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Retrace Snow White Chaos~
待紮古席斯·布雷克醒轉過來，第一眼看到的是西莉亞淡淡微笑裏帶着濃濃譏諷，仔細看去卻更像自嘲和悲哀交錯的祖母綠色雙眸。額頭上傳來冰涼舒适的觸感，他探手去拿，蓋在身上的黑色長外套順勢滑落到了地上。
“啧啧，好好謝謝雷姆喲，紮古席斯·布雷克。這一出……巴爾瑪公爵的脾氣可不好說。我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你好自為之。夏羅·蘭茲華斯到底還是稚嫩，你和蘭茲華斯女公爵又把她護得這麽好。”西莉亞在察覺男子醒來的第一時間悠悠收回自己複雜的眼神，輕聲似是感嘆又是提醒。白皙的手指在米色的披肩上稍微緊了緊，米黃色的長裙也遮掩不住她面容上一抹轉瞬即逝的深深的倦色。
紮古席斯·布雷克苦笑着拿下敷在額頭上的濕手帕，對于明顯是一般是女性才會使用的細致秀氣花樣投以淡淡一瞥，之後不忘将明顯不屬于他的外套撈起，“我自然心中有數。不必如此費心，西莉亞大人。貝薩流士家固然向來和蘭茲華斯家交好，中間的利害關系，”他頓了頓，瞟向劇院氣勢恢宏的屋頂和舞臺，“想必……”
西莉亞也不在意，“是我多慮了。”
下一秒，她稍微提高了嗓音，不顧男子頗有些詫異的表情，“紮古席斯·布雷克，既然清醒了，那麽可以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了吧。還是說，應該稱呼你為，‘凱賓·萊格納德’比較好呢？”
輕易從男子赤紅色的眼中讀出“就算是要拆臺未免也太不給面子”的不悅信息，西莉亞嘴角彎了彎。廢話，剛剛的音量和內容都符合見到你醒來時候的情景，再多幾分或者晚一點絕對會引起巴爾瑪公爵的懷疑，她還沒有閑到這個地步。
只有親口承認了她所猜測的內容，這一步才算是真正的成功。她，不會冒任何風險。
輕輕別過頭，西莉亞故意錯過奧茲朝她望過來的擔憂的目光，緩緩走到巴爾瑪公爵的背後，整理了一下裙擺後端正地坐下。表情也調整為微妙的好奇和警惕交織，唇角壓平，似乎若有所思。
“切，那個白癡公爵果然多事——”
“誰是，‘白癡’公爵啊？”巴爾瑪公爵不經意地打斷了紮古席斯·布雷克的自言自語。
紮古席斯·布雷克定睛一看後，看似是道歉實際是挑釁地更改了說辭，“啊，是‘呆毛’公爵才對。”
“……”巴爾瑪公爵難得的無言以對，而似乎是在印證紮古席斯·布雷克的稱呼，他頭頂的一根豎起的發詭異地抖動了一下。留意到這一點的西莉亞死命捂住嘴，避免在這個不恰當的場合爆笑出聲而遭來什麽的情況。奧茲也轉身做出類似的動作，可惜，顫動的肩膀洩露了他也在死命憋笑的事實。
很快調整好表情的巴爾瑪公爵展開從不離身的扇子，銳利地視線刺向臉孔隐藏在陰影裏而看不清的西莉亞後投向一臉不在乎的紮古席斯·布雷克，“老夫幫你省了前面故事的敘述工作，你可以放心地接續下去了。”
西莉亞快速收斂起笑意，無奈地撇撇嘴後屏氣凝神等着從紮古席斯·布雷克那裏聽取她所需要的答案。
男子苦笑着，“看來大家都是知道我的過去的樣子了。是呢……當時的我墜入了阿嵬茨，然後見到了她……”
“那抹無暇的純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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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看上去如此罷了，我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腦海深處，少女嘲諷的聲音響起，【那個男人後來也體會到了才對，不然怎麽會失去一只眼睛呢。而且，笑臉貓居然會擁有一只鮮紅色的眼睛，我還在奇怪着，原來是他。】
