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Retrace Noise of Echo~控線的

窗外天色漸濃,而節日的煙火在夜空中絢爛綻放,人群不時發出驚嘆聲。而長時間站在書房門口的西莉亞,任那五彩缤紛的光線透過窗戶落到她的臉上,面色清冷。

祖母綠的眸子微微朝窗戶投以漠然的一瞥,淡淡的訝異閃過後立即歸為一片平靜。她随意擡手撩起一縷發絲,注視流金般的發絲從指尖滑過,最後手中什麽都沒有抓住。

正想上前推開房門,忽然心口一陣隐隐的疼痛讓西莉亞登時愣在原地,随後洶湧而來的仿佛撕裂靈魂般的劇痛令她臉色瞬間慘白。因為顧忌身在奈特雷伊家的宅邸,西莉亞硬是咬牙不發出半點聲音,雙手死死扯住胸口的衣服。而站立的姿态早就無法維持改為半蹲,額角滲出的冷汗粘住了發絲,先前思緒亂糟糟的腦袋中此時一片暈眩,而視野也開始發黑。

“是奧茲那裏出什麽事情了嗎……”西莉亞強迫自己騰出一只手緊緊握拳,用手心傳來的刺痛勉強維持一絲清明。在來勢洶洶的痛苦中她沒有留意到下嘴唇已經被牙齒咬出了絲絲血跡,而出了一身冷汗熬過來得突然去得也快的這一陣疼痛後,她大口地喘着氣,卻依舊放了部分注意力在書房內的聲響上。

文森特·奈特雷伊略帶詫異的傳入西莉亞耳中,“哥哥?你沒事吧?”

仔細聽去,還有基爾巴特的喘粗氣聲,更惹得西莉亞擰起了眉頭,“果然是奧茲的問題。胸口的指針又朝前走了嗎?”

沒等她往深層次想,猛然間回憶起奧茲從未告訴過基爾巴特關于指針的動向問題,西莉亞的面色在沒有完全恢複血色的情況下又迅速變為鐵青。

“吶,哥哥,你誤會了喲……”房內傳來文森特·奈特雷伊獨有的陰柔語調,西莉亞不禁打了一個哆嗦,“哥哥要拿槍對着的不應該是我,搶走哥哥最重要主人的,不是那黑兔子嗎?”

沒等西莉亞有所反應就聽到尖銳物體劃破布面的獨特聲響,帶着莫名的猙獰震動。

聯想到那些她看到過的被惡意用剪刀之類的尖銳器皿劃破的兔子玩偶,西莉亞更是下定能夠離文森特·奈特雷伊多遠就躲多遠。開什麽玩笑,這麽明顯的遷怒行為,不需要多費工夫就可以知道這個男人的小心眼程度,危險等級會低嗎?!

她又不是閑暇時間一抓一大把的奧茲——“你重要的主人所剩下的時候還有多少?”

這句問話仿佛當頭一盆冷水澆下,讓西莉亞好不容易略略恢複的臉色上再次褪去了全部的血色。

剩下的時間,為了活下來而背上不知何時會墜落的十字架,拼命追逐或許永遠無法觸碰到的光明。

而她……又站立在何處。

“哥哥也知道的吧,違法契約者刻印的指針越往前走,阿嵬茨的力量流入體內就越多,和靈體的羁絆也越強。”文森特·奈特雷伊仿佛盅惑般的聲音明明沒有刻意提高音量,卻字字句句清晰地落入西莉亞的耳中,“羁絆弱的時候還好,只要消滅了靈體就可以解除契約。但是,如果遲了的話呢?”

