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雙更

第29章 雙更

翌日,周遺昉已經出門了,古藺蘭被留在了屋子裏,這是出門以來他第一次把她獨自留下來。

她睡得飽飽的,睜開眼睛,料想中白若女子,唇若塗朱的少年郎并沒有出現在面前。

她心裏空落落的,為什麽呢?

她很納悶,難道是昨晚她的問題讓他為難了嗎?她很認真很誠懇地問他,可他好像并沒有正面回答她。

他難道也是想娶公主的嗎。

想着,她一張漂亮的臉就皺成了一團。

但她并不知道周遺昉并沒有将這個問題放在心上。

他那時頂着懷裏人熱烈的目光,嘴巴忍不住咧開,露出潔白整齊的牙齒,用食指很輕很輕地點了一下她的小腦袋:“你的小腦瓜一天到晚都在瞎想什麽呀。”

剛到南诏,還有許多事要處理,兵馬需要安頓,瑣事繁多,他其實并不能陪她很久。

“我還有事要忙,你先自己玩一玩?我把貓抓進來陪你玩。”

他想着一路上小花妖都跟着他,他一路上匆匆忙忙地,她也只能待在他懷裏,肯定憋壞了。

這處宅子很安全,他有心放她在宅子裏自己玩耍,熟悉新家。

他不正面回答問題,甚至将話題轉開,古藺蘭可不高興了,可是看着他眼底淡淡的青色和面上掩蓋不住的疲憊,外面還有那麽多人等着他的命令,只好答應他:“好吧,那你要早點回來陪我哦。”

周遺昉看着她雖然不高興,但還是強迫自己要乖一點懂事一點的小模樣,心裏喜歡得不行,嘴裏拒絕的話就拐了個彎:“你乖一點我就很快回來了。”

她問:“有多快?”

出口才覺得這樣好像很在意他一樣,她哼了一聲:“我才不是要管着你,我是,是第七天了。”

她強調了一遍:“第七天。”

周遺昉笑出聲:“切切在心,拳拳在念,不敢延誤歸家。”

古藺蘭滿意地點點頭。

點完又覺得好像這樣顯得她很想要的樣子,她瞪了一眼笑得燦爛的少年,鼓了鼓腮幫道:“不是我想要的哦,是那只小蟲子。”

周遺昉只好憋着笑:“知曉啦,都是小蟲子的錯。”

結果古藺蘭這一覺起來,都沒見着他。

她昨晚睡得早,沒見到他,今早也沒見到他。

小花妖氣啾啾地掀開被子,從核桃小床上起來,一動,才發現屁股底下濕漉漉的一片。

她僵硬了片刻,那種滑膩的觸感接連出現了七天,她很知道那是什麽。

壞蛋周遺昉!

他昨晚一定回來過,因為今天第七天,但他又不想帶她,所以先下手為強!趁她睡着時解毒,沒有後顧之憂地出去了。

小花妖氣得肚子疼,坐在肥橘身上,逛完了整個宅子。

一、點、也、不、好、玩!

甚、至、有、點、生、氣!

巫王第二天就正式接見了周遺昉,他坐在屋子中間最前面,華麗的布巾包裹着俊逸的頭,比女人的裙子還華麗的百褶裙散在地上。

苗人不論男女都穿裙,露出一截勁瘦腰肢和有力大腿。

他将周遺昉奉為上賓,介紹給各位長老:“這位是□□來的大臣,皇上欽點的狀元郎,大理寺少卿周遺昉,周郎君。”

他眼睛轉了轉,笑着說道:“周郎有一萬兵馬,朝堂派他來協助我們擊退吐蕃,整合其餘五诏。”

吐蕃一直是威脅六诏和□□的毒瘤,時不時要來騷擾一下,用武力要六诏歸順于他。

六诏裏除了南诏,其餘五诏都是牆頭草,哪邊的風大一些,就往哪邊靠。

反正只是選邊站的事,能讓自己族人好過一點,哪邊強時就站哪邊了,他們又不是認準了□□,只做□□的小弟。

但南诏巫王不一樣,他是個很有遠見的大巫。

他深知六诏的态度對□□的重要性,也清楚吐蕃是寒風,他們是唇,□□是齒,只夠牢牢地拴在一起,才能更好地抵抗寒風。

他們是樹立在吐蕃與□□之間的的一道屏障。

□□地大物博土地肥沃,山川河流,糧産豐富,物種多樣,漢人的底蘊深厚,只會越來越安穩統一。

而吐蕃地勢極其高,氣候寒冷,不能大面種植,只能以牧為主,依靠河流和草地,本身就具有不穩定性,到了河枯草歇的時候,就要來殘忍掠奪,殺害他們的族人,搶奪糧食,欺負他們的國家,給吐蕃做附屬做傭奴。