西莉亞用力閉上了眼。本來是想集中全部注意力去聽紮古席斯布雷克的話的，可效果恰恰相反。被稱作“蕾西”的少女的聲音越發清晰起來，鋪天蓋地而來的是她所不知卻莫名感到熟悉的感觸。
【聽他說多無聊，我給你看現場版的如何？】
【……你在開玩笑。】西莉亞頭一次主動回答。
少女一甩頭，漂亮的長發襯得她嬌美的面孔越發動人，【呵呵，看來是我一直以來的舉動讓你太不了解我了。沒關系，我現在就用行動來證明。】
西莉亞瞬間有了危機感，急忙想要喝止，【等——】
來不及了。
在視野扭曲再化作黑暗後她在心底哀號了一聲，便認命地等着會出現什麽。
在其他人看來，西莉亞不過是換了個比較慵懶的姿勢，恐怕是猜測到紮古席斯·布雷克的故事不會太短才做出這樣……更适合小憩的樣子的吧……
奧茲卻覺察到了細微的不同，介于眼下的情況，他也只好一邊暗暗擔心雙胞胎妹妹的情況一邊聆聽紮古席斯·布雷克緩慢的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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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間無奇不有，可現在……我後悔了。”西莉亞望着眼前莫名出現的房間感嘆道。
黑白格子的地面，塞滿了各種人偶的櫃子。還有就是——
滿身血污，雙眼緊閉躺在地面上的，銀發男子。
“紮古席斯·布雷克，不，這樣子還是稱呼你為，凱賓·萊格納德比較妥當。”按住額角，西莉亞明白了“現場版”的意思，深深嘆息一聲。
雙眼的位置纏着繃帶的黑發小男孩湊近昏睡中的男子，身後一條黑色的大尾巴晃啊晃。稍作思考後西莉亞嘴角又抽搐了起來，“……笑臉貓……你是貓不是狗啊！這樣子嗅人的味道，天，貓，竟然是貓！”
醒來的男子反應敏銳地用貼身攜帶的匕首劃出一道弧線，卻分毫沒有傷到笑臉貓。
“人類的味道。”笑臉貓念叨着，一蹦一跳地遠離男子，架子上的人偶幾乎同時咯咯笑出聲，讓西莉亞感到毛骨悚然，“笑臉嫉妒了！嫉妒了！”
“諸位安靜呢，別吓到他了。”一個耳熟的嗓音傳來，柔柔的，糅合了某種空靈的特質，宛若金色流砂，又仿佛玉石碰撞時的清脆。随之而來的人令西莉亞呆愣許久。
純白的長發，晶瑩的紫色同時帶上珍珠白光暈的眼眸，純白的長裙配合純白的玫瑰。白皙的肌膚，懷裏雪白的兔子玩偶。
這個少女渾身上下散發着遺世獨立的氣息，可又叫人欲罷不能。清冷，柔美，輕盈的腳步讓她看起來越發飄逸輕巧。
似乎将全世界的純潔集于一身般的存在。
可她的五官——西莉亞不禁倒抽一口冷氣，失聲驚叫道：“黑兔子愛麗絲？”
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少女笑眯眯地轉着圈子，柔順的長發畫出同樣柔軟的線條，“你叫什麽名字？”嘴角挂着小女孩期待又驕傲的弧度，調皮地抱緊懷裏的兔子玩偶，“我的名字呀，是愛麗絲喲。”
西莉亞一陣頭暈目眩：這就是、這個女孩子就是……阿嵬茨的意志……傑克·貝薩流士筆記裏提到的……
“為什麽……是白色？”她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卻沒有人看得見。
明明、明明掌握的是混沌的力量，身處深淵的最深處。可是為什麽，卻擁有世間無可匹敵的無暇雪色的身姿？！
【明明是我自願獻身于金色之中的黑色核心的結果，憑什麽我無權掌握這足以創造世界改變時間流向的力量？！】
被少女完全奪去了全部注意力的男子只能愣愣地重複被告知的名字，赤紅色的雙眸迷茫中卻不失一絲清明，“愛麗……絲？”
