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報應
◎趙暝被害一事,跟葉家有關。◎
徐令姜聽完, 愣了一下。
好端端的,芸娘去魯王府幹什麽?!
徐令姜有些不解。
但無論芸娘去魯王府做什麽,都跟她沒關系, 徐令姜便也未将此事往心上放,可她卻沒想到, 第二天就出事了。
這天,徐令姜早起用過飯後,便将春芽叫過來, 檢查她的千字文。
春芽的千字文背到一半, 外面突然響起匆促的腳步聲, 夾雜着蘭姨欣喜的聲音:“夫人, 大喜!大喜啊!!!”
徐令姜走到門口。
就見一向動靜有度的蘭姨, 風風火火從往屋裏跑,徐令姜忙扶了她一把:“蘭姨你慢點,小心腳下!”
“不妨事不妨事!”蘭姨連連擺手, 眉開眼笑道, “夫人,葉家遭報應啦!!!”
徐令姜一時沒反應過來。
蘭姨噼裏啪啦道:“我剛才上街的時候, 看到官差将葉家老小全都抓起來了!哈哈哈哈, 真是天理昭昭,報應不爽啊!!!”
徐令姜頓時被驚到了。
葉筠乃是吏部尚書,是正三品朝臣,若沒有官家發話, 不可能有人敢這麽大的膽子,光天化日之下, 敢去葉家拿人!
“蘭姨, 你可知去葉家拿人的是誰?罪名是什麽?”
蘭姨想了想, 道:“拿人的有兩個人,一個是個胖胖的老頭,還有一個穿着一身盔甲,身材高大削瘦,對了,那人左邊眼睛是紅的。”
血瞳?!
殿前司的指揮使?!
帶走葉家老小的,竟然是殿前司的人?!那看來是官家下的旨了。
“葉家的罪名是什麽?!”
蘭姨搖搖頭:“這個我就不知道了。”
徐令姜神色瞬間變得凝重起來。
聽蘭姨的形容,想來那兩個人,是大理寺寺卿和殿前司指揮使無疑了,能讓大理寺寺卿和殿前司同時出動,定然是鬧到官家面前,并且官家龍顏大怒的事了。
徐令姜沉吟片刻,吩咐:“蘭姨,你讓人出去打聽打聽,看葉家究竟是因何獲罪。”
如今見葉家落到這步天地,蘭姨覺得十分解氣,聽到徐令姜這話,當即便一臉喜色往外跑,結果剛出院子,就遇到了霍箐。
霍箐見到蘭姨的模樣,便調侃道:“蘭姨,你這是撿錢啦!這麽開心?!”
“是比撿錢還讓人開心的事呢!夫人差我去辦事,我先去了,霍大夫你自己進去,夫人在廳中呢!”
說完,蘭姨便匆匆去了。
霍箐剛走到廊下,徐令姜便攜着春芽迎出來了。
春芽一見到霍箐,眼睛瞬間亮了,撲過來抱着霍箐的胳膊,撒嬌道:“霍箐哥哥,你是來給我當師傅的麽?!”
霍箐:“……”
徐令姜見狀,便站在一旁沒說話。
霍箐頓時頭大,将春芽拉住,蹲在她身邊,目光與她齊平道:“學醫很枯燥的,不能穿漂亮的裙子,不能像別的姑娘一樣玩鬧,需要一直看醫書識藥材,還有可能會遇到各種無理取鬧的人,你确定你想學嗎?”
春芽乖巧點頭:“想的。”
“?!”霍箐頓時扭頭,看向徐令姜,“你給她灌了什麽迷魂湯?!”
“這可跟我沒關系,是春芽提出來,她想要學給人看病的,不信你問她。”
春芽似是看出了霍箐不想收她為徒,徐令姜話音一落,她便急急道:“是我主動跟令姜姐姐說,想要學給人看病的。霍箐哥哥,我知道我很笨,但是我會很用心學的,你不要嫌棄我好不好?”
說着,又撐着烏黑澄澈的大眼睛,可憐兮兮看着霍箐。
霍箐頓時咬住嘴裏的軟肉,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徐令姜在旁笑道:“外面熱,進來說話吧。”
霍箐一落座,正要說話時,有侍女捧着一碗冰雪冷元子進來。
徐令姜道:“霍大夫一路走來,想必很熱了,先吃碗元子涼快涼快吧。”
霍箐一碗冰雪冷元子吃完,身體是舒坦了,可麻煩也來了。
春芽就立在她身側,對着手指頭,時不時擡頭,怯怯看她一眼,滿臉寫着‘霍箐哥哥,你別不要我’幾個大字。
霍箐覺得她的頭又開始疼了。
徐令姜打着扇子,溫聲道:“春芽,你把昨日同我說,你要學醫的那些話同霍大夫再說一遍。”
春芽又一字不落同霍箐說了一遍。
霍箐卻道:“你想錯了,就算你會醫術,也并不是能救活每一個人的。”
“啊?這樣嗎?!”
春芽擡頭,茫然看着霍箐。
霍箐并非是不想收她為徒。
只是她深知,女子行醫有多難,她吃過的那些苦,她不想讓春芽再吃一遍,可霍箐卻沒想到,春芽想了想,又問:“不能救活每一個人,但是我能救活一些人,對麽?”
