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蠱惑(捉蟲) 呸,小妖精,爺才不上當……

屋子裏空蕩蕩又靜悄悄,侍女提前打掃了屋子,瑞獸爐子吐着青煙。

周遺昉勾着笑,将手中的藥放桌子上,彎腰連花帶盆端起來放桌上。

他碰了碰碩大的鈴蘭花苞,像逗弄一只溫馴可愛的小寵物一樣,撓了撓它花萼:“喂,小花妖?怎麽不說話。”

他提了提唇角:“不是要我給你找毒藥,給你找來了。”

“怎麽不搭理人。”

窗外,竹枝承受不住雪的重量,積雪從葉尖簌簌落下。

不遠處小竹林裏傳來急躁的貓叫聲。

周遺昉疑惑地戳了一下鈴蘭花苞:“喂。”

手感有點不對勁。

今天花苞輕撈撈的,戳起來沒軟乎乎的手感。

漂亮至極的眼睛微微蹙起,他俯下身子去,明亮的眼睛看着空空如也的花苞內部忍不住眨了眨。

他不死心,低頭甩了一下腦袋,再次眨了眨眼睛去看。

不是錯覺。

就是空的!

他放開手,目光幽幽地低頭靜立在兒。

跑了?

她竟然跑了?

周遺昉哼唧了一聲,胸中被壓制了一天的惱火又冒了出來,心中野火燒得旺旺的。

桌子底下那張可憐的小圓凳成了出氣筒,被他一腳踹翻。

“阿郎,什麽事。”

屋外候着的紅衣小厮聽到動靜望過來。

周遺昉一張漂亮的臉擡起來,掬着一捧冰冰涼的笑,笑意一點都不達眼底:“屋子是什麽時候打掃的。”

紅衣小厮怔了一下,方言都出來了:“您忘了,恁不喜歡別人進屋子,灑掃的人都是在恁快到家之前來清整,順便燃香。”

空氣裏清冽甘甜香味若隐若現,不存在沒燃香的說法。

小厮疑惑道:“是他們今日偷懶沒打掃嗎?”

若是真的偷懶了就好了。

周遺昉垂下眸,走到正中的瑞獸香爐前,提起雕刻成海上仙山的烏木蓋子。

仙山上的仙人鳥獸在袅袅青煙中活靈活現,裏面沉香木塊靜靜的燃着,才燃了一個小小的角尖。

看來侍女今日打開門來打掃離他回來的時間确實不到一刻鐘。

窗戶上安的是琉璃,小花妖推不開,不可能從窗戶出。

她能跑的時機只有侍女來打掃屋子的時候。

也就是說。

那個小花妖才跑不久。

周遺昉反倒不是那麽惱怒了,手往後一撐,躍到高腳幾上坐着,黑色皂靴蕩了蕩。

還不到一刻鐘,那麽小一個小東西,跑斷腿也跑不出府去,翻門檻就夠她哼哧哧翻半天了。

倒是他看走了眼,小東西還挺大膽,有點意思。

有點意思也沒用!

他才不憐香惜玉。

等他抓到她了,看他不一把捏碎她的脖子。

周遺昉狠狠戳了一下鈴蘭花:“紅葉,給我牽條惡犬來,鼻子要靈點,聲音要兇點,身板要壯碩點的。”

寒風瑟瑟,竹影搖曳。

周遺昉牽着狗久久不能回神,紅衣小厮擔憂地問道:“阿郎?”

“阿郎你怎麽了?”

周遺昉冷呵了一聲,搖了搖手裏的繩子,揚眉反問他:“你說怎麽了?”

胖嘟嘟的小土狗一肚子奶,走三步摔一屁股蹲,黑黝黝的眼睛盯上了周遺昉的鞋尖,一把抱住,小米牙嵌進鹿皮裏磨,發現咬不動昂頭沖着它嗚嗷嗷叫喚。

周遺昉移開腳,腳尖上一坨亮晶晶的涎水:“這就是我讓你找的猛獸。”

看那只小狗一眼,他就氣一下:“奶狗?猛獸?吃這麽飽也不怕跑着跑着就吐奶了。”

紅葉:“三花她娘生了七只,三花是裏面的狗王,最護食,搶奶搶得最兇。”

周遺昉:“換它娘。”

“三花她娘剛生完崽不久,那麽兇,我怕您牽不住啊。”

“要不試試,三花也是獵犬嘛,您要找啥給它聞聞,說不定能行呢。”

“……”

