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歸家

◎可是老爺會同意嗎?◎

從葉家到徐家,不過兩刻鐘的路程,中間卻隔着徐令姜嫁為人婦的四年。

馬車停穩後,蘭姨扶着徐令姜下來時,徐弘禮已經下轎了,方氏聽到消息,匆匆趕出來:“老爺,好端端的,怎麽突然就和離了呢?!”

徐弘禮聞言,轉頭瞥了徐令姜一眼。

此時他的眼神裏,再無半分溫情,只剩下濃濃的厭惡:“不得夫君歡心,無用!”

說完,一甩寬袖進府去了。

夏竹驚呆了。

徐家老爺先前在葉家時,還是一副慈父相,怎麽一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蘭姨怔了下,旋即也氣的發抖。

徐弘禮明知其中內情,怎麽還能這般對徐令姜?!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女婿為何突然與你和離了,你犯了什麽錯?”

方氏的質問劈頭蓋臉砸過來,絲毫沒有給徐令姜喘息的機會。

蘭姨欲為徐令姜出頭,卻被她攔了下來。

徐令姜擡頭,看向方氏,不卑不亢道:“夫人要我在這裏答麽?”

雖然他們和離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但她歸家時,方氏就将她攔在府門口逼問,傳出去,丢人的是方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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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方氏氣的面容扭曲,但到底投鼠忌器,沒在府門口鬧開,狠狠剜了徐令姜一眼,轉身進了府。

進去之後,夏竹眼珠子都快驚掉了。

她之前見過徐弘禮夫婦數次,對他們的印象分別是,徐弘禮溫柔敦厚,方氏不茍言笑,可今日,這兩個人的形象全被颠覆了。

先是府門口,徐弘禮慈父的形象破滅,而進府後,以前不茍言笑的方氏,也驟然變得尖酸刻薄起來。

方氏坐在高座上,看着徐令姜,臉上皆是毫不掩飾的嘲諷:“放眼滿華京,納妾養外室的人不少,可丈夫為扶外室上位,休了正妻的,你卻是頭一個!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做到的?”

徐令姜的生母,是徐弘禮的平妻。

徐母早逝,如今徐家當家主母是方氏,方氏厭惡徐令姜的生母,也厭惡徐令姜。

徐令姜高嫁進葉家後,礙于面子和徐弘禮,她不得不做做樣子。如今徐令姜下堂歸來,方氏便原形畢露了。

蘭姨反駁:“夫人說錯了,我們姑娘不是被休,而是與姑爺和離的。”

方氏冷笑一聲:“丈夫為了扶外室上位,與她和離,這般和離,與被休有何區別?!”

“自然是……”

徐令姜握住蘭姨的胳膊,淡淡道:“夫人若覺得沒什麽區別,那便沒什麽區別。”

夏竹:“……”

蘭姨這才回過神來。

方氏這人素來愛争強顯勝,若你辯駁,她更會得寸進尺。且她是長輩,一句話不察,便會落個目無尊長的罪名。倒不如讓她說去,待她說得沒意思了,自然就消停了。

想通緣由後,蘭姨便閉嘴了。

方氏夾槍帶棒說了一通後,見徐令姜安靜站着,面上毫無被人休棄的悲戚之色,頓覺像是一拳打在棉花,恰好這時,有小厮從外面跑進來:“夫人,少爺回來了。”

方氏頓時顧不上找徐令姜麻煩,匆促走了。

徐令姜回了她以前住的院子。

先前她住在這裏時,院中小橋流水,四季花卉不斷,可如今卻是花草凋敝,磚縫裏遍布青苔,推開房門,一股黴味撲面而來。

跟她們同過來的婆子,立在一旁,不鹹不淡道:“自二姑奶奶出嫁後,這院子便一直空着,時間久了難免有味,二姑奶奶先将就住着,明天老婆子再讓人來收拾。”

夏竹不解問:“今天不能收拾嗎?為什麽要等明天?”

那婆子袖着手,溜了夏竹一眼:“這會兒都不得空,而且現在怕是二姑奶奶也沒心情讓人來收拾,老婆子就不打擾二姑奶奶歇息了。”

說完,敷衍行了個禮,便走了。

夏竹:“哎,你……”

蘭姨氣的怒目圓睜。這幫拜高踩低的東西!徐令姜還是葉家婦時,每次回來,她們都上趕着來服侍,現在徐令姜和離了,她們态度立馬就變了。

徐令姜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道:“既然都不得空,那我們自己收拾吧,我瞧着屋裏還算幹淨,将門窗敞開,透透氣便能住人了。”

