候我自然會去找他的。”
雷姆略一欠身後拉開房門快步離去，背影看上去十分匆匆，還有幾分擔憂。
待房門外的腳步聲淡去，西莉亞戲谑地斜睨男子，“這個忠心的部下可是自認為是紮古席斯?布雷克的友人呢。您就打算繼續瞞着他，然後最後給予致命的一擊嗎？蘭茲華斯家和巴爾瑪家的關系可不是和和美美的青梅竹馬啊。”
“老夫可是很依仗他的。”男子不鹹不淡地回答。
西莉亞也不是很在意地眨巴幾下眼睛，仿佛真正不谙人事的小女孩一般“咯咯”笑開。翡翠色的瞳孔剔透澄淨，微微眯起的模樣有點像一只滿足的貓咪在太陽下午休般慵懶動人。男子也不言不語地讓她輕笑着，然後慢慢收起了全部的表情。
察覺到男子的表情變化，“那麽，是我失言了。”她淡淡說道，不帶半點歉意。
端起白瓷的茶杯，西莉亞不動聲色地品嘗着上等的紅茶，任霧氣模糊了自己的視野。指尖感受到的從冰涼逐漸過渡到茶水的溫度，然後彌漫到全身。
心髒的位置依舊沒有溫暖。
奧茲……不要再戴着那張微笑的面具了。
那樣不會有人真正理解你的，也不會有人在你最需要支撐的時候給予幫助。
更加無法明白，你所選擇的道路通往的方向是怎樣的……
“你打算沉默到何時。”男子不快地打斷了西莉亞神游的思緒，但手頭不知何時開始翻閱起一份厚厚的文件，似乎注意力根本不在西莉亞這裏。只有語氣裏隐藏的催促和長輩的口吻顯示了他的情緒的部分，“蕾切爾?塞西爾和紮伊?貝薩流士的女兒難道就是這樣被教導的？”
她打算端起放到嘴邊茶杯的手動作猛然一頓，再次垂下眼簾，“啊，稍微有些走神，抱歉。剛剛是說到不滿四大公爵家族的統治進而遭到滅族的辛克萊爾家。我之所以注意到紮古席斯?布雷克也算是個巧合。”西莉亞自嘲地對着茶水中自己的倒影勾起嘴角，輕輕将茶杯放下，“無意中聽到蘭茲華斯女公爵用有些吃驚的口吻說起這個男人在最初一段時期的暴躁後忽然向她詢問關于這個早已不存在的家族的事情。”
“原來如此，近五十年前的事件……時間點吻合。”男子颔首表示了解，“不光是這一點才對。”
“據蘭茲華斯女公爵的描述，那個男子似乎在聽到自己說到辛克萊爾家族的終結的方式和時間後表現得完全不相信。就好像……”西莉亞皺緊眉頭，試圖用最恰當的詞語來轉述，但浮上腦海的一種可能被她拼命打消，每次想起就渾身冰冷顫抖。
男子并未逼迫西莉亞說下去，而是若有所思地拿起一份卷宗翻閱起來，“老夫大致了解。看你這副樣子，老夫就勉為其難地換一個話題好了。你對奈特雷伊公爵的印象如何？”
西莉亞愣了愣才猶豫着作答，“……脾氣有點暴躁，看起來神經很粗但是實際上心思藏得很深。”
小心翼翼地觀察着男子的動作和表情，她斟酌着字句，“怎麽說呢，我覺得他即使庇護巴斯卡比魯甚至和他們合作都不是不可能，而且不為潘多拉察覺。在某種程度上，似乎和父親大人的關系并不是如同衆人眼中那般惡劣的感覺。可關于這一點，我沒有分毫确鑿的證據，僅能稱為模糊的認知。”
“為什麽刻意提到巴斯卡比魯之民。”男子擡眼望向西莉亞，問句中滿是肯定。
貝薩流士家的長女微微搖頭，“巴爾瑪公爵，您也對我和奧茲這次突兀地出現在四大公爵的會議上的事件心存懷疑，不是嗎？而暗中行動的又是文森特?奈特雷伊，基爾沒有留意到是正常的，紮古席斯?布雷克覺察到也是正常的。但為何奈特雷伊公爵的反應卻是發出逮捕我、奧茲和黑兔子的命令？”
她纖細的手指輕輕敲打上好的瓷器，碧綠的瞳孔中深思的波浪翻滾。金黃色的發絲遮蓋住姣好面孔上一閃而過的怨恨與狠厲，只展現出屬于少女最動人的風采。
故意提起母親和父親大人的名字，是注意到當時助産的醫生和傭人的失蹤進而懷疑起奧茲和她的身份了嗎？
不對，對于這個感興趣的應該是紮古席斯?布雷克，再不濟也是蘭茲華斯女公爵。自己是由父親大人親自引領到社會名流中，也是巴爾瑪公爵本人開口向父親大人要求自己前來的。巴爾瑪公爵本人需要的是奧茲和自己能夠帶來的他無法接觸到的情報，奧茲的真正身份是否是貝薩流士家的嫡長子根本毫無意義，真正的繼承人是自己抑或是奧茲也對巴爾瑪公爵無法造成分毫影響。奈特雷伊家的人不屑于去調查死對頭家族後代的真實身份。