她顫抖着用雙手環抱住身體,拼命拒絕着早就知曉卻不知為何忘記的重要事實,“契約者會連同靈體所承受的痛苦都要一起分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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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蟲’的契約者——菲利普·威斯特的父親那樣……”

“若是這樣就無法插手,主人的身體就會被靈體污染!被侵蝕!最後會被拖入阿嵬茨的底層。”

不、她不會讓奧茲落到這等地步的!不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她都不會——

“為什麽不殺了她呢,基爾?明明只要殺了那個女人的話你的主人就能得救的!”文森特·奈特雷伊抛出尖銳至極的問題,換來基爾巴特近乎低喃的反駁,“不是的,我——”

他的弟弟用猜測但是實際上是肯定的口吻下了論斷,“啊,還是……已經動了感情了?”

“啊,我明白的哦,因為基爾是非常溫柔的人嘛……一開始可能是被制帽匠從旁制止了,漸漸的,就變得下不了手殺她了吧?她實在太像人類了,明知道她是個只會傷害主人的禍害……是不是開始覺得她是‘同伴’什麽的了?”

“不對!”基爾巴特大聲駁斥,但是明顯底氣不足,“我才沒有,把黑兔子當做同伴過!”

“對、我可以做到的……”

勉強聽到基爾巴特最後的低語,西莉亞抛掉方才的軟弱情緒,清麗的面孔上一片冰冷:文森特·奈特雷伊,你的口才和引導人情緒的工作看起來輕車熟路啊?如果你也是百年前的人,那麽不會不知道愛麗絲也曾經是人類。剛剛的話裏話外就指名愛麗絲只是靈體,唆使基爾殺了她。可這麽一來,諸多謎題就注定只能永遠無法解開了!

她想到這裏越發不快,當下幾步上前,毫不客氣地一腳踹開了書房的大門,迎上文森特=奈特雷伊還沒來得及收回的陰冷神情順便将基爾巴特茫然一臉空白的樣子收入眼底。

“你們兄弟交流感情的方式真是獨特啊。”西莉亞斜眼掃向地上被剪刀戳得破破爛爛的兔子玩偶,語氣不焉地開口。

她正等着基爾巴特回神,卻聽到令她頭一次無法理解的喃喃自語,“……不管是誰都無所謂……”

扭頭望去,侍從左手死死按住腦袋,神情空洞茫然,仿佛沉浸在回憶中——等等,回憶?西莉亞眯起翠綠的眸子,是基爾過去的記憶?

“夏羅也好,布雷克也好……奧斯卡大人也好、艾達大人也好!”

怎麽連奧斯卡叔叔和艾達都牽扯進來了?

“一個都不剩,我要——”

“基爾?你在說什——”西莉亞不滿地打算打斷侍從的自言自語,沒想到下一句讓她全身血液都要凝固。

“統統殺掉!!!”

那到底是什麽見鬼的記憶?!被人洗腦過了嗎?!愚忠,如此愚忠的侍從,她也好奧茲也罷,不需要!

祖母綠的眼底閃過一絲刺骨的冰寒,西莉亞三步并作兩步沖上前,高高揚起右手,一點也不留情地重重的一個巴掌扇上了基爾巴特的臉頰,附贈頭一次對他使用的冰點以下的語氣,“我不管你有怎樣的過往,基爾巴特·奈特雷伊。”對上那雙沒有完全聚焦的金色眸子,西莉亞盡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因為憤怒和恐懼而打顫,“找到你、治療你的傷并且收留你的是貝薩流士家,承認了你的存在的是奧茲。就算你成為奈特雷伊家的養子、擁有奈特雷伊家的靈體黑鴉,我不會讓你做出任何有損貝薩流士家的事情的。”

“剛才的話,給我帶到墳墓裏去!聽到沒有!”疾言厲色地沖基爾巴特吼道,西莉亞好不容易有的好心情一點不剩地被毀得精光。

“哈哈哈哈哈!”文森特·奈特雷伊偏偏在此時仰天大笑起來,西莉亞不掩自己的濃濃的敵意望向這個她向來戒備的男子。

捂住自己的面孔,異色雙瞳的男子輕聲說道:“太好了……就算失去記憶,基爾還是和以前一樣呢……”

西莉亞登時瞪大了雙眼,渾身又一次感受到如墜冰窖般的寒冷。

“又軟弱,又溫柔,又殘酷的,我的哥哥……”

這個男人果然什麽都知道,什麽都記得——!!