說着,自己便動起手來。

蘭姨和夏竹見狀哪裏肯,當即将徐令姜勸開,各自挽起袖子,開始掃灑除塵了。

主仆三人忙了大半日,總算将屋內收拾的能住人了,蘭姨瞧着天色不早了,便讓夏竹将曬的被褥收了,她去廚房拿炭火和吃的。

夏竹将床鋪好,掀簾出來,就見徐令姜立在窗邊,無邊暮色愈發襯得她身形單薄,整個人仿若是無根浮萍,在這世間寂寥無倚。

只來徐家半日,徐家對徐令姜的種種,已颠覆了夏竹過往的認知。

夏竹心疼叫了聲:“少夫人。”

話一出口,這才意識到,這個稱呼,現在已經不合适了。

徐令姜回過頭,看向她,淺淡笑笑:“一個稱呼而已,不必那麽拘謹。”

一句話說的夏竹又想哭了。

徐令姜這樣好的一個人,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對她啊!

“你這丫頭,怎麽又哭了?”

徐令姜略帶無奈的聲音響起時,夏竹摸了把臉,才發現臉上一片冰涼。她立刻胡亂擦了擦,擡眸望向徐令姜,語氣堅定道:“姑娘,我會一直陪着你的。”

當初夏竹那黑心的後娘,本來是要将夏竹賣進花樓的,是路過的徐令姜救了她,将她帶進了葉家。

對夏竹來說,徐令姜對她有重生之恩。

她們正說着話,去廚房取炭和吃食的蘭姨回來了。

蘭姨是徐母的陪嫁侍女,徐母亡故後,她就一直照顧着徐令姜,也算是府裏的老人了,廚房的人便賣了她幾分薄面,給了她些炭和吃的。

主仆三人簡陋吃過飯後,蘭姨将茶遞給徐令姜:“姑娘先将就一宿,回頭我将缺的東西拟個單子,讓勇子都給采買來。”

後宅女眷等閑不得出門,但好在蘭姨還有個義子,可以做這些事。

卻不想,徐令姜搖搖頭:“不必這般費心,左右咱們在這裏住不久的。”

蘭姨一驚,看向徐令姜。

收拾碗筷的夏竹,也颠颠跑過來:“不住這裏,咱們住哪裏?”

徐令姜抱出一個盒子,将盒子打開,從裏面取出一張紙,遞給蘭姨:“我下午收拾東西時,發現這個。”

蘭姨接過展開,是一張房契。

夏竹好奇問:“這是老夫人留給姑娘的嫁妝?”

徐令姜點點頭。

她看着她們,語氣認真道:“我想過了,與其在府裏,這般仰人鼻息過下去,倒不如搬出去住。”

搬出去住,就可以不用看人臉色,也不用被人冷嘲熱諷,再好不過了,夏竹第立刻贊同,蘭姨卻面有慮色:“可是老爺會同意嗎?”

打斷的胳膊往裏折,徐弘禮那人最是好面子,怕是未必肯放徐令姜出去。

徐令姜也有這層顧慮,不過她了解徐弘禮,便道:“爹爹那邊,我來想辦法。只是這宅子閑置多年,也不知道還能不能住,蘭姨,你讓勇子哥私下先去瞧瞧。還有,此事不許走露風聲,知道嗎?”

最後一句話,是對夏竹說的。

夏竹立刻狂點頭,她對徐令姜全身心的信任,便迷之自信,覺得她們一定能搬出去,當即歡喜跑出去洗碗了。

蘭姨望着坐在燭火旁的徐令姜,頓覺眼眶發熱,恨恨道:“姑娘可是他的親骨肉啊,他怎麽能這麽狠心啊,先前,他明明……”

徐令姜輕聲道:“先前他待我好,不過是因為那些虛名罷了。”

女子不能做官,那麽為家族帶來利益的唯一途徑就只有親事了。

而容貌、才學、名聲,都是女子在婚事上疊加的籌碼,四年前,抛開葉知秋對徐令姜一見鐘情外,當初徐令姜在宮宴上做的畫,曾被官家親口稱贊過,亦是她能高嫁進葉家的原因之一。

而她嫁進葉家,對徐弘禮官場上多有助益,徐弘禮自然會當慈父。

可如今,她與葉知秋和離了,日後即便再成婚,也只會是低嫁。對徐弘禮來說,也就相當于是一枚棄子了,徐弘禮自然不會再管她了。

更何況——

徐弘禮恨她,如今她沒了利用價值,徐弘禮自然不可能待她好了。

“姑娘……”

徐令姜搖搖頭,語氣平和道:“蘭姨,我早就不難過了。”

蘭姨是看着徐令姜長大的,這些年徐令姜經歷過的種種,她都是看在眼裏的,如今瞧徐令姜這樣,蘭姨頓時心下酸澀不已,卻還是強撐着寬慰:“姑娘,等咱們搬出之後,一切都會好的。”

徐令姜輕輕嗯了聲,也開始期待,搬出去的日子了。卻不想,第二天,麻煩卻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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