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今生初遇(捉蟲) 我可以選個不疼的死……

炮竹聲聲辭舊歲,周遺昉一大早就被外面響亮的炮竹聲吵醒了。

他一睜眼就不可控制地看角落裏被他用黑布罩着的某朵花上。

昨夜他真的是好心給她松土施肥的。

松土的話,埋條蚯蚓這不過分吧。

誰知道她會反應這麽大,他明明立時把蚯蚓給她捉走藏起來了,她還在那低低地綴泣。

她哭就算了,周遺昉本來就不是個什麽好人,就算有女人在他面前哭死他都不為所動。

他不過是看她那花本來都快死了,她又住在那花裏,誰知道她哭個半死會不會有什麽影響。

要是把眼淚哭幹了,幹死了咋辦。

死了可能就弄不清楚她是個什麽東西,是哪方勢力在搞鬼了。

他是為了弄清楚這些才耐着性子忍她這麽久的,周遺昉暗自想着。

至于為什麽把她丢角落裏用黑布罩着。

他又沒養過女人,這輩子都沒和女人這麽親密地接觸過,哪知道女人這麽煩人,一直哭哭啼啼的。

過年這樣一個高興的日子,都結束在她的哭聲裏了。

他煩不勝煩,只好用黑布一套,将她丢角落裏去。

扔完,他洗漱好,平躺在床上,雙手交握在腹部,心滿意足地蓋着雲錦被睡着了。

一覺到天明,就是不知道為啥,有點心虛。

他也分不清這份說不清的心虛從何而來。

也許是在人家姑娘不知道的情況下平白看光了人家身子,最後還弄哭了一家一夜。

其實,除了嬌氣一點,這妖女也沒鬧什麽幺蛾子。

大冷天的,又連人帶盆地丢角落裏凍了一晚上,好像是有點不厚道。

周遺昉摸了摸鼻子,推開雲錦被,翻身起來。

他穿了衣裳,懶得梳頭,好在發質漆黑順滑堪比女子,睡了一夜,不梳也看不出什麽來。

屋外伺候的人聽到聲音敲了敲門,将吃食和洗漱用的東西都端了進來,又加了碳,拉開一角窗子通風換氣,這才退出去。

周遺昉洗漱好,将擦臉的細葛布巾子丢到盆沿。

早膳中有一盤精致小巧的馬蹄糕,拇指大小,甜口。

他捏起一塊拇指大小馬蹄糕,掰成很小的小份,放輕腳步走過去。

走近了,他聽到屋子裏屬于另一個人細柔的呼吸,有些緊張,深邃的眼睛緊緊盯着乖巧可愛的鈴蘭花苞。

然後,他右腳後退半步,屈膝,彎下腰。

少女急促的呼吸傳過來,整株鈴蘭都顯得緊繃、慌亂。

她明顯是醒着的,也知道他過來了,她在緊張,在害怕他。

周遺昉忽然就松弛下來,他挑了一下眉,屈指敲了敲她的鈴蘭花苞,感覺到裏面少女柔軟的肌膚,腦海裏又閃過了她嬌豔明麗的臉龐。

不自覺下手就重了點。

嬌柔的鈴蘭被他搞得亂顫。

“做什麽。”嬌怯的聲音從裏面傳來,還伸出一只玉生生的小手緊張地拽着花苞,怕被他戳得掉下來。

“吃東西。”冷漠聲音從外面響起來。

周遺昉用一根手指将花苞戳開,小小的四分之一份馬蹄糕出現在古藺蘭面前。

她坐在花苞裏,看着突然出現的巨大手指,吓得往後一縮,雪白的手臂趴在花壁上。

他是巨人嗎?

他手指怎麽這麽大。

古藺蘭偷偷比劃了一下,然後手腳并用地往後躲,他手指比她胳膊還大!看起來修長有力,可以輕易地捏爆她的腦袋。

古藺蘭低着頭小聲說話:“我有吃的…”

周遺昉“嗯”了一聲,手指沒收回來,等着她說完。

古藺蘭抿緊紅唇,更小聲了,軟乎乎地拒絕:“不要你的。”

外面少年冷笑了一聲。

周遺昉這聲冷笑讓古藺蘭心裏咯噔了一下,眼前的情況,她的拒絕會不會讓他很惱怒,很生氣。

他本來就有兩根手指頭捏死她的能力,萬一真的生氣了呢。

她繃緊了身體,呼吸輕得像貓兒走路一樣無聲無息。

忐忑不安地等了一會兒,少年的手指沒收回去,可也沒有打算捏死她的動作。

少年清越的嗓音響起,他嘲諷道:“你能有什麽吃的,給我看看。”

古藺蘭縮在角落裝鴕鳥,手指一下一下戳着光潔粉嫩的膝蓋,嘟囔道: “有就是有。”

少年戳進鈴蘭花苞的的手指不耐地動了動:“那拿給我看看,你住在我屋裏,吃在我家裏,我總得知道你有沒有偷偷拿我的東西吃吧。”

我沒有!

