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探望
◎你去看令姜了?◎
院外白雪皚皚,有人臨牆而立。
那人一身黑衣,身形高挑,挺鼻薄唇,雪兜頭落了他一身,他卻眼睑低垂,只孤顧看着懷中的貍花貓。
似是聽見腳步聲,他擡眸看過來。
隔着花枝,兩人視線撞在了一起。
徐令姜沒想到院外有人,立刻頓住了。
李慕載性格冷淡,本想就此離開。
但昨日,這位新鄰居主動給他們送了熱湯,如今既碰上了,于情于理都該打聲招呼的。
“多謝你的熱湯。”
“謝謝你昨天幫我們搬東西。”
徐令姜和李慕載同時認出了對方是自己的新鄰居,同時開口道謝,又同時止住。
然後,一陣沉默後,兩道聲音同時響起:“不客氣。”
再次異口同聲的兩個人:“……”
李慕載抱了抱懷中的貓,正要就這樣離開時,徐令姜試探道:“你身上都濕了,要不進來烤烤?”
李慕載謝了徐令姜的好意,抱着貓朝自己家走去。剛要推門進去時,聽到隔壁傳來一道狐疑的女聲:“隔壁鄰居?是那個脾氣古怪的老太太嗎?”
那人剛說完,似乎就被斥責了,然後那邊的聲音落了下去,李慕載收回注意力,進了院子。
蘇蕙聽見他回來了,便問:“你在跟誰說話?”
“隔壁的新鄰居。”李慕載說了,原本要進屋時,但頓了頓,又補充了句,“是三個女眷,其中一個昨天過來送過湯。”
蘇蕙愣了愣。
所以她昨天誤會人家了?!
蘇蕙心裏有些過意不去,但轉念一想,這些年他們兩個人相依為命,甚少與人深交,即便有新鄰居搬來,想必日後也是沒什麽交集的,遂也沒往心上去。
而隔壁的夏竹剛被徐令姜教育完,蘭姨又在一旁道:“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日後我們要久居這裏了,同鄰居打好關系,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再說了,隔壁那位郎君,我瞧着雖然眉眼冷淡疏離,但卻是個面冷心熱的人,更何況他是禁軍,身上自然是有些功夫的,同他交好了,日後也總能庇佑我們一二不是。”
夏竹被蘭姨這麽一說,瞬間醍醐灌頂,又拎熱湯出門去搞鄰裏關系了。
等她出去後,蘭姨又道:“咱們三個女眷住着,總歸不大安全,我想着,要不請個護院?”
徐令姜沉思片刻:“是得請個護院,不過這護院須得知根知底人品好方可,不然恐會引狼入室。”
蘭姨也有這層顧慮,只是這拳腳功夫易看,人品卻難試。
徐令姜道:“先慢慢打聽着,也不急于這一時,畢竟只要咱們與隔壁那位鄰居打好關系,想必一時半刻也沒人敢找咱們麻煩。”
她們兩人正說着話,夏竹去而複返了,身後還帶了兩個人。
打頭的是個姑娘,看着十五六歲,膚色雪白,眉眼生的俏皮靈動,一見到徐令姜,叫了聲“嫂子”,便立刻撲了過來。
來人是葉知秋的妹妹葉逢春。
徐令姜尚是葉家婦時,與這位小姑子關系很好。
徐令姜任由葉逢春撲進她懷裏,寵溺笑笑:“你怎麽來了?”
葉逢春還沒來得及說話,她的侍女已經替她答了:“我們姑娘昨個兒一回來,聽說少夫人您跟公子和離了,她跟公子吵了一架後,就去徐家找少夫人您了,結果徐老爺說您搬到這裏來了,這不,今兒一早,我們姑娘連早飯都沒吃,就巴巴找過來了。我們姑娘生怕您怨公子,也不理她了。”
葉逢春回頭,瞪向侍女:“要你多嘴!”
那侍女一臉委屈:“奴婢說的是實話呀!”
“你——!”
徐令姜拉住葉逢春,讓夏竹帶那侍女去稍間吃果子,她則拉着葉逢春進屋,讓葉逢春脫了濕鞋襪靠在熏爐旁,又親自端了茶來給她吃。
卻不想,葉逢春一把握住她的手:“令姜姐姐,我哥就是個混賬東西!你怨他惱他恨他都行,但是你可不能不理我啊!”
