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真那麽可惡?
宋臨客氣,領着他去了一個附近少有人知的中式私廚,格調和口味兼具,消費也不菲。被前臺引着往預定好的包廂去時,溫知寒望着眼面前稍矮自己一點的宋臨,想起昨天拍賣會上的事情,不禁眯了下眼睛。
他依稀記得,宋臨出國前本科學的似乎是藝術鑒賞相關,在某平臺上是個關注度不輸小明星的博主。他長得好看,又有家室背書,賣一個特立獨行藝術家的人設,還有不少人吃這一套。偶爾分享些日常和照片,再時不時接受一些拍攝和綜藝節目飛行嘉賓的邀約,哪怕是在海外求學一年,曝光度都維持得不錯,聽說最近在籌備着辦自己的畫廊。
今早秦特助無意提了一嘴,說是宋臨最近頻繁出入各種畫展刷臉,昨天還有意和溫知寒對着喊了好幾輪的價,原本只是在場那堆人知道。可回去後宋臨發了條動态,半遮半掩地提了下這件事,有好事的網友順着一扒拉,知道了另一個當事人是B城溫氏集團的溫知寒,一下吸引了大批目光。
意識到自己可能不知不覺中被人當做了造勢的工具,溫知寒反而自在了些,他和商業打了那麽多年交道,談起利益相關的東西,甚至更親切。
宋臨出手大方,兩個人也挑貴的點了許多菜。
等傳菜的間隙裏,他主動聊起了很多在英國的事情,還說特地給溫知寒帶了一瓶酒回來,準備哪天有空了送到他家裏去。
包廂門被敲響,服務員站在門口輕聲問候一句,然後安靜地走進來開始上菜。
等人又出去,溫知寒才拾起桌上裝着茶水的小杯子,嘴角提起一點,免得太生硬。
“現在只喝這個了,送我也是浪費,還麻煩你。”
“這有什麽麻煩的。”宋臨咧開嘴笑了下,“昨天的事還在生我氣嗎,寒哥?”
溫知寒掃他一眼,對他過于自覺的親昵稱呼緊了下眉,幾秒後才松開:“沒有,小事而已。”
宋臨點到為止,跳過這個話題,拿起筷子同他介紹起菜。
如數家珍的,應該是做足了功課,而且剛剛聽他和店內人說話的意思,這間包廂昨天上午就定好了。
溫知寒猜他多半是有事要求自己。
手機在此刻忽然亮了下,秦特助的消息出現在通知欄裏,他剛夾了一塊炭烤羊肉,順勢掃了眼。
[ 溫總,林先生到醫院後拉着他的那位姓韓的朋友罵了您整整十分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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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知寒表情沒什麽變化,點開手機軟鍵盤,問秦特助:[ 你還在醫院嗎?]
[ 在的,溫陽明天出院,我留下來辦點手續。]
[ 行,那你給林千帶瓶水吧。]
等了幾秒,秦特助還沒顧得上回複,溫知寒又慢慢打了一句話。
[ 十分鐘,我真那麽可惡?]
只是猶豫了下就被判了死刑。
這句話靜靜地躺在輸入框裏,他盯着看了會兒,最後還是一個字一個字删掉了,将手機屏幕一鎖,放到了一旁。
宋臨見他終于擡頭,笑着問一句:“寒哥,工作這麽忙?”
“不是工作。”
“私事嗎?”
溫知寒不鹹不淡地應了下,沒有解釋太多,宋臨也不再追問,手指在桌上輕點了幾下,又開口說:“寒哥,聽說你明天要去見穗恒的許總,他跟我有點交情,正好我剛回國,想找個時間去見他一下,明天我能蹭個車嗎?”
他一邊問一邊繼續慢慢往自己的盤子裏夾菜,語氣稀松,也不怎麽看溫知寒,仿佛就只是自然而然随口一提。
他耐心等了片刻,可對方卻一直沒有回應,一擡頭,才發現對面的人望着桌上的一盤驚金黃圓潤的宮保蝦球微微出了神。
“寒哥?”
溫知寒回過神來,問:“什麽?”
