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哄她(捉蟲) 遇上故人,小花妖不開心……
軍隊走了兩個月,兵馬糧草都有耗損,需到劍南節度使處整合一番。
剛入益州,兵馬在益州城外三十裏安營紮寨,十幾號人騎着高頭大馬轟轟入城。
剛入城,打頭那個少年就一個漂亮的翻身翻下馬,将缰繩丢給青衣小厮,朝衣裳鋪子去。
衣裳鋪子大堂。
正中站着一男一女兩位客,女客不知道在發什麽脾氣,旁邊的一個柔弱女人難堪地垂着頭,眼睛怯怯地看向男客。
那少年可不管他們有什麽恩怨要掰扯,他看着前面的幾個人就沒由來的厭煩。
上前一手撩開遮陽的半截粗布幕簾,直直走了進去。
擋着光,站在門口,愣是站出了千軍萬馬的氣勢。
本是英俊的兒郎,此時未梳洗一番,兇神惡煞的樣子愣是将鋪子裏的娘子、郎君們吓了一吓。
他進了鋪子,一雙漂亮的黑眼睛打量了一圈,手指快速指着幾匹鮮亮又不失雅致的花色。
他嘴角揚起,語氣張揚驕傲:“這些,這些,這些,全要。”
“這個,這個,還有這個,不要,其它的全包起來。”
少年黑色的衣裳灰撲撲,衣擺上銀色的鑲邊雲紋都看不出具體顏色和紋路。
只能依稀看出灰頭土臉下的是俊美的容貌。
除了周身氣勢讓人不容小觑外,沒有一丁點讓人高看一眼的地方。
沒有一個人敢動,全都被他的樣子駭住了。
這兇巴巴的樣子,可真像個小土匪。
他胸口小小的動了動,衣襟裏,一個白生生的小人鼓着嘴巴,伸手戳他胸口。
一點不疼,癢癢的。
她譴責道:“你太兇了。”
少年垂了眼眸,狡黠地将她按到懷裏深處,反怪她:“還不是因為你。”
這個灰塵仆仆的小髒猴原是少名遠揚的大理寺少卿,周遺昉。
起因還是那日将她放核桃小屋将她弄哭了。
古藺蘭被他放在半個核桃小屋裏,被他揣在懷裏,揣了整整兩個月。
她完全沒想到,馬兒會這樣颠,那樣跳,搞得她苦巴巴地拽着周遺昉的裏衣,拽了一路。
剛開始那幾日,她還沒适應,頭暈腦脹,被周遺昉放在手心裏拿進拿出地瞧,就像小姑娘家瞧見了什麽稀罕的小玩偶。
他遲鈍得半點都沒發現她焉唧唧的,還以為她還在生氣。
又不知道怎麽哄,幼稚地躲着人,時不時将她逮出來戳一戳。
那麽大!
那麽大一根手指,戳她,戳她,又戳她!
怎麽就被他這樣盯上了。
古藺蘭捂着心口,揉了揉。
她皺着小臉,盡量貼着周遺昉心口,可最後還是吐了出來。
她暈馬……
周遺昉本就密切關注着她,基本她有什麽動靜,他都能發現。
發現她吐在自己心口,一攤蜜,還有白色的馬蹄糕夾雜在其中,小花妖捂着嘴巴,臉和眼睛都紅了。
他連忙小聲保證:“我絕對沒有嫌棄你的意思,真的。”
可小花妖哪裏是怕他嫌棄,她下意識就沒想過周遺昉會生她氣,怪她将他弄髒了。
他是周遺昉呀。
就算是17歲的周遺昉,是她不熟悉的周遺昉。
可這麽多天的相處,她還是摸清了他的脾氣。
他是驕傲暴躁的小老虎,但不是暴虐的小老虎。
她是嫌棄他懷裏髒了,嫌棄自己吐的東西呢,正難為情覺得很丢臉呢。
轉過身,用屁股對着他,一直戳他領子,:“都怪你,都怪你。”
“你呼啦啦騎大馬,不給我穿厚衣服,還把,把我拿出去吹風!”
“都怪你老戳我!”