貝薩流士家的長女踉跄幾步,右手死死抓住胸口的披肩,面色煞白。

“今後不管你用這雙手殺害了誰,只有我會站在你這一邊……”

“嘩啦”、“哐啷”。

一連串瓷器被人用力掃到地上摔破的脆響讓兄弟兩人徹底回神。

視野中,西莉亞·貝薩流士臉色蒼白,可臉頰上泛着顯然是被氣出來的紅暈,胸口急速地起伏着,整個人散發着少有的駭人氣勢,一雙祖母綠的眼眸是滿是熊熊的怒火。腳邊一堆碎裂的瓷器夾雜不少木制器具,很明顯是她剛剛一怒之下一氣将擺在桌面上的東西統統掃到地上的結果。

“好、好、好!你們兩個,真的是非常好!”西莉亞拔高了嗓門,怒極反笑,“當着我的面說這些話,怎麽,是要告訴我現在的貝薩流士家已經淪落到被奈特雷伊家的兩個養子可以随便議論的地步了?”

“西莉亞,我——”基爾巴特試圖說些什麽,被西莉亞狠厲的眼神吓到,張大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氣憤難平的西莉亞将一個靠墊用力朝文森特·奈特雷伊丢去,正中他的心口位置,“收起你的假笑,文森特·奈特雷伊!我現在不想聽到你的聲音!”她将冷厲的視線投向侍從,嘴角綻放一朵冰冷的笑花,“基爾巴特·奈特雷伊,你還記得我剛剛說了什麽嗎?嗯,在你那大逆不道的宣言之後?”

第一次見到盛怒的貝薩流士家的長女,基爾巴特花了好幾秒鐘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因為貝薩流士家才有了現在的我……所以不管我的過往如何,我都不能背叛……”

“給我牢牢記住這些!我不允許有第二次,聽清楚了嗎?”西莉亞死死盯住那雙還沒有完全恢複清澈的金色眼眸,語氣冰冷霸道堅決,“否則我不介意徹底推翻在衆人眼中的那些所謂‘柔弱’、‘天真’或者‘甜美’的印象。明白了嗎,基爾巴特·奈特雷伊?”

“基爾可是我的哥哥,奈特雷伊家的養子。你這樣的态度未免不妥吧,西莉亞·貝薩流士大人?”文森特奈特雷伊絲毫不顧及西莉亞難看的臉色出聲說道。

“他也是奧茲的侍從。更不要說,他的命是貝薩流士家救下的。”西莉亞的聲音又冷了幾分,“還是說,你想要指責我,貝薩流士家的嫡長女沒有資格敲打提醒自己和兄長的侍從?”

不等文森特·奈特雷伊回答,她又看向沒有理解眼下狀态的基爾巴特,語氣僵硬卻不容人拒絕,“今天我不想再多說什麽。基爾,跟我回去。”

當下她就直接朝門外走去,根本不去看兄弟兩人的神色。而甫一走出書房就見到好幾個面色焦急的傭人,看見西莉亞臉色不佳地快速走出來,紛紛退到一邊給她讓路。

心下明白是剛剛憤怒中摔東西的聲響引來了傭人的注意,西莉亞卻不打算做出一點解釋。她的心情絕對是極度惡劣,不給這些人難看已經是極限了。

和基爾巴特一同登上馬車,她沖跟随的扈從略略點頭,馬車便朝着蘭茲華斯家的宅邸駛去。

“從現在開始,不要和我說話,基爾。我受夠了。”西莉亞閉上眼睛,甩出這麽兩句任性卻帶着深深疲倦的話後陷入淺眠狀态。

至于侍從有着多麽複雜又難以言喻的心态,她恐怕真的是無暇顧及。

如果基爾想起了全部的過往,這局棋……難道只有放棄?