男子背後的靈體發出了顫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尊敬，龐大的身軀深深鞠躬，“啊……啊……我一直想見到你，阿嵬茨的意志喲！”
少女恬靜地笑開，“白色騎士。”纖細的手接住靈體的手，少女的臉龐觸碰那只被盔甲包裹的手心，“是你把他帶來的吧，謝謝。”
【哼，裝模作樣倒不錯。】
“對了，你的名字是凱賓吧。”少女扭頭看向依舊沒有回過神來的男子，“是在很大的宅邸裏工作的騎士。”仿佛忽然之間想到了什麽好笑的事情，平靜的聲音變得歡快起來，“啊哈哈，不過大家，都死掉了呢~~”
原本秀麗的容貌在少女越發扭曲瘋狂的笑容下也染上了狂亂，“你不在的時候他們被殺了。你沒能保護他們。明明是你最重要的人們，你卻沒能救得了他們！”
“住口——！！！”男子當下左手死死掐住少女的脖子，右手揮起銳利的匕首就要刺下去。
少女毫不在意那把匕首，輕輕地敘述道：“所以……你才到這裏來的吧。”細嫩的手輕輕撫上男子沾染着斑點血痕的面孔，仿佛最體貼的友人般，又帶着夢幻的氣息的話語飄散，“為了挽救那些人的性命。來阿嵬茨的人都是這樣的啊，為了取回什麽而拼盡全力。”
“可是大家中途都變得奇怪了。和靈體一直在一起，時間久了就不行……”少女忽然之間轉變了語氣，好像碰到了棘手問題而苦惱的小女孩一般控訴着，随後又歡快了起來，“呵呵，不過你不一樣呢~~直到最後也沒有迷失自己。”
白嫩的手主動握上刀刃，鮮血流淌，“‘為了那些人們’，‘為了主上’，‘我要讓時間回到過去’。”少女舔着手心的鮮血，妖嬈萬分，“就為了這個而殺了好多人好多人，真是笨蛋！”
西莉亞勾起冷漠的一抹笑容，翡翠色的瞳仁裏冰冷蔓延，“這才是人類。重視的人和物，即使毀天滅地也要守護。如果失去，寧可用無關人的性命來交換也要挽回。”
接下來，男子被白色騎士擊飛，在西莉亞看來也是無可厚非。阿嵬茨孕育了靈體，阿嵬茨的意志對于靈體來說，自然是高過違法契約者的存在。想必，對于阿嵬茨的意志而言，靈體的意義絕對不可能被區區人類所——
“為什麽……我正在和他說話，你為什麽來打擾？？！！”
方才溫婉可人的少女猛然之間的轉變和語調的陰森令西莉亞徹底愣住。然後又是随意地将維護她的靈體撕碎，鮮血四濺。從地面上站起，愣怔片刻後的少女拉起笑臉貓，歡快地轉起圈子，仿佛是在細雨中舞蹈般無憂無慮，“好美呢~笑臉，我們來跳舞吧~”
可配合上人偶們的“愛麗絲生氣了！淘氣不聽話的孩子被愛麗絲弄壞掉了！”的高聲“竊竊私語”還有滴落的紅色，西莉亞不禁感到一陣反胃。
這就是潘多拉和巴斯卡比魯心心念念的阿嵬茨的意志——！！！
“哈，天下無奇不有。就是這麽個喜怒不定的小姑娘，我、還有奧茲……”
她放棄了童年，放棄了天真。
父親放棄了母親，放棄了奧茲。
奧茲放棄了父親，放棄了幻想。
“希望得到的就是這麽個結果嗎？！”
西莉亞憤怒地嘶吼道，卻無人可以聽到。
她的傷痛，她的遺憾，她的怒火，在這個空間裏，只是虛無。
【不甘心是不是？】蕾西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滿滿的盅惑，【我早就說過了嘛，交給我就好啦。這樣的話，你也好，你最重要的兄長也好，誰都不會痛苦的。】
“痛苦嗎？很痛苦嗎？”飛舞的人偶嘻嘻哈哈地圍繞着跪立在地面上的男子，打斷了蕾西的話語，也拽回了西莉亞的神智，“因為這裏是阿嵬茨力量最強的地方啊。會滲入身體很多很多的，然後很快就會變得和他們一樣……”
下一句讓西莉亞徹徹底底地傻住了。
“會和大家一樣變成靈體喲！”
“不可能！”男子的反應也和西莉亞差不多，“人，怎麽可能會變成靈體……”