“……”周遺昉想了想。
他誠實點頭 :“不給你穿衣服,确實怪我。”
古藺蘭淺皺着眉,這話聽起來怎麽感覺有點不對,可細想确實也沒毛病。
所以一進城,他直奔衣裳鋪子來。
灰頭土臉,看起來就是長得俊俏的鄉下人進城,口氣倒是不小。
怕是還以為這益州城是他們鄉下吧,将店鋪買空了也不值幾個錢。
店鋪裏的年輕女郎斜眼撇了他一眼,嘴巴往旁邊一扯。
她意有所指道:“你們這兒,真是什麽阿貓阿狗也能進來了,鄉下髒裏吧唧的,也不知道有沒有帶什麽鼠疫,你們就這樣把人放進來。”
古藺蘭聽着她的聲音,覺得耳熟,偷偷從周遺昉懷裏神頭去看。
等她看清對面那張乖張的臉,忽地張開嘴巴,一陣恍惚。
“還有這賤婦勾.引我家大郎為她置辦衣裳首飾,你以為他真的喜歡你,你這樣的女人,我處理過的沒十個也有八個了。”
“他不過是覺得新鮮,玩着趁手而已,長成這個模樣,真是叫人惡心,不要臉的貨色,給我把他們轟出去。”
那被罵的女子幽怨地擡頭看了默不作聲的男人一眼。
他只是捏緊拳頭,卻沒有絲毫反應。
罵人的女郎家裏是當地權貴,家大業大,有權有勢,店家不敢惹,強笑着伸手做了個請,示意他們先出去。
周遺昉皺了皺眉,目光冷峻。
輕哼了聲,聲音幽幽涼涼地不客氣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李京安出巡了,擺這麽大身架,說話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他手從袖中伸出來,慢慢踱到鋪子裏的針線櫃邊,撚起一根銀光閃閃的針,懶洋洋道:“這麽舌頭不縫起來可惜了,除了李京安我還沒見過誰長過這麽讨厭的嘴兒。”
女郎不知道李京安是誰,她在益州耀武揚威慣了,還沒被誰唬到過。
眉頭一橫就要上去給他一個大耳刮子。
剛踏出一步,就被旁邊的男人攔住。
男人抓着她手,一直低着的眼睛擡起來,看着周遺昉道:“舍妹無禮,郎君海涵。”
女郎還要再鬧,被他死死扣住手腕擋在身後,小聲呵斥道:“別胡鬧。”
豔娘是閨中女郎,不知朝中大名鼎鼎的京安公主,不知公主就叫李京安。
可古藺谌是隴右軍出身,外家又是隴西李氏,外家與李氏皇族同出一族,自然知曉京安公主。
能這麽不将公主放在眼中的人,身份不簡單。
而且眼前這人雖然年輕,周身氣勢卻駭人得很。
那雙眼睛,是見過血的眼睛,裏面有藏不住的殺氣和狠戾。
他進來時腳步輕巧無聲,若不是忽然掀開半簾,可能都注意不到他的靠近。
離近了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塵土味和馬匹的味兒,應該是一路騎馬趕來尚未梳洗,才會如此風塵仆仆。
聯想到今日父親的焦躁,還有隴右那邊傳來的消息,古藺谌心裏大致有了準數。
他不顧豔娘的掙紮和怒罵,将豔娘拉了出去。
臨出鋪子前,他回頭看了眼裏面站着不動的柔弱女子,目光在她熟悉的面上停留了片刻,想說什麽,最終還是什麽也沒說,拉着人就往家走。
那女子終是寒了心,把頭一低,抹了把眼淚,感激地看了看替她解圍的少年郎,柔柔行了禮:“多謝小郎君。”
周遺昉莫名其妙,鼻腔裏輕輕“哼”出一聲,沒理。
他掏出錢袋子,丢到櫃臺上,鼓囊囊的錢袋磕在櫃臺上發出沉悶的一聲。
他昂着腦袋,腳在櫃臺下的實木上踢了踢。
指使着畏畏縮縮縮在一旁的店家去拿貨。
“你瞅啥,咋的,不夠?”
“夠夠夠!小郎君您稍等,我這就替您包起來。”
周遺昉不悅地看他:“包啥,我說包了嗎?”
店家摸了把腦門上的虛汗:“那您要?”
“把你們這最好的繡娘叫出來,給我的娃娃做花衣裳。”
他伸手入懷,輕輕掏出來,将手掌張開。
裏面坐着一動不動坐着一個穿紅梅花裙子的漂亮小人兒。
紅梅幽香絲絲繞繞,小人兒眉目如畫,美得驚心動魄。
不知曉哪位大家傾了畢生所學才能雕出這樣玉生生的小人兒。
肌膚通透潤潔,關節泛着薄粉,嘴兒嫣紅,半垂的眸子中仿佛含着萬般愁緒,讓人忍不住想為她開解,哄她高興展顏。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去,忽然皺眉,啧,恍惚覺得眼熟。
這,這,這旁邊站着的女子的神韻不就和小人兒有幾分相似嗎!
周遺昉才不給他們多看自己的小花妖,匆匆展示,叫他們知道大致身量後,就将人藏回懷裏。
小聲告訴她道:“小花妖,我給你做很多衣裳,你喜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