徐令姜與葉知秋和離時,葉逢春陪葉老夫人回老家了,回來聽到這事,還同葉知秋大吵了一架。
徐令姜知道這個小姑子的性子,便笑道:“我若不理你,又怎麽會請你進來呢?好了,葉小姐,快喝盞熱茶暖暖身子吧。”
那句葉小姐,既是打趣,又是豔羨。
葉逢春是葉家的幺女,自幼父疼母愛,被嬌縱養大。因葉家是簪纓世族,且祖上都是讀書人,所以葉筠覺得葉逢春也不能辱沒門楣,便讓她自幼跟着兄長讀書習字,是以葉逢春與一般養在深閨中的女兒不同,她見識廣闊,才華甚至不輸男子,再加上葉筠也不拘着她,是以葉逢春活的恣意明媚且随心所欲。
葉逢春聽徐令姜這麽說,這才松了口氣,接過茶盞一飲而盡後,拉着徐令姜在她身側坐下:“令姜姐姐,我跟你說,我哥肯定是腦子被狗啃了,才會為了那朵小白花跟你和離!哼!和離就和離,誰怕誰!你長得好看,又有才,以後絕對能找個比他好一千倍一萬倍的男人,到時候氣死他!”
在旁邊做繡活的蘭姨:“……”
他們和離這麽久,葉逢春是第一個,為她說話的人,徐令姜心下微暖。
但那畢竟是葉逢春的親人,徐令姜不想她因自己和家裏鬧僵,便勸道:“逢春,他畢竟是你的兄長。”
“哼!我才沒有這種腦子不好使,還不仁不義的兄長!令姜姐姐,你且等着,終有一日,我大哥定然會後悔,他如今的所作所為,我就等着看他來求你原諒!”
最後幾句話,葉逢春說的篤定。
徐令姜啞然失笑,抿了抿唇角,輕聲道:“都過去了。”
如今他們已各得所需了。
葉逢春見徐令姜這樣,在心裏把葉知秋又罵了一頓。
她覺得,自己兄長眼睛簡直是被糊住了,才會為了那個魚眼睛,抛棄徐令姜這顆珍珠,終有一日,他絕對會為自己的愚蠢付出代價!
葉逢春在徐令姜的小院,一直待到傍晚才走。
走的時候,葉逢春滿臉不舍,趴在窗邊,巴巴看着徐令姜:“令姜姐姐,以後我還能來找你玩兒嗎?”
徐令姜輕輕颔首。
葉逢春這才坐着馬車歡喜走了,蘭姨在旁輕嘆道:“徐家滿門糊塗蟲,只有這個小姐是個聰明人!”
目送着葉逢春的馬車走遠之後,徐令姜才輕聲道:“糊塗人也有糊塗人的好處。”
“糊塗人有什麽好處啊?他們腦子一犯糊塗就容易做錯……”夏竹說到一半,不經意間瞥到徐令姜恬淡的側臉時,眉心猛地跳了跳。
電光火石間,一個可怕的念頭,猛地自夏竹腦子裏蹿出來。
徐令姜與葉知秋和離,表面上看,是葉知秋鐘愛的外室不願為妾所致,可事實真的是如此麽?!
現在,夏竹突然有些懷疑了。
夏竹跟了徐令姜三年。
她親眼看着,徐令姜從新婚時的明豔生光,變得端莊娴雅,然後成了被人稱贊的賢妻。後來,贊美徐令姜的人越來越多,但徐令姜展顏的次數卻越來越少了,而她與葉知秋之間,也從初成婚時的濃烈,慢慢變得相敬如賓起來。
然後就到了這次的和離。
其實這次和離,若是徐令姜不答應,葉知秋也不敢休了她。
畢竟徐令姜在官家面前露過臉,且沖冠一怒為紅顏,是需要付出代價的,除非葉知秋不想要他的仕途了!
可徐令姜卻答應了。
夏竹曾猜測,徐令姜答應和離的原因,是因為骨子裏的傲氣。
可今日,瞧見葉逢春提起葉知秋時,那副怒其不争的模樣時,夏竹突然有了個大膽的猜想——
徐令姜答應和離,會不會是因為,她早就想和離了呢?!
徐弘禮夫婦,私下裏是那種嘴臉,若是徐令姜提和離,定然是和離不了的,可葉知秋主動提出來就不一樣了。
只要他能給徐弘禮足夠的好處,那麽徐弘禮豈有不應之理?
夏竹又觑了徐令姜一眼。
徐令姜察覺到了,扭頭來問:“怎麽了?”