這人怎麽亂冤枉人。

古藺蘭捏緊手指,鼻尖一酸,感覺很難堪,一種無形的力量壓迫着她,她感覺呼吸都不順暢。

雖說在家裏不受寵,但好歹也做了這麽多年的世家貴女,她雖然膽子小,很軟糯,可骨子裏還是端着貴女的高雅端莊,從來沒有被人這樣平白污蔑過,一時紅暈爬滿臉,又因為嘴笨不會反駁氣得逼出了眼淚。

她伸出手拽了一根花蕊,熟練地拍掉上面的花粉,露出底下甜絲絲的蜜水來,委屈巴巴地放在他托馬蹄糕的手指上。

“我沒偷你的東西!我都是吃的這個。”

少女帶着哭腔的聲音小聲傳出來,她哭了?周遺昉頓了一下。

他忽然想起昨夜平白無故出現的那些畫面。

天上下着雨,她一身傷,蹲在草叢裏哭,像被人抛棄的髒兮兮的小貓,發現他時怯怯地求他救救她的情景。

周遺昉手指好像被電了一下,快速縮回手,馬蹄糕從手指上滾下去,他這才發現除了馬蹄糕,好像還有一個很小的東西在指肚上躺着。

是一根很小的花蕊。

“我餓了都是吃的花蜜…我…我知道不屬于自己的東西不該拿的別拿,我不會偷拿別人東西。”

周遺昉:“……”

古藺蘭垂着頭大顆大顆的淚珠往下掉,蔥白一樣的纖柔手指捂住水汽彌漫的雙眼,使勁忍住。

忽然覺得活着其實很疲憊,一點意思也沒有,這世上唯一愛她的人已經沒了,她還活着幹什麽呢,反正怎麽都是受辱。

生前在靖王府每日提心吊膽地活着,死了還要被這個“巨人少年”恐吓。

她從來沒見過這麽惡劣的男性。

盡管她見過的外男攏共就那麽幾個,一個巴掌都數得過來。

但面前這個無疑是她有限的認識的外男裏最最最讨厭,最過分的一個!

比偏心眼的父親讨厭,比冷漠自以為是的兄長還讨厭。

一時間整個屋子裏只剩下她咬唇忍哭的動靜。

外面久久沒有動靜,不知是不是她的反駁讓他臉面無存,所以正在羞惱在想用什麽方法讓她再死一次。

古藺蘭忐忑不安地等待着可能到來的死期。

終于,心口最後的一點勇氣還是壓過了死亡的恐懼,死也要做個明白鬼,她要看看巨人長什麽樣。

古藺蘭強忍着後退的想法慢慢往前爬,伸手撐起花苞。

少女纖柔的手比雪更白比花更軟,剛探出花苞就被周遺昉發現了。

他将手裏小小的花蕊丢掉,倚着多寶架袖手而立。

倒是有些意思。

還真是個渴了喝露水,餓了吃花蜜的小花精?

他一雙漂亮的眼睛饒有興致地盯着鈴蘭花口。

少女白皙小巧的臉龐露了出來,兩只眼睛閉着,長卷而翹的睫毛不斷顫動,最終像蝴蝶扇動翅膀一樣緩慢地睜開了眼,盛着湖水似的秋水眸顫巍巍地看向他腹部。

周遺昉:“瞅啥瞅。”

好兇……

古藺蘭茫然地沖着發聲的方向擡頭,細白的脖子仰到了極致才看到了那人的下巴和優秀的鼻孔……

真的好大。

她咻地一下縮了回去。

這哪是兩根手指頭能捏死她,這是一個噴嚏就能把她送走。

周遺昉皺眉,兩天了,好不容易探出一個腦袋,好家夥,又給吓回去當縮頭烏龜了。

少年的眉頭蹙得更深了,不滿道:“這誰的主意送個膽子這麽小的來。我看你是投錯了胎,做小王八算了,做什麽花呀。”

“說吧,你是誰,叫什麽名字,誰是你主人,想怎麽死。”

死?!

這個字蘭蘭可聽不得。

前面的所有話都被她屏蔽了,小腦袋裏只有一個死字不斷刷條出現。

古藺蘭着急地爬出來,趴在花苞邊緣,大着膽子拉住他袍子,眼睛亮晶晶地看他,輕輕柔柔道:“你想讓我怎麽死,可以選個不疼的死法嗎。”

“……??”周遺昉不敢置信。

她手很小,拉袍子的感覺很輕,就像小螞蟻在身上爬一樣,窸窸窣窣的癢到人心裏。

好笨啊,這人。

到底是誰送個笨蛋美人來侮辱他。

周遺昉低頭,用一根手指頭抵着她光潔飽滿的額頭,輕輕用力将她戳了回去。

戳回去她又锲而不舍地爬出來,周遺昉氣的腮邊垂落的長發都飄起來了。

蠢蛋。

直接戳死她算了。

她小聲地打商量,這次還挺有勇氣,擡頭挺胸地直視他:“要不,要不你給我一碗無味的毒藥。”

周遺昉冷笑。

給你老鼠藥行不行。

“我……有點怕苦,太苦了我怕我會吐出來。”

少女說完垂下頭,面頰緋紅,柔軟的手指頭羞澀地曲起,伸手将因低頭而滑落下來的發絲別回嬌紅的耳朵後。

周遺昉噎了一下,心底又罵了一聲,咋的,你還怕藥不死你是不。

他冷冷看了一眼乖巧地跪坐這的少女,冷笑道:“成,我叫人給你煮一碗老鼠藥,不夠還有烏頭、鸩毒、鶴頂紅、見血封喉、斷腸草,見效極快,喝完保證你還沒感覺到痛就死,缺點就是苦,給你準備一盤蜜餞要不要。”

少女感激地看向他:“您真貼心。”

說完,她安詳地躺回花苞裏,雙手交疊放在腹部,純純的眼神看向他異常俊美的下巴。

“真是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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