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青黛打開窗戶,只見墨潭正從衣襟內取出一個綢緞刺繡錦囊,他将錦囊遞了過來。
她拿過錦囊呆呆看着,老太太明明已經知道了他們的關系,他此時送這個錦囊來,是想告訴自己她不是一個人。
“青姑娘,三公子今日是借着看二爺的名義,讓我悄悄溜過來給姑娘送東西,既然東西已送到,那墨潭就先告辭了。”墨潭說着泥鳅似的溜的老遠了。
青黛将窗門關好,撚着錦囊上的繁複紋理,将錦囊打開,裏面有一張信箋和一個盒子。
熟悉的字跡跳進眼眶,這次似乎和以往的每一次都不相同,因為她不知道當真正面臨這件事情的時候,他是什麽态度,手指微顫,連着信箋都在微微顫抖。
——黛兒,到此時我才知道自己有多麽的無能為力,我只是一個一直活在父母羽翼下的人,我才知道我讓你處在了一個什麽樣的境況之下。我整整想了兩個晚上,我終于想好了,我想帶你走,走出孟家,走出這片天地,去一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過我們想過的生活。所以我想将我的想法告訴你,黛兒,我愛你,愛你處變不驚的樣子,愛你對待我們這份感情沒有退卻過一步,愛你的模樣,或許我此時是被沖昏了頭腦,你的每一點在我眼裏都那樣好到了極致。
一滴淚猛然砸了下去,落在信箋上,像砸在水坑裏飛濺起的無數水花,她沒想到他會給自己寫這樣一封信,更加沒想到他要抛棄這孟府的榮華富貴帶她走,心裏的某個地方悄悄的跳動着,這是不是就是情投意合。
可老太太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嗎?他真的能抛開這一切嗎?他是老太太的心頭肉,是老太太的精神支柱,想一想都覺得他說的這些都太美好,太美好,美好的讓人不敢去想。
親黛将信箋抱在懷裏,仿佛這是一件獨一無二的禮物,就算是不敢想,她也忍不住去想,若是真有那一天,他帶着她去到一個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過着他們想過的生活,那該是怎樣的一幅畫面,男耕女織,他牽着她的手,畫面果然很美很美。
她真的很願意和他一起走,他都願意抛開這榮華富貴,想起那日母親在她那拿的那些金銀首飾,她又有什麽抛不開的。如今事情已經發展成這樣,或許走确實是他們的唯一出路,她再繼續呆在這裏,老太太有一百種理由可以置她于死地,她抱着信箋,心裏抱着這美好的希望而呆呆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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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小築內,孟柏仁身穿木槿紫暗金絲線繡的寶相花紋長袍,頭戴玉冠,兩撇八字胡精神奕奕,他端方坐在紫檀木雕花的太師椅上,對坐在一旁的老太太道:“今日難得閑暇了些,這也确實好久沒和夫人吃上一頓便飯了。”
老太太感慨道:“确實很久沒一起用膳了,老爺如今公務繁忙,我們這年紀也不像以前那般黏膩了。”
孟柏仁笑道:“是啊,我們都老了。”
老太太也笑了,須臾,老太太取下一枚發簪撥了撥香爐內的沉香,道:“都說這沉香具有凝神靜氣之效,妾身這兩日卻是怎麽也睡不好覺。”
孟柏仁擡眸望過去,道:“夫人難道還在為那日的事情而煩惱嗎?”
老太太點點頭。
孟柏仁又道:“夫人,這火确實該多加防範,但也不必懼怕至此,那小輩雖然做事毛糙,想必經過這次的教訓,自當會長記性。”
老太太嘆一口氣:“老爺,這件事情只是個起因,妾身這兩日想了很久,覺得不應該瞞着老爺,所以今天才特意找了老爺來,是想把這件埋在心裏的事情告訴老爺,希望老爺能有所定奪。”
孟柏仁心生狐疑,這失火背後還有起因?遂道:“你直說。”
老太太從那個丫鬟那開始說起,将事情的原委細細道出,最後道:“老爺,如今這件事情真是我心裏頭的一塊心病,本想悄悄處置了她,但沒想這青氏這麽不簡單,老爺從昨日那番話中應該就明白,這火也不是她不小心,是故意為之的,為的是脫身,可她千不該萬不該把主意打到佪兒的身上,她這是想借着佪兒往上爬,窮苦人家的孩子難免被這繁華世界給迷了眼,什麽事情做不出來。我也是怕佪兒被她迷了心智,受她所蠱惑,做出一些不當的行為來,那我們孟家可真是得不償失了。妾身嫁給老爺三十餘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如今出了這事,妾身一個人也擔不下來,只能求助老爺,那青氏還被關在那省過,望老爺想出一個法子來。”
孟柏仁卻是沉默着,只那雙閃着精光的眼眸在微微跳動,畢竟是久經官場的人,這些話并未讓他失了分寸,沉吟良久,他方才道:“都是夫人平時太過驕縱于他,讓他連最基本的禮法都不顧及了。”
“是,是妾身不是,可妾身也不想啊,你也知道妾身怕什麽,大朗就是因為我逼得緊,所以才…老爺,我也不是沒有後悔過,可事情已經發生了呀!”老太太道。
“他就是瞧準了你這心思,所以才這樣,連我這個父親讓他做點什麽,都得求着來,如若再由着他性子胡來,我孟家可丢不起這臉。”孟柏仁沉聲道。
老太太落了淚:“是啊,老爺只在乎這臉面,可老爺有好好管過這幾個孩子嗎?老爺就是嫌棄我是商家出身,在你同僚面前總低那麽幾分,所以你才娶了呂氏,她就算是庶出,但她父親好歹有個芝麻大的官不是,老爺平常有時間去教導平哥兒,現在我佪哥兒出了事情,你卻全都怪到我這個做娘的身上來,老爺,這家可真真是難管啊!”