“沒怎麽,沒怎麽。”
夏竹立刻将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
見徐令姜面色如常,夏竹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雖然如今的徐令姜,确實比在葉家時,開心了很多,但這也不能說明,她是早就想和葉知秋和離了,萬一是經此一事後,徐令姜想開了呢!
夏竹甩掉了腦袋裏亂七八糟的想法,跟了上去。
***
馬車在葉家府門口停下。
葉逢春帶着侍女,正要進府時,目光無意間掠過,發現牆邊停着一頂軟轎。
葉家人除了葉筠之外,其他人出門都是坐馬車的,而那頂轎子,顯然不是葉筠常坐的那頂。
葉逢春停下腳步問:“那轎子是誰的?”
門房支吾:“是……是客人的。”
“哪個客人?姓甚名誰?來找誰的?”
葉逢春杏眸一瞪,那門房立刻弓着身子,畏縮道:“具體的,小的也不清楚,只知道是位女客,由夫人身邊的媽媽陪進去的。”
一聽這話,葉逢春瞬間猜到了,她當即大步流星往葉母院子去。
侍女在後面邊追邊勸道:“姑娘,您昨天因為此事,已經跟夫人和公子吵過一架了,現在就別再去惹夫人生氣了!而且,公子已經和少夫人和離了,您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若是您再這般不依不饒鬧下去,會傷了你們兄妹之情的。”
“為扶外室上位,與發妻和離,你覺得像大哥這種人,他會在乎,我們這點兄妹之情嗎?”
“這不一樣啊,姑娘您跟公子可是血濃于水的親人,公子……”侍女話說到一半,突然驚呼一聲,“公子!”
葉逢春扭頭,就見葉知秋從月拱門後出來。
一見到葉知秋,葉逢春頓時沒有好臉色,直接對葉知秋視而不見,欲繞過他往院子裏走,卻被葉知秋叫住:“你去看令姜了?”
“關你什麽事!”
葉知秋小心翼翼問:“她現在好不好?”
葉逢春原本悶頭往院子裏走,聞言猛地站定,冷笑一聲:“大哥是想聽,令姜姐姐過得好,還是想聽她過得不好?”
葉知秋被葉逢春視線逼的低下頭,愧疚道:“是我對不起她。”
“現在知道對不起她了?那你在做那些,對不起令姜姐姐的事情時,你怎麽就想不到會對不起她呢?”
葉知秋臉上有些挂不住。
葉逢春卻并未就此停下,而是繼續道:“大哥,你曾同我說,人生在世,須行得端坐得正。可你看看,你自己做了什麽?!你為扶外室上位,逼發妻與你和離,然後又在你們兩人和離後,将髒水全潑到她頭上,你怎麽有臉做這種事啊!你難道忘了嗎?令姜姐姐是你自己求來的,如今你為了另外一個人,竟這般對她?”
葉逢春大聲質問,眼淚卻不争氣掉了下來。
她是真的為徐令姜不值,也為葉知秋的做法寒心,他們好歹夫妻一場,葉知秋怎麽能做出這麽卑劣的事來呢?!
葉知秋牙關緊咬,拳頭驟然攥緊。
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其實非他本意。當初他們和離後,他原本打算對外說,他們兩人聚少離多,以至琴瑟失調,這才和離的。
可葉筠卻從中插了一腳。
葉知秋因此事去找過葉筠。
葉筠只冷冷道:“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既做了選擇,如今又惺惺作态給誰看?”
一番話說的葉知秋面紅耳赤,再不敢違逆葉筠。
“此事不是将軍的錯!姑娘要怪就怪我吧!”
一道柔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葉知秋回頭,便見芸娘眼圈發紅走過來。
她身後的茯苓面有憤然之色,顯然他與葉逢春剛才的對話,芸娘全都聽見了。
“芸娘,你……”
葉逢春打斷葉知秋的話,眼神譏諷看着芸娘:“怪你?!你是想讓我怪你恬不知恥,與有婦之夫厮混,還要不知廉恥的說你不為妾?還是說,你想讓我怪你,仗着自己有孕,強逼我大哥與我嫂子和離?”
這話就有些刻薄了。
芸娘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起來。
葉知秋扶住她,厲喝道:“逢春!住嘴!此事錯在我,同芸娘無關,你有什麽事,沖着我來。”
“不……不是将軍的錯!”
芸娘小臉蒼白,臉上淚光點點,一副楚楚可憐之态。
“行了!別再我面前,演你們那副深情的戲碼,我看着惡心!”葉逢春一臉厭惡,轉身要走時,又驀的停下來,“對了,大哥,你抓緊時間找個大夫,給你看看眼疾和腦疾吧!我瞧你已經病得不輕,早點看說不定還有痊愈的可能,遲了可就回天乏術了!”
