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Retrace Counter Value of
靈魂是什麽。
自誕生于世起的純淨,幾生幾世的紅塵掩蓋住最初的色澤。帶着上天的祝福,游走于多重人世。逐漸忘卻最原始的自我,每一世堆積而成經歷漸漸成就所謂性格與自我。
生命是什麽。
會哭會笑,會走會跳。誕生這一件事本身即一項奇跡,永遠無法用科學理論解釋的過程。承載了悲歡離合,接受了不可承受之重與不可承受之輕,能夠融合看似矛盾無法調和的事物。
二者合一才有可能成為“人”。
生生剝離出來的一份意識,帶着沉澱了一生的記憶,可以看作一個獨立的,人嗎?
蕾西邊關注着西莉亞·貝薩流士,邊這麽思考着。唇邊的微笑弧度依然,可支持笑容的心情卻淡薄又模糊。
過去的那些日日月月,停留在腦海裏的其實早已模糊不堪。但是,那些令人懷念的金色陽光的溫暖,郁郁蔥蔥大樹下的舒适陰涼,身邊那個一身漆黑的男子向來僵硬表達的溫情關懷體貼寵愛脈脈溫情,金發碧眼活潑男子自重逢後的搞笑清新率直濃濃眷戀……還有那首用她的名字命名的清澈樂曲。
墜入不見天日的永恒深淵,竟然有一日會重新返回人間。
但是她卻是如此尴尬的存在。
【西莉亞·貝薩流士……傑克的後人,英雄的貝薩流士家的孩子……】她默默念道,【傑克,你的英雄之名從何而來。你做出了怎樣痛苦的抉擇,做出了怎樣慘烈的犧牲。這一切卻偏偏與我毫無關聯,從我離開的那一刻開始就注定如斯的結局。而我們也……再也回不到過去。就算這個孩子的面容,還有“愛麗絲”這個名字……太遲了。】
百年前的悲劇她一無所知。即使說是為了她,心中無法産生半點感動之情。
或許,她的心早就在被宣布為祭品,答應了那個男人幫忙進行一項實驗的那一刻開始就死去。
蕾西自嘲地聳聳肩,望向目光近乎凝固的西莉亞,【好啦,這一次的小驚喜是什麽呢?】
“文森特……”因為方才的痛楚而卧倒在地的純白少女見到小男孩後五官瞬間由于恨意而劇烈扭曲,念出的名字讓西莉亞麻木的感官稍微有所觸動,視線依舊渙散。
雙瞳異色的小男孩露出困惑的表情,“好奇怪,愛麗絲……頭發是白色的……”雙腳搖晃,身體仿佛再也無法支撐兄長和自己的重量,重重倒在了地面上,可神情裏透露出的卻是瘋狂,“不……本來,你就不該在這裏……因為你已經死了……在那個時候确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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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話被明顯惱怒的少女打斷,“為什麽你會在這裏,文森特???”
西莉亞低聲嗤笑,祖母綠的眸子裏漠然一片,“是啊,為什麽你會出現在這裏……為什麽,文森特·奈特雷伊……”
百年前的人物竟然活生生地在自己身邊呢!其中一個還是她和奧茲最為信任的侍從,呵,這世界該有多麽瘋狂才能有如此的戲碼。那曾經确鑿的誓言如今看來就是一個活生生的笑話,也是照着她還有貝薩流士家的臉面狠狠抽上來的一巴掌。
眸子的翡翠色越發深邃,但是在最深處盤旋的墨黑遲遲無法占據主導地位。
西莉亞冷冷牽起嘴角,輕笑道:“事不過三。難道我還會摔倒在同一個地方嗎。安靜地陪我看完這出你親自邀請我看的好戲就足夠,蕾西。”
【呵,看來是我小看你了。】蕾西淡淡感嘆了一句也就沒了更多的動作。
“那麽——”西莉亞平複了翻騰的心情,平靜注視眼前上演的戲目。随意打理垂下的金黃色劉海,指尖的觸感帶來一陣迷茫:她現在又是什麽呢。
低聲的低喃或許永遠無法傳遞到希望聽到的人耳中。
