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真氣人 還不來哄他

古藺蘭害怕極了。

他倒下的樣子和記憶中那個人死前的樣子不斷重疊,讓她腦袋眩暈,分不清現實與記憶。

一顆心被揪起來,被看不見的大手攥得緊緊的。

八尺有餘的少年郎,倒下來很是有些分量。

黑色的衣袂如展翅的大蝴蝶,倒下來的陰影極具壓迫感地沖古藺蘭而來。

轟隆倒地,周遺昉将撐在身下做緩沖的手掌藏了藏,睫毛顫了顫,稍微睜開了一條縫觀察她。

肥橘小聲尖叫着,拱起腰,靈活地往旁邊一跳。

古藺蘭揪着它脖子後的軟皮,心悸擡頭。

他倒下時裹起的風,将她散在臂彎裏的三千青絲揚起,在空中像花瓣一樣散開,又落下。

古藺蘭本能地擡起手捂住眼睛,撒開的指縫裏露出圓圓的眼睛,粉肉肉的嘴唇也驚訝地嘟圓。

她好像被吓到失神說不出話來。

他皺了皺眉,她怎麽還不上來關心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看到她白着臉,小手挼着肥橘腦袋安撫它,哄它過來瞧瞧。

小花妖輕輕柔柔地道:“肥肥不怕不怕,他不會咬人的。”

“我們就是過去瞧瞧。”

“他若是吓唬你,我就,我就幫你打他。”

周遺昉:“……”

合着在她眼裏,他連只貓都不如。

虧他這幾天因她……因她…….

算了!!

周遺昉抿着唇,氣得鼓起。

可她濕漉漉的眼睛泛着紅的樣子出現在他腦海,被吻得可憐巴巴地樣子埋在他胸前的樣子。

周遺昉眉間冷厲。

就原諒她這一回。

但是絕對沒有下一次了!

她指揮着肥橘走過來,肥橘停在他脖子前,被他的氣勢吓得低低“喵嗚”了一聲,身上的毛炸起。

古藺蘭拍了拍它的頭,手腳并用地爬上它腦袋頂,秉着呼吸,伸出手小心地推了推他的耳垂。

“喂——你還好嗎?”

她動作小心極了,又輕又軟,像小螞蟻在耳垂上爬。

他耳朵馬上敏感地紅了。

“咦?”古藺蘭縮回手,驚訝了一下。

周遺昉立馬強迫自己心無旁骛,将耳尖的紅意壓下。

很快有人過來。

肥橘吓得扭屁股就跑,古藺蘭在它腦袋上站不穩,一下撲了個空。

摔下去前她雙手胡亂撈到了他的頭發,周遺昉默不作聲地皺了下眉,心頭不爽。

古藺蘭見肥肥跑得只剩一個黃色的屁股,又怕被人看到,她只好抓着頭發往上爬,左手扒臉,右腳踹上耳垂。

小花妖小手小腳冰冰涼,在他臉上亂爬。

周遺昉差點不敢呼吸,怕把她吹遠。

爬着爬着,她忽然僵住。

周遺昉正疑惑着她怎麽了,就感覺她跪到了自己鼻子上,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伸到了他鼻子底下。

他微愣,察覺出來,她在試他死沒死。

周遺昉刻意放緩了呼吸。

“呼,還活着。”古藺蘭松了口氣,收回手合攏在胸前。

沒死就好,這樣她就可以走了。

正要呼喚肥肥過來,忽然察覺不對勁,脊背後灼熱的目光讓人難以忽略。

她僵硬地回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出現在眼前。

她坐在他鼻子上,膽戰心驚,動也不是,不動也不是,一時連手腳都不知道怎麽擺。

“我…我……”

巨人的眼睛,長得好眼熟啊。

她看着周遺昉惺忪的眼睛,結結巴巴不知道說啥。

周遺昉裝作剛清醒,又冷又淡地看着這個對自己真“蹬鼻子上臉”的小人兒,死死地盯着她,冷聲道:“你在對我做什麽。”