行吧,雖然還算不上犬,但好歹也是純正的狗。

周遺昉揪起三花的後勁皮,無奈地和它對視了一眼,将它提溜到鈴蘭花前。

三花小鼻子亂動,沖着鈴蘭嗚嗚威脅出聲,掙紮着往後退。

周遺昉嘗試着将它放地上,它就跟聞着味兒一樣竄了出去。

周遺昉跟在它身後走,一路跟到竹林裏去。

竹林裏,小肥橘正撅着屁股趴在竹鼠洞門口。

竹鼠洞裏的一窩竹鼠早就冬眠了,完全不知道此時家裏闖入了一個小人兒。

這個闖入者揪着一團貓毛,瑟瑟發抖。

小竹鼠睡夢中拱了拱,縮在鼠娘親的懷裏發出撒嬌般的叫聲。

小人兒蜷縮着,她好冷。

身後不遠是竹鼠一家,身前是喵喵叫的肥橘。

不管是貓還是鼠,它們巨大無比的爪子都能将她撕碎,古藺蘭僵持着不敢動。

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就在這時,肥橘忽然将腦袋縮了回去。

古藺蘭聽到外面傳來地裂一樣的聲音,好像有什麽在過來,腦袋上的土層和落葉都在顫抖,頭頂上肥橘發出咕嚕嚕的威脅聲,接着小狗子短促的汪汪聲也響了起來。

周遺昉用腳隔開兩只撲在一起,你咬我脖子,我撓你腦袋,胖的分不清腦袋和屁股的肥橘崽和三花狗崽。

紅葉連忙上前,一手抱住一只,主動走遠避嫌。

周遺昉望了一眼非常規整的竹鼠洞,本能地覺得小花妖就在裏面。

他俊美的臉龐低下來,漆黑的長發滑下,越發襯得面如冠玉,唇若塗脂,鼻尖側方小紅痣越發妖孽。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從懷裏摸出一枚火折子,扭開竹帽,吹了兩下,火焰“蓬”地一下燃起來。

橘黃色的火光,谪仙般的公子。

漫不經心地提起緋袍袍角,蹲在竹鼠洞前,将拿着火折子的手伸進去。

古藺蘭凍得實在受不了,差點就要沒理智地縮到竹鼠一家的腹毛裏去,就算被撕碎也比大冬天活活凍死好。

然而忽然出現的火光驅散了她的不理智,竹鼠洞粗糙的土牆被照耀成溫暖的金赭色,寒冷和黑暗被驅趕,一只白玉般的大手出現在洞口。

那只大手,幹淨,潔白,連指甲都生得格外好。

大手的影子占滿了整個小土洞,也覆蓋滿了古藺蘭嬌小的身軀。

她被凍得冰涼僵硬的手指哆哆嗦嗦向前伸去,火光只能溫暖向光的那一面。

不夠,根本不夠。

那只大手那樣大,只要她鑽進去,完全可以整個包裹住她,溫暖她。

凍僵的小腦袋忍不住向前點了點。

古藺蘭扶着竹鼠洞的小土牆站起來,雙腿僵直早已感受不到知覺。

站起來的同時險些摔倒在地。

好在她扶着牆,踉踉跄跄地撲進他大手裏。

扒着他虛握着火折子的拇指,古藺蘭低頭鑽進他掌心,冰冷小巧的膝蓋蜷到心口,她将自己像小蝦米一樣縮起來,躺在他掌心上,忍不住用臉蛋蹭了蹭。

巨人的掌心如她想的那般溫暖幹燥,衣袖上還有淡淡雪後松林的清冽味。

她怕自己掉下去,掰着他手指橫在自己腰前,兩只手還抱着,像束縛帶一樣。

她放心地閉上眼,這樣他收回手的時候不管怎麽動都不會把她摔地上了。

可周遺昉感受到指腹和掌心熟悉又陌生的鮮明的柔軟感,脊背僵住。

她光滑細膩的身子縮在他掌心裏毫無重量。

左心房貼着他掌心肉,隔着薄薄的皮膚,她小小的平緩跳動的心髒下,貼着的他熱烈翻滾,奔騰鼓動的血脈。

她小心翼翼地動了動,将他無名指抱緊,冰冷白皙的巴掌小臉在他掌心輕蹭,若有似無的呼吸和柔軟的發絲掃在他手上,癢得他手掌發紅發熱,眉頭緊蹙。

周遺昉不動聲色地繃緊了那只手臂,連帶着那一側脖子上的青筋都明顯起來。

讨人厭的小妖精。

他低聲喃喃。

“呸。”

我才不上你的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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