聞訊趕來的葉夫人,聽到這話,頓時氣的火冒三丈,怒吼道:“葉逢春!有你這麽說你大哥的嗎?”
葉逢春反問:“我說的有錯嗎?”
葉夫人氣血翻湧:“葉逢春,你給我睜大你的眼睛看看,這是你大哥!你嫡親的大哥!你為了徐令姜這個外人,竟然這麽說你大哥,你良心都被狗吃了?”
葉逢春糾正道:“娘,你記錯了,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是大哥,不是我。”
葉知秋:“……”
“你你你你……”
葉逢春道:“娘,我看你也是病糊塗了!放着令姜姐姐那麽好的兒媳婦不維護,反倒處處維護她!哼!将來等她過門,你且有得受了!”
說完,她便帶着侍女走了。
葉夫人氣的活像得了羊癫瘋。
芸娘見狀,細聲細語道:“葉夫人,您別生氣,葉小姐不是有意的。”
芸娘這話,本是好心。
可誰曾想,這份好心到了葉夫人這裏,卻是火上澆油,葉夫人登時指着芸娘的鼻子,大罵道:“我們好好的一個家,鬧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這個狐媚子,你給我滾!滾!!!”
芸娘當即委屈的直哭。
葉知秋知道,這時候的葉夫人勸不得,索性便帶着芸娘走了。
葉夫人見兒女都不争氣,仰天長嘆:“老天爺,我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啊!怎麽就生出了這麽兩個孽障出來!!!”
徐令姜與葉知秋和離不過大半個月,葉夫人便瘦了一大圈。
葉夫人身子不好,徐令姜嫁進葉家後,她便将管家之權交給了徐令姜,自己當起了甩手掌櫃,整日被當成佛龛裏的佛像一般被供着,就這葉夫人都不滿足,還隔三差五找徐令姜,給她立規矩擺婆母的款兒!
如今徐令姜與葉知秋和離了,掌家之權又回到了葉夫人身上。
葉夫人養尊處優了四年,如何還能做得了這些事。手忙腳亂不說,身子也吃不消,她便想讓葉逢春為她分擔一二。
葉逢春直接一口回絕了。
不但回絕了,葉逢春還說:“令姜姐姐在的時候,您整日挑三揀四的,嫌她這也做不好,那也做不好的,如今令姜姐姐不在了,娘您就好好做,也讓女兒看看,您做的究竟是有多好,才會那般嫌棄令姜姐姐。”
葉夫人操持家務辛勞,兼之又被葉逢春兄妹倆氣了一頓,當天夜裏就病倒了。
可即便是病倒了,來問話回事的婆子,還是不間斷的來,這時,葉夫人終于想起徐令姜的好來了。
而此時的徐令姜,正在書房裏作畫。
徐令姜素來喜歡畫畫,四年前在皇後生辰宴上,她憑借一副祝壽圖,得了官家和娘娘的青睐,被官家當衆誇了句,‘此女若是男子,當入翰林圖畫院’後,而名揚華京。
同年乞巧節上,她與葉知秋一見鐘情。
不久後,葉家便遣了人上門提親,過了六禮後,徐令姜于當年年末,嫁進了葉家。
成婚後,葉知秋不喜徐令姜作畫。
葉夫人也多番耳提面命,說她既已嫁為人婦,便該将精力放在侍奉夫君,操持家務上,不該每日這般玩物喪志,時日久了,徐令姜便鮮少再畫畫了。
如今她與葉知秋和離了,不必再寄人籬下看人臉色後,徐令姜便又重新拾起了畫筆。
只是許久沒畫了,難免有些生疏,蘭姨見徐令姜眉心緊蹙,便寬慰道:“姑娘畫半晌了,不如出去走走,等會兒回來再畫?”
畫畫這種事,講究手感。
徐令姜今日一直沒有手感,便只得作罷,剛将筆擱下,就聽到院子裏傳來夏竹的疾呼聲:“姑娘,蘭姨,快來抓登徒子啊!”
徐令姜吓了一跳,忙和蘭姨一道出去。
就見夏竹拿着根竹竿,正追着一個褐衣公子滿院亂跑,夏竹邊追邊罵:“呸!不要臉!姑奶奶家的牆頭也是你敢扒拉的,看姑奶奶今天不打死你!”