因為憤怒而扭曲了精致漂亮面孔的白色愛麗絲和漂浮在半空訴說文森特惡行的玩偶也沒有被她所遺忘。但是……怎樣都無所謂啊,對于現在的她而言。真實虛假在眼下沒有分毫的區別,就如同她曾經深信不疑的世界人們偏偏仿佛全部由謊言堆砌而成。
“針對你欺負又如何,真是一個被寵壞的小姑娘。”毫不在意地望着突然之間嚎啕大哭的少女,西莉亞不屑地出聲。她當時明明未成年但被父親大人強行拉入了社交圈,面對的冷嘲熱諷和白眼不是一點點。雖然有巴爾瑪公爵背後的支持,也有奈特雷伊家家主的默許,她還是花費了整整三年的時間才得到一致的認可。如果年滿十五歲的話根本只需要一個舞會就可以圓滿解決的問題,因為父親大人的一意孤行被嚴重化,而她也再一次認識到身為貴族、尤其是四大公爵家族之一後代需要面對的複雜情況。
往事如煙,話雖可以這麽漂亮地說,可西莉亞分毫沒有如此這麽做的打算。只有不斷地回想,那些隐隐刺痛的記憶才會幫助她每一次冷靜清醒地審視面前擁有的情報與身處的狀況包含的意義。即使長此以往,她唯一的陌路很有可能是完全的崩潰也從未起過放棄的念頭。
眼前純白色的少女在發洩般的大哭大鬧後卻忘卻特意找來為自己重要同伴提供眼睛男子的名字,歡快地辦起了下午茶會。沒頭沒腦,但是那張漂亮面孔上無憂無慮又帶着期待羞澀的笑容讓西莉亞心頭酸澀嫉妒不甘。
那般笑臉,她似乎也曾經擁有過。是對着什麽人,是在怎樣的天空之下,是在怎樣的心情之中,她偏偏沒有一絲頭緒。
翡翠色的瞳孔裏倒映出手捧精致茶杯的純白少女的身影,色澤純正如同無暇玉石,流轉其中的星光卻過于燦爛冰涼,“傑克·貝薩流士……你還真是無處不在,阿嵬茨的意志,文森特和基爾巴特這對兄弟,百年前沙布利耶的慘劇,名為蕾西的樂曲和那塊被我和奧茲發現時名字模糊的墓碑,精美的附有八音盒的懷表。”嘴角微微上揚,“用陰魂不散來形容似乎有些過分,可這種時候聽到你這位偉大祖先大人的名字啊——”
貝薩流士家的長女頭一次流露出陰狠的神情,“讓我非常非常的不快,恨不得将那些口口聲聲把貝薩流士家還有我們兄妹次次與你聯系在一起的所有人都封口!”
既然有【蕾西】的存在,那麽動用阿嵬茨的力量也不是白日做夢。
“傑克他,已經死了啊!!!”異色雙瞳的小男孩在瘋狂的大笑後仿佛要将自己所背負全部的重壓都丢給他人一般大聲吼道。西莉亞則收起了厲色,用可以稱得上冷漠的神色看着眼前上演的悲喜劇。先前一瞬展露出的就好像錯覺。
渾身滿是血污的小男孩聲嘶力竭地喊着,将全部的錯誤推到別人身上,“他是因為你才死掉的!傑克明明想救你的,都是因為你才會變成這樣的!沙布利耶的崩壞也是,我和基爾遇見這種事情也是!是你害死了傑克!!!”
歡快的笑臉早就崩潰的純白色少女發出尖銳的痛呼,就如同靈魂被撕裂般的聽覺,拒絕着相信真實。
空間随之快速碎裂,地面也好,牆壁也好,天花板也好。先前為了茶會而布置出的甜美效果被破敗所代替,顯示出掌握制造空間少女心中明顯的絕望痛苦。
反複念叨的名字只有一個。
常駐純白色少女心中的那個男子。
笑容清澈,手掌溫暖,金發燦爛,瞳孔明亮。
“……啊啊,鬧劇不小。”西莉亞擡手按住了有些脹痛的太陽穴位置,略微閉眼,“下次少看一點文件或許比較好。下一次試試看交給奧茲好了,反正之後他都要學會處理的。”
【就某些方面而言,你的思維回路特殊至極。令人佩服。】蕾西有氣無力地出聲,【拜托你專心一點好不好?這樣提前知道答案然後看着別人忙得團團轉就為了尋找一個其實自己早就知曉的事實不失為一件趣事吧。】
“好主意。”
【……算了當我什麽都沒說過。】
“呵呵,太遲了。”西莉亞眉眼彎彎,眼中是拼盡全力要引起阿嵬茨的意志的注意力的男子的身影。傾盡所有,只是為了一個願望。
奢侈到用上百條人命來交換,血腥味濃厚到抛棄了所有過往卻依舊洗不淨的程度。
“愚蠢的——”
“愛麗絲!!!”
