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雲兮。”
“什麽?”
他收回四散的心神,聽蕭一雨驀地接着道:“你記不記得剛才廳下那名作章暄景的姑娘?”
蕭雲兮稍作回憶,腦海裏出現那個溫婉秀氣的女子,點頭道:“記得,她說她是昌安镖門的大小姐,就是她表叔死咯?”
“嗯,”蕭一雨肯定道,“這姑娘身上還有一處有意思的地方。”
蕭雲兮特別心驚:“三哥你......怎麽知道她身上哪裏有意思?”
這人瞥他一眼:“胡鬧,我說的是她頭上,她頭上戴着岚華軒的簪花。”
“哦......”
“我這般提醒,你還沒想到什麽?”
這話問得有些深意,蕭雲兮聞言又認真起來,十分仔細地想了想,回道:“這說明她有眼光?”
“......”蕭一雨放棄,主動開口跟他說明白,“那日我們在岚華軒掩門議事的時候,有一個叫瞿玄的江湖男子來叩門尋物,當時就是他買走了這支簪花。這說明,這個章暄景是神镖瞿玄的心上人,眼下她佩戴了這支簪花,便足以看出他二人已私下定情。”
“三哥你真聰明!”蕭雲兮像是聽了一出好戲,無比佩服地望着他,好一番贊揚,又激動地問道,“可是這關我們什麽事?”
“當然關我們的事。”他嘆氣,也不再讓眼前人往深裏去思索,解釋道,“眼下這昌安镖門根本不知章喬顧是因為跟明願道長有所勾結,主動挑釁我墨月教,才落得個死有餘辜...他們既然認定了他的死與奉月仙有關,便只會是我們的敵人......神镖瞿玄興許會因為章暄景而最終成為我們真正的死敵,但反之,我們也還有機會讓章暄景因為瞿玄而不再重視這次的事情,讓整個昌安镖門不再與我們對峙。”
蕭雲兮目瞪口呆。
半晌後他抓着這人袖子嚎哭起來:“三哥,你說娘當初是不是生你的時候把她的聰明才智用光了,才會把我生成這樣,她真是偏心啊......”
“那照你這邏輯,小漓豈不是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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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雲兮抹一把眼淚,點點頭:“他就是廢材一個。”
蕭一雨被他這模樣逗笑,擺首道:“你啊雲兮,你其實真的很聰明,你就是太過于單純......總是把所有事情想得十分簡單,在你的腦子裏面,似乎所有事情就該由最直接的方式進行下去。”
“難道不是嗎?”
蕭一雨彎唇,停下腳步。
眼前是一個路口,正是車水馬龍的地方。
他道:“你瞧,這條路走下去,只再一條街就是岚華軒了。”
蕭雲兮不解他要做什麽,他笑了笑,牽過這人袖子轉了個方向,往隔街走去。
“三哥你不去岚華軒了?”
“去。”他回道,“明明那條路可以直接回去,可我若是走這裏,就能順便路過好幾家熱鬧的鋪子,不論是替小漓帶紅豆糕,還是替容夕尋些新的彩墨,都很方便。雲兮你明白我的意思嗎?所有的事情都不要只用一種方式去思考,這世上的人做事的時候,都帶着自己的目的,那些目的就像這裏的紅豆糕和彩墨一般,會驅使他們去走你沒有猜到的那一條路。”
蕭雲兮聽得有些恍惚,其實是真的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還有些意外聽他如此講這道理,于是又忖了好一陣才道:“我懂三哥的意思了,你是想告訴我,往後猜一個人的做法,就先猜他最想得到什麽?”
“孺子可教。”蕭一雨笑出聲來。
“親三哥!你就是我的老師!”
“是嗎?要真能教會你我便欣慰了。”
“可以的可以的!我好好跟你學聰明!”
蕭雲兮歡欣鼓舞,心情一派明朗。
回到岚華軒裏,還樂了足有好一陣子,才突然冷靜下來想到,那會的問題其實都還沒解決完。
蕭一雨在櫃臺後頭心平氣和地理賬,也沒再多提什麽,讓他甚是覺得奇怪。
方才這人在謙竹閣刻意激怒那些人之後,就相當放心地帶着自己離開了,之後的事情就全都交給其他人了麽?
“三哥。”想了想,還是決定再問問,他開口喚一聲,櫃臺後的人将頭擡起來。
“怎麽了?”
他道:“之後該做什麽?把滄海樓和青陽派的人都......嗎?”
蕭一雨搖頭,道:“雖說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但所能避免的殺念,還是盡可能避免吧......”
“可你也說了,這兩派是明願道長真正想要依托的勢力......”
“也有可能是明願道長一廂情願呢?結果究竟如何,還沒有查個通透...就算結果出來了,也只需要殺那幾個重要的人罷了,其他的,若非要與我們為敵,再動手不遲,殺人從來都不缺理由,不殺卻難得有理由不是嗎?”
話雖如此,可其實那些人遲早會與墨月教勢不兩立的。
就如同現在的昌安镖門等三個幫派,不就為了死了的那三個而在謙竹閣大鬧嗎?