南诏巫王想得很明白,只有跟着□□混才有安穩好日子過。

但過好日子的前提是自己要立起來,自己要強大。

而強大的前提是團結,只有六诏團結在一起,不內耗,不争亂,族人才能安穩生活。

吐蕃是不會想看到六诏統一,一致對外的,六诏統一不利于他的擴張和掠奪,只有六诏人心散亂,才能方便他逐個擊破。

而他和周遺昉要做的,是将六诏合一,統一雲南。

南诏巫王坐在高位上,幾個長老和将軍站在屋子裏,看着面前極其年輕,磊瑰不羁,器彩韶澈的年輕郎君。

滿室的銀飾和彩漆都不能遮掩他的光芒,任誰看着他年輕俊美的模樣,也不能和“能擔大任”這個詞聯系在一起。

周遺昉:“儒家六籍中,有一籍《詩經》,裏面說:兄弟倪于牆而外禦其侮。六诏兄弟們過去和現在雖然有各種利益和政見上有沖突,但在這個時候應該團結起來,鼎力相助對抗吐蕃。”

南诏有一位長老續着絡腮胡,白色的長胡須連腮連鬓,像叉頭掃把一樣,聽了他的話,眼睛一亮:“正是這個理,可人都是惟利是務的,五诏已經歸附吐蕃,要讓他們一起對抗吐蕃,可能有些難辦。”

周遺昉胸腔顫顫,笑出聲道:“長老有兄弟姊妹嗎。”

絡白胡長老皺眉:“自然是有。”

周遺昉:“若長老的兄弟姊妹被人欺負,長老會坐視不理嗎。”

絡白胡長老欲言又止,最終旁邊頭插白翎,背縛藥弩,腰挂苗刀的女長老接話道:“這事要看情況,若那家人無理,且行事不規矩,是應該幫自家的,畢竟是一家人,但也不能幹涉太多,畢竟不是欺負到自己頭上,而且接下來還要相處,也不好弄得太僵,若是幫了人家,結果最後人家雙方和解了,還會怪我們亂插手,弄得我們裏外不是人。”

周遺昉點頭:“那這家人只因自己一時艱難,就要來欺負各位與各位的兄弟姊妹,還要各位與兄弟姊妹以及子子孫孫都對他俯首稱臣,上交財銀家産,養活他們一家子人,各位願意嗎。”

南诏的長老氣得胡子鼓起來:“這是把我們世代當奴隸看待,欺人太甚,這已經是我們的敵人了。”

周遺昉朱唇微勾:“這時各位的兄弟姊妹中有人不願受欺負,受壓迫,要做第一個反抗的人,各位還會思前顧後嗎。”

各位長老都瞪圓了眼睛:“當然不會,親戚間相互幫襯這是應該的,更何況是一起對付敵人。”

周遺昉拍了拍手,贊賞地看着他們:“正是這個道理了。”

各位長老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不用周遺昉再游說,他們已經自己想明白過來,頓時雙雙眼睛精亮,散了朝後,一個個走在南诏王宮的大道上:“後生可畏啊。”

絡白胡長老扒拉着胡子,哼了一聲:“你們一個個的後生可畏,怎麽,你們是覺得人家年輕人是能超過咱們這群老東西?”

長老們都知道他性情有些怪,一時不知道該怎麽接話。

絡白胡子長老又繼續道:“一群倚老賣老不要臉的,咱們也就年齡上能稱人家後生,人家那可是連中六元,□□皇帝欽點的狀元郎,論學識和見地,咱們這些老東西才是後生,別只看年齡就把人看輕咯,就像咱們巫王……”

“青年才俊,和咱們蠻兒公主……”

談論的聲音慢慢遠了。

年輕的南诏巫王憋着笑,看着藍天白雲下,白璧無瑕的俊顏:“雪舟真是不得了,剛來南诏,就把我的長老們都壓服了。”

“我回南诏這麽多年才将他們慢慢籠絡,雪舟幾句話的功夫就做到了。”

周遺昉睨了他一眼:“你最近吃多了?”

巫王疑惑地看着他,覺得他話裏有話,試探道:“有何典故?請雪舟賜教。”

“屁話多。”周遺昉淡淡道

說完,他站到巫王面前,深深地眸光直視着他:“還有,別叫那個名字,惡心。”

巫王摸了摸鼻子,樂呵呵地:“成成成,我不惡心你了,對了,阿昉你此次來怎麽耽擱了這麽久,是遇到了什麽事?”

周遺昉目前只有三件事。

除了助南诏王擊退吐蕃,統一六诏是一事,屯兵造反是另一事。

第三事,是要弄清楚小花妖和他的前因後果,她變這麽小,到底是怎麽回事。

他覺得變小一事可能與巫術有關,可也不能全然告知巫王。

他只撿了能告訴巫王的,隐瞞了小花妖的身份,只說自己在來的路上撞見了一樁奇事,一婦人無緣無故變成了拇指般大的小人,被當地村民當做仙婆供奉了起來。

“巫婆?”巫王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是巫婆其實也不算說錯,不過是中了巫術後的副作用罷了。”

周遺昉假做不在意狀,随意問他:“你們巫術怎麽這麽奇怪,什麽巫術副作用竟然能叫人人不人妖不妖,很常見?”