她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小手否認地擺着:“我沒有對你做什麽,你暈倒了,我只是來關心一下,不是你想的那樣……”

古藺蘭跪坐在他鼻尖上,喪失了解釋的能力,垂着腦袋。

她想起那日她自作主張替他拿信,他責問她為什麽。

或許,他根本不想要她的關心。

在巨人眼裏,一只小螞蟻一樣的她。

地上的蝼蟻卻妄想為天上的雄鷹操心。

風從廊外吹進來,高挺的鼻梁上小小的臘梅花花香味四溢開來,靜靜地包裹着周遺昉的每一寸呼吸。

周遺昉靈敏的嗅覺輕易辨別出襲人心神的臘梅花香中隐藏着一股淡淡的,絲絲繞繞的香味。

不屬于世間哪一種植物的花香,是獨屬于她的香味。

體香。

一個詞在周遺昉腦中爆炸。

她嬌嫩的肌膚沒有阻隔地貼在他的皮膚上,她的手臂甚至在攀爬時蹭過了他的唇。

她貼着他鼻尖的白皙小腿上布着擦傷和青紫痕跡。

是那天混亂中留下來的。

那麽小的人,那麽脆弱的身子,一點點傷害就能讓她失去性命。

周遺昉抿唇,耳朵動了動,他将視線從鼻尖上的小花妖移到院子外,冷然道:“有人要來了。”

院門适時嘎吱地被人推開。

古藺蘭瑟縮了一下,前幾日的慌亂還在她眼前複現,鋪天蓋地的巨人腳差點踩死她。

她在他鼻尖上慌亂地左爬右爬。

周遺昉伸出手掌,在她驚慌無助的眼神中,提醒道:“你确定要這樣坐在我鼻子上讓人發現你?”

冷靜又理智。

聲調沒有過多起伏和感情。

古藺蘭手忙腳亂地跳到他手上,抱着他手指,滑到他脖子後面的衣領中。

慌亂中,她不經意回頭看見了他鼻梁側方那顆妖豔的紅色小痣。

古藺蘭睫毛顫了顫,視線死死盯着面前慢慢收回去的大手。

不可能的。

她捏緊手指,薄薄軟軟的指甲将手心嫩肉掐出月牙印還不松手。

她茫然地蹲下身子,嘴巴鼓得圓圓的,一遍一遍暗示自己,不可能的。

可很快就有人給了她答案。

周遺昉慢悠悠地撐着地站起來,假意撐不住似的晃了晃,直把脖子後藏着的小人兒擔心壞了。

“你還好嗎?”柔柔怯怯的嗓音從脖子後的發絲裏傳來。

周遺昉嘲諷地扯了扯嘴皮子,回道:“不是很好。”

那柔軟的小人兒不出聲了。

但她像安撫那只該死的偷走她的小肥橘一樣,拍了拍他的脖子,只一小下,就克制地縮回了手保持沉默。

然而她這樣的沉默又彼此保留距離,不會像之前那樣傾其所有毫無保留地對待他,周遺昉又不開心了。

下意識想兇人。

可她安靜地在他脖子後坐着,讓他感覺仿佛再說她一次,她可以永遠跑掉,拒絕和他做朋友。

他就不敢兇了。

很快。

外面的人撞開了院門,沖了進來。

滿頭亂發,容顏破損的李麗娘一跌一拐地跑進來。

她身後有人在追,她卻只顧向周遺昉跑來,猙獰着臉,靠近着周遺昉。

看着他那張讓人夢裏都發寒,讓人不但祈求放過她的臉,她一邊膽顫,一邊聲嘶力竭地喊:“李雪舟,周遺昉,周少卿大人!”

“你不得好死!”

古藺蘭腦中一片空白,她軟着腳站起來,自言自語道:“她說,周什麽……”

周遺昉皺眉,冷冽的目光如看死人一般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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