“我說明天能不能蹭個車去見一下穗恒的許墨海。”宋臨複述一遍,又給了個臺階,“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溫知寒望了他一會兒,坐起來,搖了搖頭。
“沒有不方便。”
宋臨聞言眼簾一擡,“那……”
“送你過去沒問題,捎帶手的事情,不過明天我有點事,你既然和許墨海有交情,那還得麻煩你跟許墨海解釋一聲,過兩天再約,我做東。”
宋臨有些措手不及,怔了兩秒,下意識問:“明天有事?”
“對。”溫知寒放下筷子,拿起紙巾擦了下嘴,而後擡手叫來服務員,“結一下賬。”
又看向宋臨:“你來看我爸,應該是我請你,不必客氣。”
服務員很快拿着結賬單過來,麻利地刷完了卡,溫知寒将卡收回去,餘光又瞥到桌上才被自己嘗了一個的宮保蝦球。
“我打包一個這個可以嗎?”
宋臨回神,匆忙點頭,“當然。”
“那行,墓園那邊我安排了人,直接去就好,有空再聯系,許墨海那邊麻煩了。”
溫知寒慢慢站起身,動作流暢地穿上外套,見宋臨還愣愣的,猶豫了一下,而後不禁又在心底恥笑自己一聲。
沒什麽好猶豫,更沒什麽好隐瞞的。
“明天是我兒子生日,我得陪他過生日。”
和宋臨道別後,溫知寒帶着打包好的蝦球去了醫院,他在飯桌上偶然想起以前林千最愛吃這種甜口的東西,這家店做得不錯,蝦肉飽滿,味道也不膩,估計醫院附近沒什麽好吃的,幹脆送過來給他。
可惜到的時候是一點多,林千和溫陽已經在午睡了,周圍靜悄悄的,連點腳步聲都很明顯。溫知寒站在門口看了會兒,還是沒進去,下了樓,去找秦特助。
秦特助按着十多分鐘前他的意思待在醫院等他,見他手裏提着個打包用的食盒,多嘴問了句:“溫總?”
溫知寒低頭看了眼,解釋說,“給林千帶的,他喜歡吃這種口味。”
不過既然他睡了,也沒必要再把他叫醒。
東西放涼了不好吃,溫知寒想了想,去找了溫陽的主治醫生,将吃的送了過去。
主治醫生是個四十歲不到的男beta,剛忙完了得空吃個飯,推辭了兩下還是接受了,還同他說了點溫陽出院後護理的一些注意事項。
秦特助在門口等到他出來,随口打趣道:“老板,裏面到底還有個小孩在,怎麽只記得給林先生打包東西?”
溫知寒走在前面的腳步忽地頓了頓,手茫然地擡起又放下,側着臉看了眼秦助理,好半晌,才不自信地問:“我不是個好爸爸吧?”
秦特助覺察到他情緒的變化,沒有敢接話。
溫知寒煩躁地晃了晃頭,微妙的挫敗感爬滿心頭。
他想起溫翰林還在世時,只要一回家,總少不了對他的訓斥,“當初不喜歡沒感情就不要和人家結婚,現在人家帶着孩子好好的,你有什麽臉去打擾?”
母親寒靜去世後,他跟溫翰林的關系越發冷淡,越是被這樣說,他慢慢地,越是只将林千和溫陽的事,委托給秦助理去打理。
他和林千至少還朝夕相處過一年多,而溫陽,前前後後加起來見了不到十面,還沒有建立起随時能想着他的習慣。
他惆悵不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叫住秦助理。
“上午我買的樂高還在車上嗎?”
秦助理跟上一步,“在的,後備箱裏。”
“行,你下午開車,我們去商場轉轉吧。”
“您要買東西?”
“對。”溫知寒抓了一下頭發,“溫陽九歲生日,我不能只送他一個禮物——另外穗恒那邊的見面我推了兩天,先留下來給溫陽過個生日吧。”
秦助理難得見到溫知寒這麽有人情味的一面,不由地笑了下:“兩個家長一起陪着過生日,溫陽會很開心的。”
“什麽兩個家長。”溫知寒撇了一下嘴,“我不是大伯嗎?”
他繼續向前走。
“不過溫陽比我幸運——我的父母,就從沒一起給我過過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