雪白不惹塵埃的長發飄散開,伴随一滴晶瑩的淚珠落地細微又清晰的聲響。
“真的……什麽都可以——”
【西莉亞,玩鬧不能過頭喲。奧茲很擔心你。】溫潤的男性嗓音突兀在耳邊響起,西莉亞條件反射性地扭頭試圖看清對方的面孔,但是溫熱的手掌在她回頭的瞬間就蓋在了她的眼睛上,将視野變為一片黑暗,卻意外的因為感受到的溫度不再恐怖。好聽的聲線裏帶着淺淺的笑意,【回去吧。別再繼續孤立自己,嗯?】
為什麽你會在這裏?
為什麽你能夠輕易地看穿她的心思?
為什麽你每次都會用這種好像可以包容一切的語氣出現在她最落魄的時候?
“……我不過是不想成為最終拖累……的人而已。”西莉亞最終這麽說道,任意識朝黑暗墜去。
目送西莉亞迅速淡去的身影,男子收起了微笑。溫和如玉的他一時散發出尖銳如出鞘寶劍般的氣息。
金黃色的發,翡翠色的眸子,俊秀的面容,大氣精美的服侍。一切都沒有變化。或許除了眼下的狀态。
蕾西這麽感慨着想道,甜美的面孔上是一貫的笑顏。很久不見的友人,是這樣的關系吧,她和他。
【你以前不會這麽胡來的,蕾西。再生氣,也是有原則的。】男子語氣平靜,也沒有過多的指責,僅僅是單純的陳述。
【說得很了解我的樣子,傑克。不管是你,還是他,都是笨蛋。】蕾西無所謂地搖搖頭,【不要再試圖這樣透支你自己靈魂的力量了。我選擇了她,即使試圖阻止也沒有用。就如同她的雙胞胎哥哥與黑兔子之間的聯系一樣,因為她是“西莉亞·貝薩流士”,而我是“蕾西”。】
【這不一樣!】
【哪裏不同了?你不是在幫他關注實驗的人嗎?況且,這孩子雙胞胎哥哥的事情你也有一份不是嗎?】
【你還在怪奧茲華爾德和我……】
【夠了,傑克。我不想聽你任何的解釋。既然回到這個世間被無數人稱為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我都做到了,那麽就沒有任何理由停手。】
【等——】
探出的手沒有夠到那纖細肩膀。眼睜睜地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消失在虛無中。
就和那個時候一樣的無能為力……明明努力地追尋到了記憶中的那份溫暖。
頹然地低下頭,男子自嘲地笑了笑。
***************連作者也覺着似乎視角不對于是趕緊分界的分界線****************
等西莉亞睜開雙眼,巴爾瑪公爵正好講到傑克·貝薩流士留下的筆記。
她撇撇嘴,如果不是考慮到接受的教育還有一直顧及的淑女形象,再加上幾個白眼也可以。
不就是傑克在多次拜訪被格連巴斯卡比魯幽禁的少女後發覺似乎有着雙重人格,可事實上是人類的靈魂和阿嵬茨的意志共存于一具人類的身體內事情。驚悚是驚悚,但是現在回憶眼前黑發愛麗絲平日的舉止再對比前面看到的白發愛麗絲堪比精神分裂的表現,她一點懷疑也不會有。
更何況,紮古席斯·布雷克也不是傻子,如果現在一下子攤牌,巴爾瑪公爵會毫不客氣地壓榨的吧。反正雙方都還留有底牌,現在的內容她又早就知曉,這麽早把她從現場回放中趕回來做什麽啊。
西莉亞不快地扯了扯有些淩亂的發梢,卻看到奧茲望向一臉別扭怒氣的黑兔子愛麗絲的震驚面孔。再環視其他人,除卻自己和巴爾瑪公爵都是一副沒有完全回過神的樣子。特別是雷姆,拼命擦拭自己的眼鏡,根本沒有注意到握着鏡架正在發抖的手。
“承受能力真低。”她低聲嘟囔了一句,奧茲立刻投來責備的眼神,随後忽然變為慶幸,弄得西莉亞莫名了好一會兒。
巴爾瑪公爵合上扇子的聲響拽回西莉亞的思路,“有沒有關聯倒不清楚呢……”
“傑克·貝薩流士的筆記裏就沒有別的東西了嗎,巴爾瑪公爵?”紮古席斯·布雷克有些懷疑地問道。
“老夫不可信的話,去問問看貝薩流士家的女孩怎麽樣?”
