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好想打個電話,再罵溫知寒一頓

重新坐上地鐵後,林千對着緩緩關閉的車門重重呼出一口氣,濃烈的憤怒消退後只剩下淡淡的疲憊。在別人的地界,他勢單力薄,當然也不能把那位奇哥怎麽樣,最後女hr厲聲喝止了對方并代為道了歉,他擲下冷漠的一瞥後背着包頭也不回地走了,就當是倒黴被狗咬了一口。

直到三五站過去,林千才慢慢地恢複了心力,再度強打起精神去看下一家要面試的公司。可這回卻無意間注意到了這家公司挂出來的宣傳圖,林千将其中一張團建圖點開,放大,目光落在一只模糊卻眼熟的小紙杯上。

這不是跟剛剛那家公司用的同樣的紙杯嗎?

如果是電子設備之類的也就算了,定制紙杯都還能撞?

林千心裏霎時一堵,立即去搜了搜兩家公司各自的企業信息,幾秒後,他望着兩個比親兄弟還雙胞胎的第一股東姓名,恨不得對着自己的臉來一拳。

還碰上了兄弟公司!

一想到上午的遭遇,林千剛消下去的氣又卷土重來,對下午的面試瞬間喪失了全部的興趣。他馬不停蹄在軟件上聯系對方取消了面試,手機按了熄屏往大腿上一扣。

就說哪兒來那麽多好運,年底還在緊趕慢趕招人的公司能是什麽尿性。

地鐵繼續向前飛馳,林千望了會兒對面線路圖上的信號燈,心情漸漸平靜。他打算先回家去,睡一覺再說。

指頭在手機屏幕上漫無目的地劃着,幾個常用軟件都劃到再也刷不出來新內容後,林千鬼使神差地翻起了大學時的學生會官號,将時間軸不斷往回拉,曾經熟悉的人和事一個個重新映入眼簾。

那時的林千因為長得好看上鏡,總被學生會新聞部的學姐們拉着拍照,什麽活動都忽悠他去,當志願者,當觀衆,弄得當時新聞部還一度被調侃是夾帶私貨要給林千出一本校園寫真,最後部長親自出來辟謠:“要是真的能賣寫真也不用我們外聯兄弟出去拉贊助啦!散了散了,都散了!”

林千翻着翻着唇角露出淺淺的笑痕,而那笑卻在翻到下一條內容的配圖時凝住了。

那正好就是和上午那個奇哥母校聯合采風時的留影,由于是林千母校主辦,所以對面只派了幾個優秀學生過來交流,各個年級都有,而其中的一個人他此時卻越看越眼熟……

兩秒鐘後,破案了。

……

林千學了那麽多年素描,人物形貌特征一抓一個準,即使很多年過去,他還是飛速認出了照片裏那個曾經很清瘦的男生就是上午的奇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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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視線再往邊上一移,另一張更眼熟的臉跳入眼眶。

這個人叫孟赫,據說當年文化課發揮失常遺憾沒考上林千母校,轉而去了隔壁,成為同屆中的風雲人物,而之所以林千也有耳聞,主要還是因為當時孟赫被叫過一陣“小林千”。

從照片來看,兩人的關系很好。林千的思緒飄了又飄,好像這才後知後覺地察覺出,奇哥對他毫不留情的刻薄從何而來。

大二時他被推薦參加青檀杯比賽,決賽那天他因故遲到,差點被取消資格,好不容易進去後以最快的速度看題,構思,動筆,終于緊趕慢趕地在最後一秒完成了作品,緊張得幾乎脫力。而一個月後成績揭曉,他拿了唯一的金獎,喜報貼滿了所有公告欄,可也同時得知了隔壁的那個“小林千”甚至連優秀獎都沒能拿到。

當時的孟赫家人重病,急需用錢,他寄希望于青檀獎的豐厚獎金,在聽說林千也參加了比賽後一直頂着巨大的壓力,林千遲到,他就坐在後排的位置上,心中暗自慶幸,可最終林千還是來了,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飓風,打亂了他全部的陣腳,他發揮失常,宛若當年高考的失敗再現。孟赫郁郁不振,将自己關在宿舍好一陣子,被同校知悉內情的人心疼得不行, 再偶爾遇見林千時的态度都很微妙。

這件事說到底和林千沒有任何關系,可人的遷怒卻是不太講道理的。林千心底五味雜陳,又無計可施,他的存在對孟赫來說就是壓力,那他能怎麽辦,他又不能就地消失。後來林千悄悄将到賬的獎金全部匿名捐給了孟赫,單方面對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句號。

如果不是今天湊巧遇見奇哥,那林千可能永遠也不會知道,當年的流言在那麽多張嘴裏嚼食,扭曲,到最後,會不堪至此。

“哪有人明目張膽帶着一身吻痕過來參加比賽的?”