蕭一雨嘆氣。
“罷了,三哥不要憂心。”蕭雲兮安慰他,“我倒覺得,你先前說的有道理,我們興許有機會讓瞿玄和章暄景不與我們為敵,不論如何,先讓這些人散一部分去,事态便也就不會那麽嚴重了。”
這人颔首應下來:“那便少安毋躁,再瞧一瞧吧。”
如此再無多事。
謙竹閣那邊也似乎暫且平靜下來,沒有過多的動靜,相安無事地度過一日。
夜裏時分,消失了一天的平溪崖來到蕭府,進了蕭雲兮的房間。
已是半夜兩更時,蕭雲兮等了半天沒見他出現,白日裏自分別後也未曾看着了他,早已是一肚子不滿,帶着些生氣睡下了。
平溪崖輕輕坐到床邊,借着朦朦月光細細瞧他,伸手輕撫這人眉心的不悅。
手指頭才稍稍揉了揉,床上人便醒過來,恍惚着一雙睡意朦胧的眼望了他一陣,慢慢清醒神智。
“你回來了?”
“嗯。”
“你才剛回來?”
“嗯。”
蕭雲兮不開心地翻個身過去。
平溪崖輕聲笑,不說話,靜靜看着他的背,看了一會,見他忍不住往裏挪了挪,依舊別扭地不肯轉過身來,只反向探來一只手。
平溪崖抿着笑唇用手握住,脫了鞋順勢躺到他空出來的位置上去。
他伸出手臂将蕭雲兮攬到懷裏,又貼近了些,才解釋道:“去見了見師父,又查了許多事情,所以今日沒陪着你。”
蕭雲兮不再生氣,在他臂間蹭着身子趕緊轉過來,擡眼問:“你去見娘了?她好嗎?說什麽了嗎?”
“她好,”平溪崖瞧他急,趕緊回道,“她告訴我說,今日神樾門的人未在謙竹閣出現,絕不是怕了而已。”
“那是什麽?”
“明願道長是有些急切,現下五個人死了三個,他一定在同剩下那兩個商量對策。師父很怕會發生什麽對你們不利的事情,若如此,她這十年煞費苦心地想要除淨仇家的心思可就沒有意義了......做那麽多,不都是希望你們能平安度日嗎?”
蕭雲兮聽得胸悶,他不爽地用手指戳一戳眼前這人的喉結,道:“其實娘也挺傻的.......仇人哪裏除得幹淨......三哥也糊塗一時......我仔細想了想,說什麽只殺了敵對之人,那都是廢話......這些人一聽着奉月仙出現就全部趕來京城,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哪一個能說不是與墨月教敵對的,殺一個是殺,倒不如殺得幹幹淨淨......”
平溪崖失笑。
“雖說你這話聽着挺賭氣,不過倒也不無道理。”
“是啊......這些人都沒安好心。”
“也不排除很多人不明真相,自以為正直無私嘛是不是?而且還有很多人是來看熱鬧的。”
蕭雲兮覺得他說的也對。
點了點頭,問他:“那你說怎麽辦?”
“要我說,就先把昌安镖門的弄回去,然後殺了吳姝毓,再把滄海樓的人也弄回去。”
這人說得平靜,好像在道一件無比簡單的事情,聽得蕭雲兮佩服極了。
“沒看出來啊...你怎麽比我還冒傻氣......”
平溪崖在夜色裏挑眉,單手貼在他背部輕輕撫着,不知道該說他惡意诽謗還是該誇他還有那麽點自知之明。
蕭雲兮還在兀自說着:“你以為簡單啊,你想弄誰回去就弄誰回去?”
“說不簡單,卻也容易。”平溪崖道,“不是跟你說了我去查些事情嗎,查到的事情也都還有點價值,所以我方才會這麽說,自然有我的道理。”
蕭雲兮立刻擡起頭來,一不小心撞到他下巴,急忙伸手替他揉揉,問:“你查到了什麽?快講快講!”
這人失語,滿眼笑意地指了指下颚,道:“撞疼了,講不了。”
蕭雲兮憤怒蹙眉,一口往那處親上去,怒道:“你就是會賴皮,我親了我親了,親了就不疼了,你快講!”
平溪崖愉快一笑,得了便宜也不再讨他生氣,這才耐心說起來。
“我查了這五個幫派的細由,首先,章暄景這邊就大有文章可做。這個章暄景雖是昌安镖門的長女,可卻是庶出,門主膝下沒有兒子,卻還有另一個嫡出的女兒名作章依依,生來就驕橫無比,沒少欺壓她這個姐姐。而這回死的這個章喬顧,雖是這兩個姑娘的表叔,卻天生是個卑鄙小人,從來只疼愛章依依,對章暄景向來是瞧不起的,所以我猜,這個章暄景,應當對他也沒有多深的叔侄情義。”
說是猜測,語氣卻十分篤定。
蕭雲兮聽着,默默思忖起來,猜他這話中深意。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