巫王搖頭:“聽你說會變小,還不能離開寄生花太遠,應該是有人用了三生術,三生術聽名字是三生,其實只是用巫術讓人重活一生,巫術精湛的人用它應該是沒有後遺症的,就怕遇上半吊子,讓三生術的後遺症生在那婦人身上了。”

他有些疑惑地問道:“不過這種玄兇的巫術可是禁術,我也只聽族中的長老提起過,施展起來代價可不小,施術人往往要付出不小的代價,落得個死于非命的下場,這個婦人是得罪了哪個半吊子。好在她們村的村民沒有将她當做妖怪燒死。”

周遺昉心虛地咳了一聲:“那就沒有解除的辦法,難道那婦人這輩子都只能做個拇指小人?”

巫王狐疑地看着他:“周遺昉,你不對勁啊,你怎麽關心起這種事了,按理說你是有人死在你腳邊你還嫌別人弄髒你的腳的人,平白無故怎麽關心起這個了。”

周遺昉“哦”了一聲,平靜地看着他,聲線清冷:“你在□□的時候沒同我搶過《聊齋》?沒求過我幫你搜集志怪話本?”

巫王知道他的意思了:“別說了別說了,你去找蠻兒,蠻兒現在是新任的聖姑,她什麽都知道。”

一出南诏王宮,周遺昉就拉了個苗人詢問公主的蹤跡。

南诏很漂亮,是長安和益州都沒有的漂亮。

這個結論是古藺蘭從益州、長安還有南诏的宅子裏對比出來的。

只是從這一方院子露出的一角藍天白雲,還有遠處山頭滿山的各色杜鵑,姹紫嫣紅,好不美麗。

她坐在肥橘身上,站在吊腳樓的角尖上看風景,看着街頭巷尾熱鬧的生活氣的場面感嘆,苗人都好有錢啊,路過的每一個苗人,頭上和身上都挂滿銀飾,整條街道在陽光下都閃着白茫茫的白光。

“哇。”她捧着臉感嘆

宅子外忽然響起一陣悅兒的聲音,古藺蘭聞着聲兒轉過頭去,看見宅子門被人推開,一個頭戴銀頭飾着盛裝,比她剛才看到過的街道上所有的人的頭飾和衣裳都華麗,蘆笙柱上雕刻牛、鳥、龍各種圖騰,鬓間還插了一朵鮮花的高挑美人走進來。

她沒有尋常的姑娘白,皮膚像小麥的顏色,露出的肚皮和手腳都修長有力,鼓鼓的胸前是新月般的銀飾。

腰間彎彎的苗刀讓她看起來有一股英氣,與昨日那位男裝女裝的巫王很像。

她身後奴仆一片,還有兩輛牛車拉着滿滿的貨物。

守門的侍衛愣了一下,一群人就進去了。

“蠻兒公主,咱們這樣偷跑出來,冒昧前來,也沒知會周郎君,他不會生氣吧。”

她仰着脖子,直直往前闖,聞言驕傲道:“我在阿昉這裏,又不是外人,阿昉來南诏,哪次不是王兄叫我幫他收拾的住處。”

蠻兒指揮着人卸貨,将宅子重新裝點,煥然一新,她身邊的仆人打趣道:“這家裏還是缺一個女主人,看咱們蠻兒公主一來,這不就有人氣多了。”

蠻兒笑了笑,讓人按照她的要求裝點屋子。

她親自拿起一個盒子,推開周遺昉的屋子,自顧走了進去。

嫣然一副主母姿态。

古藺蘭坐在肥橘身上,有些沒反應過來,和肥橘坐在高處,望着下面怔怔出神了片刻。

昨日那位巫王說的話還在腦海中反複回響。

“怎麽,是不是蠻兒她沒來,沒見到你想見的人,你不高興啊。”

原來她就是蠻兒。

巫王男扮女裝時,周遺昉問“怎麽是你”時是将巫王認做蠻兒了嗎?

她作夜問他會不會娶公主,他沒有回答,會不會因為,他其實對公主也有點好感的。

古藺蘭圓圓的眼睛眨了眨,屏息看着屋子裏,乖巧又安靜。

她怎麽可能叫周遺昉有一絲絲喜歡別人的機會呢?

當然是要把好感扼殺在搖籃裏啦。

此時周遺昉剛問了南诏王宮裏的苗人,只知道公主帶着人出去了,去哪裏不知道。

他只好先去找自己帶來的将軍還有南诏的将軍排演沙盤,排演到一半,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噴嚏,後背隐隐發涼。

排演完沙盤時間還早,又去找善女工繡花的苗女定了一套當地的衣裳。

手巧的苗女将薄薄的銀片用小鑷子盤成漂亮的葉子和蘆笙柱,鑲嵌在衣裳上,繁複的花紋在她手中慢慢展現。

苗女看着面前這位明顯是從□□來的郎君,笑道:“郎君是給家裏那位做的衣裳吧,夫人一定很漂亮。”

周遺昉看了一會兒,選了一套适合小花妖恢複後穿的衣裳,輕聲說:“嗯,很漂亮。”

不止漂亮,還很乖。

忍不住就想對她好,把天下好吃的好玩的,漂亮的都給她,讓她滿心滿眼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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