這句話在林千耳邊一遍遍回響,如同耳鳴般折磨不已。一些零散的記憶也從腦海深處被拖拽出來:被漫天風雨吹打篤篤作響的窗,碎裂一地的抑制劑玻璃管,被完整剝下扣子都來不及解開的上衣,以及裹挾着巨大壓迫感強行覆在自己身上的體溫。

那人說的其實也沒什麽錯,他千難萬難趕到比賽現場時,确實是一身狼狽的吻痕,從後頸到前胸,連成一片,無人不側目。他羞憤地站在門口等待身份核驗,心底早就将表面衣冠楚楚實則屬性為狗的溫知寒罵了一千次。

林千胸口起伏,再度狠狠呼出一口氣,不由自主地攥緊手機。

怎麽辦,他現在好想打個電話,再罵溫知寒一頓。

而下一秒,手機卻像是有感應般震了兩下,他陡然一驚,翻過屏幕一看,上面跳動着溫陽班主任季帆的名字。

一小時後林千領着溫陽回了家,上次的小胖墩氣不過又找了溫陽一次茬,結果卻又被氣哭了,在辦公室拉着季老師的胳膊死活不松手,季老師沒辦法只能又叫來了林千,把溫陽帶回家反省。

林千吸取上次的教訓,怕刺激到小胖墩,所以沒敢再當面問事情的前因後果,溫聲軟語哄了半天,溫陽也很有默契地火速道了歉,回教室背了書包快快樂樂地跟着爸爸回家反省了。

“爸爸,你待會兒還去上班嗎?”

“請假了。”

林千答得順嘴,頭也沒擡,繼續研究手裏那支護手霜——剛剛從學校離開時季帆給的,他怕小胖墩又哭急着走就沒拒絕,此時拿在手裏卻隐隐有些後悔。護手霜質感很好,包裝精致漂亮,不用查都能猜到應該不便宜,而且還是葡萄柚味兒的,和他的信息素味道一模一樣。

……

他和季帆沒見過幾次,對方卻悄悄地關注着他的手,他的信息素,每次見面都禮貌得宜,只會一點點小心翼翼地試探。林千以為上次果斷拒絕了季帆送他回家的提議後,對方多半會灰心喪氣,可似乎還是忽略了,一個願意為他留任的人,本來就有足夠的勇氣和韌勁,再試一千次一萬次。

想了會兒,林千擡手叫來溫陽,把護手霜原封不動地放進他的書包裏,并囑咐他明天拿去還給季老師。

溫陽相當聽話,二話不說地答應了,林千摸摸他的頭,問:“下午在學校和那小胖子又怎麽了來着?”

溫陽低頭拉着書包的拉鏈:“下午他又來找我,說他的爸爸是教育局的局長,連季老師都能管,問我爸爸是幹什麽的。我就說,我爸爸是個畫家,有千萬粉絲。”

林千愣了下,看着在外替自己吹牛的兒子頓時一臊,捏捏他的臉:“好哇,我兒子都會騙人了。”

“我沒亂說。”溫陽頭向後輕輕一躲,“你是會畫畫。”

“千萬粉絲呢?”

“我就是千萬啊。”溫陽望着他,又一點點湊過來,環住他的胳膊,“爸爸,我是你的粉絲,這不算說謊。”

小朋友聲音清脆,緊貼過來的身體像一只粘人的小章魚,又像一團棉花,溫和柔軟地蓋住他呼呼漏風的心口。他這一整天的奔波辛勞,受到的輕視貶低,陳年流言,往日遺憾,原本都像風一樣刮過了,他不在意,也無暇在意,此時卻卷土重來,化作凝在眼眶上的一陣酸楚。

林千睜了睜眼,而後笑了兩聲,張開臂膀。

“來,溫陽,給爸爸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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