更何況，自己和奧茲的面容如此相似，與艾達的容貌也有着諸多相同點。如果不是留意到那個莫名的事件，任何人都不會起疑的，奧茲和她身體中流淌着的貝薩流士家的血統。
純金色的發，剔透的翡翠色的眼眸。
西莉亞暗暗嘆了口氣。
她和奧茲同樣，完全無法回憶起母親的面容啊。
“哼，因為你早就獲得了奈特雷伊的認可，奈特雷伊公爵和家族的上下不少人理應是認識你。他當時的行動顯然太過粗糙，反而容易引起懷疑。”男子冷冷的話語打斷了西莉亞有些混亂的思緒，也将她的思路引導到別處，“當時你的出現多多少少打亂了奈特雷伊家人的步伐，老夫可不想一直被排擠在外。畢竟，貝薩流士家從你父親下落不明開始就被看做最容易找到弱點的家族。”
她是掌握在巴爾瑪公爵手中的一枚重要棋子，也是父親大人培養的一張王牌。
身不由己，不管是她，還是身居上位者。
貝薩流士家身負英雄之名，奈特雷伊家背負叛徒之名。
蘭茲華斯家與巴爾瑪家各持一方，四大公爵家族維系着百年來的平衡。
失去了家主格連後隐藏在黑暗中百年的巴斯卡比魯。
如今，各方都開始了行動。
“潘多拉內部的叛徒……”男子喃喃說道，銳利的視線掃過雙手握緊直至發白的西莉亞，“你還是隐瞞了很多。老夫的确是有懷疑，但巴斯卡比魯的參與并不在老夫的假設中。”
西莉亞按捺住全部的不安，勉強扯出一抹笑，“抱歉，這一點請容我再考慮一段時間。只是倉促中的一個猜想。”
将自己所想到的全盤托出，這可絕對不是她所接受教育的內容。面對的又是巴爾瑪公爵。
她看似謙卑地垂下頭，微合上雙眼，也盡量放松全身，讓自己看上去更加自然。雙手握拳幾秒後松開，再次握緊時力度減少，表現得如同半握拳，不過是思考時的習慣性動作而非緊張的下意識自我保護反應。
連文森特?奈特雷伊都不願去招惹、擔心會洩露己方情報的人物，更是栽培自己多年、她熟知其手段的人物。
艾達太天真，奧斯卡叔叔太粗犷。貝薩流士家真的是要走到盡頭了嗎，在奧茲和她這一代……
男子放下手頭的卷宗，再三打量陷入沉默的西莉亞後從堆積如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朝她丢過去，“接住。”
西莉亞手忙腳亂地接下那份文件，簡單浏覽一番不禁顯出一絲詫異，“調查拉特維基學校的秘密通道？可那所學校本身過去就當做過教堂什麽的，有密道不是什麽稀奇事情才對。”
扇子展開，遮擋住男子的大半面孔，只餘下一雙奕奕有神的眸子盯住西莉亞的一舉一動，“老夫已經安排好了。你有五天的時間呆在那所學校裏，在那段時間裏不會有人對你的身份産生懷疑。當然，和妹妹會一會也無妨。”
說到這裏，他停頓下來，目光掃向端坐在位子上的西莉亞。
貝薩流士家的長女的嘴唇瞬間煞白，可神情越發堅毅。
“老夫要你确認記錄在案的密道，另外——”男子将一塊表示是潘多拉成員的标識扔給了西莉亞，“給老夫查出傳說中，只有巴斯卡比魯之民才知曉的密道的所在！”
西莉亞顫抖着撫摸由四大公爵家族發起、組成的潘多拉組織的标識的紋路，默默地點頭，接下了這份聽似簡單的艱巨任務。她握緊兒時就常常看見的标識，毫不畏懼地迎上男子的雙眼。
翡翠色眸子裏閃耀着的，是生命的光芒。
也是，永不言棄的堅強。
繼承自英雄先祖的特質，更是靈魂本源的……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反正望月娘的劇情就是和與同人作對的存在，這一點都不需要任何确認了……
翻滾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