蘭姨一聽這話,頓時殺氣騰騰,抄了根棒槌就過去幫忙了。
霍箐一看這架勢,立刻雙手抱頭蹲地,氣沉丹田高喊道:“兇丫頭,你最近應該四肢畏寒,體倦嗜睡,伴有肢體浮腫(1)……”
夏竹眼睛撐圓:“你怎麽知道?”
霍箐不答,目光又落在蘭姨身上,飛快道:“你最近時常感覺到胸悶,小腹脹痛連及兩肋,痛無定處。(2)”
蘭姨舉起的棒槌也停下了。
霍箐抱頭,看向徐令姜:“還要我說說你麽?”
徐令姜正要說話時,那人噼裏啪啦又道:“我不是登徒子,我是你們的鄰居,就住在斜對門,是個大夫。你們要是不信,去隔壁找李慕載給我作證也行,或者讓我再說說你的病症,你看對不對也行。”
這人雖然一身狼狽,但面容難掩清秀,且雖然一直抱頭亂竄,可身上卻無半分猥瑣之态,看着倒不像是個壞人。更何況,他能準确無誤報出蘭姨和夏竹的病症,可見真是大夫無疑了。
想來應當是個誤會,徐令姜道:“蘭姨,夏竹,快把東西收起來。”
“呼——”
霍箐一聽這話,頓時跌坐在地上,長舒了一口氣:“吓死老子了!老子就是來摘個梅花而已,竟然差點就賠上了性命!這世道,果真羅剎遍地都是啊!”
夏竹一聽這話,眉毛立刻擰做一團:“你說什麽?!你翻進人家院裏來偷梅花,你還有理了你!”
霍箐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搖搖頭,一臉不贊同:“小丫頭,采摘藥材這種事,豈能用偷來形容,你這可是不尊重生命啊!”
“我瞧着你倒像是個尊重生命的,那麻煩把藥材的錢付了!昂,對了,瞧你這輕車熟路的模樣,一看往年就沒少翻進我們院子裏摘梅花,那剛好,我回頭去附近打聽打聽,看你在這兒住了幾年了,到時候你把這幾年的藥材錢一并付了吧!”
夏竹嘴皮子上下翻飛,直把霍箐說的目瞪口呆。
徐令姜嘆了口氣,上前道:“夏竹,不得無禮,丫頭還狀,還請……”
“免貴姓霍。”
徐令姜道:“還請霍大夫見諒。”
霍箐點頭:“好說好說,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徐令姜報了自己的名字。
可誰曾想,霍箐一聽到她這名字,頓時兩眼放精光:“徐令姜?!就是前段時間,剛因為不賢善妒以及生不出孩子來,而與葉知秋和離的那個徐令姜?!”
夏竹頓時又想拿竹竿敲他了。
霍箐毫無察覺,還在繼續說:“可我瞧你的面相,不像是不賢善妒的那種人啊!莫非是與孩子有關,我來給你瞧瞧。”
說着,霍箐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握住徐令姜的手腕。
徐令姜吓了一跳,下意識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
蘭姨立刻上前,擋在徐令姜面前,揮着棒槌道:“霍大夫,請自重!”
霍箐啊了聲,這才反應過來。
他狠狠拍了一把自己的手,連連道歉:“我這人只要一看見誰疑似有病,就克制不住想給人家看病,真是對不住!”
霍箐道歉的态度十分誠懇。
兼之,他瞧着也不像是那種浪蕩之人,驚魂未定的徐令姜搖搖頭,随口說了句:“沒事。”
“沒事就好!那不如這樣吧,”霍箐清了清嗓子,相逢即是緣,今日我便順手替你們三個把病看了,就當是給你們的藥材費了啊!”
徐令姜和蘭姨:“……”
夏竹一聽這話,瞬間坐不住了,當即用竹竿去捅霍箐:“我可去你的吧!誰稀罕你這個色鬼大夫給我們看病了?!你給我滾出去!現在立刻馬上滾出去!”
霍箐被捅的吱哇亂叫,兩個人在院子裏你追我趕。
徐令姜覺得,像霍箐這種個人,确實也該教訓一番,便也沒出聲制止,只低聲同蘭姨道:“蘭姨,你盯着些,別讓夏竹鬧的太過。”
蘭姨應聲了。
徐令姜轉身正要進屋時,突然轟隆一聲巨響。
徐令姜扭頭,就見她們院子,與李慕載院子,共同的那堵牆塌了,而牆不遠處,還站着面面相觑的夏竹和霍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