阿嵬茨的意志卻輕笑起來，好心地解釋起來，“你不知道嗎？‘阿嵬茨的力量能使人化身為靈體’，‘能賜予無生命的人意志’，然後，‘支配一切時間的流逝’，‘能夠支配它們的空間’，‘好比世界的縮略圖一樣’。”少女停頓片刻，随後補充道：“格連是這麽說的呢。”
少女雙手十指相對，淡淡羞澀的表情卻配合毫不柔和的臺詞，“我讨厭格連。因為他從我身邊奪走了那個人嘛。基爾巴特也是，文森特也是。凡是接近那個人的人，我都最讨厭了。”
【哼，獨占欲強烈的小丫頭一個。雖然我也沒有資格這麽評論別人。】蕾西諷刺地笑道。
可接下來阿嵬茨的意志的動作真正的讓西莉亞明白什麽叫世事無常，或者是人不可貌相。
生生地挖下了男子的一枚眼珠，還大笑着說“必須在變成人偶前挖出來才行”，之後用舌頭觸碰溫熱的眼球，先苦惱着說“這個要怎麽辦呢”，随後溫柔地微笑看向笑臉貓，“就給笑臉吧。反正也是為了這個才把他叫到這裏來的。”
旁邊漂浮的人偶也嚷嚷“果然，以前有人墜入阿嵬茨你也從來不願意把人叫到這裏來的”。而少女手捧血淋淋的眼珠，滿臉無辜，“因為人家覺得絕對是紅色最适合笑臉貓了嘛。另外一只也必須挖出來才行呢。”
西莉亞苦笑着扭過頭去，“喜怒無常，殘忍。明明都是‘愛麗絲’這個名字，面容也相同，性格還真是天差地別啊。”
“不過，”她無奈地看着揮舞匕首，不讓那個少女接近自己的男子，心底沉甸甸的，強迫自己忘記曾經閱讀過的，記錄着真實的震撼文字，試圖安慰自己，“也只是名字和面容罷了，無法證明任何東西啊。”
【不對哦，我親愛的西莉亞·貝薩流士，傑克可愛的後人。】蕾西嬌美的聲線帶着隐約的陰冷響起，【傑克認識的是由人類孕育出的“愛麗絲”，可那個軀體存在着兩個糾纏在一起的靈魂，不，一開始就應該是兩個身體，不過一個被留在彼岸而已。表現出來的，便是一個是站立在大地之上的“愛麗絲”，另外一個就是眼前這個小丫頭。你明明看過傑克的日記的，不要再欺騙自己了。】
“為什麽你知道一開始就是兩個身體？”腦海裏的疑問不自覺地從口出流露，但随後西莉亞疲憊地搖頭，“算了，如今再計較這些根本沒有意義啊。那我又算是什麽呢……而你，蕾西，又是什麽呢……”她緩緩合上雙眼，讓溫熱的淚水在眼眶中打了幾個轉後逼回。
她們兩個的關系，又是怎樣糾葛的産物。
跨越了百年的時光，滄海桑田，終究不變的，會是靈魂深處的一抹刻骨思念，還是永遠的虛無。
翡翠色的瞳孔裏倒映出扶住失去意識的黑色卷發男孩的金發異色瞳仁的小小男孩子的身影，純白色的禮服，胸口唯美上乘的花紋上血跡斑斑，萬分刺眼。而那雙一金一紅的異樣眸子裏閃爍着光芒詭異又熟悉。
西莉亞失神地站立着，注視眼前的這對兄弟。目光死死粘在兩張稚嫩卻不會認錯的面孔上。
她忽然有仰天長笑的沖動。
一切都像是一個巨大的笑話。最滑稽的童話。每一步早就注定。包括最終的結局。
這個感受在聽見小男孩開口打招呼後越發強烈。
輕松的口吻，透着如今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子的慵懶，夾雜着孩童獨有的清脆，“是沙布利耶喲。我很聽話的，一個人打開了通往阿嵬茨的大門。你好啊，愛麗絲。”
她所有的努力，仿佛就是跳梁小醜一般的可笑。
“最重要的、主人……基爾巴特，原來我們不過是替身。”眼淚再也不聽任她的控制，沿着臉頰滴滴劃下，留下澀澀的感觸。
最終被抛棄的……到底是誰。
這個答案，西莉亞不敢去想，更不願繼續深入思考。
她只是呆愣愣地将目光放在眼前的場景，瞳孔渙散，飄渺的神色仿佛自身早已不複存在。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禍從口出啊！
言靈絕對存在！絕對不能随随便便拿自己病假作為借口！
苦逼地在夏天感冒的作者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