孟柏仁低低嘆氣,聽着婦人的訴苦聲,心裏煩亂不已,手指在光滑的紫檀木扶手上輕輕敲打着,良久才道:“我知道夫人管家辛苦了,這些年要不是夫人持家有道,我不會那麽無後顧之憂,這孩子從小就和我不怎麽親近,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如今出了這事,确實是我這個做父親的失職。子不教父之過。”
老太太從琵琶扣裏把帕子拿了出來,擦了擦臉上的淚珠。
孟柏仁又道:“依我看,這件事情還是要從佪兒身上下手。”
老太太忙道:“怎麽說?”
“他雖對我這個做父親的沒多大感情,但對你這個做母親的是有感情的,只不過他不露在表面,不然他聽聞你病了,不會從徐州趕回來。”孟柏仁道。
老太太點點頭,孟柏仁接着道:“所以為今之計還得你裝病。”
老太太微有些不解地看着他,孟柏仁繼續道:“你先病個幾日,再去廟裏找個算命的姑子來,說你這病得沖沖喜才能好,後面幾日你就不吃不喝,每日讓他們來請安,這樣他瞧在眼裏,自然會去想,他若還有這個家,就自然知道該怎麽去做。”
老太太明白了過來,這是一出苦肉計。
“至于那青氏,不用那麽在意她,等佪兒大婚後,那青氏自然不足為據,讓她待在府裏頭,給她好吃的好喝的,她這身份擺在那裏,這日子久了,男人嘛,總會有過新鮮勁的時候,還能等她到年老八十的。”
老太太被這話說的心裏頭一寬松,心裏那塊石頭總算是沒那麽重了,這才破涕為笑:“還是老爺有法子。”
孟柏仁道:“只是辛苦夫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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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幾日,老太太病重的消息就在府內傳開,說是自從那次吐了血之後心口就一直不太好受,加上那天晚上吹了吹風,這一病就起不來床了,甚至還信了迷信,去那寺廟請了位姑子來,那姑子說老太太這病得沖一沖喜,說不定不用那醫藥都能好起來。
又過了三兩日,說是老太太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了,躺在床上連喘口氣都難。
這一天,所有人全都去給老太太請安,老太太頭發披散着,那滿頭的白發就露了出來,又沒有塗些脂粉,臉色更是蒼白,平日裏那甚是愛護的手,都似乎蒼老了不少,那紅紅的丹寇顯得異常突兀,老太太躺在那鴨絨軟墊上,待人要走時,單獨把孟佪留了下來。
孟佪坐在旁邊的杌子上,道:“母親,聽聞你已有兩日未食粒米,不管怎樣,母親左右得吃些,別拿身體開玩笑才好。”
老太太掀起眼皮,眼皮上的皺紋很是明顯:“我老了,很多事情都不由我喽!”
“母親,你真的要這樣逼迫兒子嗎?”孟佪道。
老太太也不藏着掖着了:“我沒有逼迫你,只是你現在還年輕,有些事情一旦走出去了,就回不了頭,你若走出那一步,那我遲早都是這個樣子,還不如早早的去了,也省得看你在這胡作非為的好。”
“所以母親是打定主意要這樣做了?”孟佪道。
老太太緘口不言。
孟佪嘆一聲氣:“母親如今用自身性命來逼迫我,母親生我養我,我這命都是母親的,我沒得法子,母親想怎樣,直接說吧。”
老太太聽到這話心裏一喜:“佪兒,那算命的姑子說要沖一沖喜,這病才能好。”
作者有話要說:
打個預防針,這篇文是HE 1v1,情節我想了很久,還是想要照着自己想的來。
我想我不會去為了虐男女主而去虐男女主,就是正常的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