“……對不起。”基爾巴特啞着嗓子開口,西莉亞的眉頭皺了皺,卻沒有發聲。

“我今天确實是記起了以前的一些事情,可只是片段而已……”并沒有在意西莉亞的态度,基爾巴特還在盡量說明今日這異樣的狀态。

西莉亞好不容易得到的淺眠休息時間徹底被破壞了。才起了沒多久的睡意因為基爾巴特類似悔罪的話語也被打消得一幹二淨,她氣惱地睜開了眼睛,“夠了,我不想聽你的解釋。如果你日後能夠一直保持你的忠心,不去動艾達和奧斯卡叔叔我根本就不會提及今日之事,你又何必自尋煩惱?”

“你——”

“基爾,動動腦筋。拜托你了,為什麽奧茲雖然是剛接觸潘多拉但是腦袋轉得也足夠快,你偏偏還像個榆木疙瘩啊?!”西莉亞看清基爾巴特眼中的茫然神情後再一次覺着怒火燒了起來,不過原因則更換了。

為什麽跟随了紮古席斯·布雷克十年還是學不會半點彎彎繞繞啊?!

咬牙切齒地瞪視着眼前黑發金眸的青年,西莉亞在心底毫無形象地哀嚎。

嗚嗚,她想要一個頭腦聰慧的侍從呀!!

為什麽埃利奧特就可以找到如此優秀的侍從,她和奧茲選定的這個除了忠心之外就沒有可取之處了!(作:……喂,人基爾巴特好歹是黑鴉的契約者而且用槍也不差的說……)

奈特雷伊家果然沒法全然信任,畢竟是敵對關系。誰知道承認她的舉動之下存了多少別的心思,更別提奈特雷伊家家主對于父親大人若有若無的維護。這裏面的問題太多了,再加上奈特雷伊夫人加入的莫名的宗教團體,她不能放棄這一步棋!

因為半垂下眼簾,基爾巴特看不到西莉亞祖母綠的眸子裏閃過的重重算計和刻骨的冰寒。他認知中的清澈早就消失在歲月之中,能夠擁有那份幹淨的貝薩流士家的孩子如今只剩下一人。

不是頭腦原本就聰慧,現今在潘多拉和殘酷現實雙重壓力下飛速成長的嫡長子奧茲·貝薩流士,更不可能是以十五歲之齡在潘多拉之內占據小小一席地的西莉亞·貝薩流士。而是被幾乎所有人捧在掌心,精心呵護長大,雖然成年卻不知真正黑暗恐怖的艾達·貝薩流士。

上面有哥哥和姐姐,她根本不需要背負不必要的沉重。

想起妹妹的純美面孔,西莉亞深深嘆息一聲,擡眼望向馬車外的街道,“……基爾,你想确認奧茲胸口的指針情況是不是?”

“是的。他從來沒有說起過,但是今日的異變,恐怕……”

“那,你知道為什麽奧茲不主動向你提起嗎?”聽出沒有多加掩藏的擔憂,西莉亞略略勾起嘴角,眼底卻依舊沒有恢複平日的溫和。她随意用纖長的食指彈點着木制的車門,借以掩藏心中百般回轉的念頭。

基爾巴特顯然還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而半晌沒有回答。

明白侍從的死腦筋,西莉亞也不多說什麽,翡翠的瞳仁裏浸染着長久獨自一人的寂寞和大家子女的傲骨,還有她經歷諸多風波的一份沉穩優雅。

希望,不要再有意外來幹擾了。

她雙手悄悄握成拳,低頭,宛若黃金的發絲沿着纖弱的肩膀滑落,弧度圓滑柔美。

鬓角的一抹蒼藍色靜靜綻放。

仿佛她那雙眸子最深處角落中,連自己都記不起的刻骨悲寂。

続く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時候怕是在烈日下學習開車吧……求動力TOT

不不,最重要的是,求靈感!!!望月娘的劇情逆轉讓靈感大神徹底跑到別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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