“不要每一次都拿西莉亞大人當擋箭牌——”
“後面是不同時期的記錄,幾乎都是傑克貝薩流士的悔恨。所以再追根究底筆記也不會有什麽別的結果,紮古席斯布雷克。”西莉亞開口,打斷了對方即将說出口的抱怨,也順便說出了筆記餘下的內容。她也接到了預計中巴爾瑪公爵不滿的一瞥。
“後悔殺死了摯友?愚蠢至極,那種時刻,一兩個朋友怎麽可以和國家媲美。”巴爾瑪公爵不屑地評論道,緩緩走到不發一言的黑兔子愛麗絲身邊,“不過他說過,巴斯卡比魯的目的是将阿嵬茨的意志得到手。而那個男人的身邊,和阿嵬茨有關系的少女被囚禁着。也就是說——”
毫不憐香惜玉地抓住黑兔子愛麗絲的手,一把将她拽起并且使勁把手臂舉高的巴爾瑪公爵露出滿意的笑容,“不管怎麽說很有意思。你的真面目和阿嵬茨之間的關系,就讓潘多拉好好調查一下吧。”
“你也是,帽子屋。沒有把你所知的全部事情說出來吧。”細長的眸子瞥向坐在焦急起身的奧茲身邊,眼下依舊平靜的紮古席斯·布雷克。
男子仿佛挑釁般笑了笑,“這一點你也一樣吧,巴爾瑪公爵。”
巴爾瑪公爵的面色瞬間陰冷,同時也松開了束縛黑兔子愛麗絲的手,直接切換為不加掩飾的威脅口吻,“雖說已經過了幾十年,但凱賓·萊格納德這個名字還沒有被遺忘哦。如果我把這個名字報給潘多拉的話,你會被直接判處死刑的吧。”
“過來。”
“還有好多情報要從你那裏拷問出來——”
奧茲毫不猶豫地擋在了朝紮古席斯·布雷克走去的巴爾瑪公爵跟前,也變相地截下了巴爾瑪公爵未說完的話語。和基爾巴特的驚訝不同,西莉亞略微嘆了口氣,帶着了然搖搖頭後有些期待地将目光投向劇場通往此處的通道。
和老人打交道太費腦筋了。特別是明明上了年紀卻手握重權精明非常的老者。
為注重交情的兄長鋪平道路也不是什麽簡單的差事啊。
和預計相同,巴爾瑪公爵道出不留情面的話語,“讓開,貝薩流士家的孩子。”
奧茲冷淡地擡眼,反問道:“為什麽西莉亞是‘貝薩流士家的女孩’,而我就只是‘貝薩流士家的孩子’?萬一艾達在場的話巴爾瑪公爵不擔心弄混嗎?還有,不讓。”
“你不覺得偏離重點了嗎,前面的問題。”
“完全沒有,巴爾瑪公爵。”
對奧茲理直氣壯的樣子顯然訝然片刻,巴爾瑪公爵稍後重拾冷靜的語調,“你想包庇這個罪人嗎?真意外呢,你這麽中意這個男人。”
“可以不要說得這麽難聽嗎?”奧茲額角蹦出了一個十字。
“很惡心啊。”X2
“……你突然插嘴做什麽,西莉亞·貝薩流士。”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巴爾瑪公爵。”
燦爛微笑的西莉亞小心翼翼地将先前一瞬間打算丢出去的折扇藏到背後。剛才她無意中從眼角瞄到的身影讓她瞬間改變了主意,反正照這麽演下去的話最悲慘的恐怕就是……
“比起布雷克,你讓我更不爽五十倍!”奧茲簡潔明了的發言讓西莉亞的思維停滞了幾秒鐘。
可惜,沒有給她太多的思考時間,奧茲還在繼續發表言論。
“确實,如果剛才的話傳出去會在潘多拉引起很大的騷動。你将情報進行操作的話,就可以把事實歪曲成你想要的結果吧。但那種事,我也能夠做到。”一襲黑色禮服的少年面色冷凝,“以傑克·貝薩流士的名義,就可以把你的話全部推翻!”
喂喂,為什麽要刻意激怒巴爾瑪公爵啊奧茲!
“借着英雄的名號嗎,真是卑鄙的小鬼。”巴爾瑪公爵的面孔上随同話語浮現出明顯的怒意。
奧茲毫無畏懼地對上這位四大公爵中的最年長者,語氣堅定,看似耍無賴卻又用着最清澈的眼神,“沒錯,我就是個卑鄙的小鬼。就因為我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耍小聰明的小孩,所以只要是‘為了保護’,我就會利用一切手段!”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聯系到最新的劇情,奧茲你的杯具不是一般的大(望天)
一起杯具吧!望月娘咱就坐等你的美好結局!(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