對上春芽清澈的眼神,霍箐沒辦法撒謊,便點了點頭。
春芽立刻笑開,頰邊梨渦深深:“能救活一些人也是好的呀,而且我是女孩子,我以後要是會醫術了,荷香姐姐她不舒服了,我就能幫她看了。”
霍箐問:“荷香姐姐?”
春芽點點頭:“荷香姐姐和我住在一個屋子裏,她平常對我可照顧啦。可是,每個月總有幾天她會生病,我說要請你給她看,她卻說她的病男大夫看不了,只有女大夫才能看,可是城中的醫館裏,沒有女大夫呀!所以我想着,以後我要是學醫了,我就可以幫她看了呀!”
聽完春芽這一番話,霍箐頓時覺得羞愧不已。
她作為女子,自幼學醫時被迫女扮男裝,在學醫小有所成後,只目光狹隘的看見,女醫者無法存活,卻沒看見那些因覺得,那些因難以啓齒飽受女病折磨的女子。
“怎麽了?”春芽見她們都不說話了,神色瞬間變得不安起來,怯怯問:“夫人,霍箐哥哥,是不是我說錯什麽了?”
徐令姜沒說話。
而霍箐一掃先前的敷衍,伸手握住她的手,笑道:“沒有,春芽說的很對。”
徐令姜一聽這話,便知霍箐是應了,也算松了一口氣。
之後,霍箐又細細問了春芽如今識字的情況,聽到她千字文已識了大半,便贊許點點頭。春芽立刻順杆子往上爬:“那霍箐哥哥願不願意當我師傅?!”
“既然想讓我當你師傅,怎麽還叫哥哥?”
春芽睜大眼睛,似是高興壞了,一時沒反應過來,還是徐令姜在旁提醒道:“還愣着做什麽,快叫師傅呀!”
“師傅!”春芽這才反應過來,叫師傅的同時,又跪下來給霍箐磕了個頭。
霍箐忙将春芽拉起來,又同她說了幾句話,便讓春芽出去玩兒了,複又轉頭沖徐令姜道:“這丫頭我收了,但是我近幾日有些事要處理,待我處理好了,我再來接她,你先幫我再照顧她幾天。”
徐令姜點頭應了。
此事敲定之後,霍箐便也沒再過多停留,直接便告辭走了。
霍箐一走,徐令姜閑下來,想到葉家的事,眉宇間閃過一絲愁色,葉家無論犯什麽事,徐令姜都不在乎,她只希望此事不會牽扯到葉逢春。
蘭姨出去打聽了一圈,卻是無功而返。
她道:“大理寺和殿前司的人動作太快了,沒有人知道,葉家究竟是因為什麽事被抓的。”
那看來是官家直接下旨了。
徐令姜心裏的不安更盛了,可如今這種時候,她再急也沒用,只得等李慕載回來,問問他到底是怎麽回事。
一直到掌燈時分,李慕載才回來。
徐令姜聽到外面的聲音,當即三步并作兩步,從屋內出來。
李慕載一進院子,就見徐令姜滿面急色從屋內出來,正要步履匆匆下臺階時,李慕載立刻喊了聲:“令姜,站在那裏別動!”
徐令姜腳下一頓,擡眸看向李慕載。
暗色裏,一身玄青色衣袍的李慕載,快步過來。
李慕載知徐令姜想問什麽,一走近,他便道:“趙暝被害一事,跟葉家有關。”
“趙暝不是死在前朝餘孽手上的麽?怎麽又同葉家……”電光石火間,徐令姜突然想到了一個人,她脫口而出,“是芸娘?!”
昨日芸娘去了魯王府。
今日,葉家便與趙暝被害一事扯上了關系!是芸娘做的!
李慕載颔首:“今日宮門剛開,趙旸便帶着芸娘入宮,說是葉筠父子與前朝餘孽勾結,在太子冊封大典當日安排人殺了趙暝,求官家為他做主。”
徐令姜當即便問:“官家信了?!”
問完之後,徐令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問了一句沒用的話。若官家不信,今日葉家阖府又怎會被大理寺和殿前司的人帶走。
“也不算全信。”
徐令姜看向李慕載。
李慕載掀起竹簾,帶着徐令姜往屋裏走:“官家聽聞此事,怒不可遏,當即将葉筠父子下獄不假,可也下旨讓三司去調查此事了。”
說到這裏,李慕載頓了頓,又道:“若我猜的不錯,此案最後,怕是官家會親鞠。”
徐令姜認同李慕載的猜測。
趙暝因太子之位而死,官家勢必得給魯王府一個交代,可查來查去,除了前朝餘孽四個字,什麽都沒查到,官家的怒氣正無處撒呢!如今芸娘将既疑兇送到官家面前,官家焉有不查的道理。
“只是——”
徐令姜剛起了個話頭,又不說了。
李慕載看了徐令姜一眼,他知道徐令姜在想什麽——無非是怕芸娘因愛生恨,故意污蔑葉家罷了。
李慕載倒了盅溫水,遞給徐令姜,淡淡道:“此事未必是空穴來風。”
徐令姜猛地擡眸。
李慕載道:“芸娘指證葉家,只有她偷聽到的對話,其實連證據都算不上。可今日在官家面前,芸娘直接起誓,說她若有半句假話,就讓她和她還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兒,死後永墜阿鼻地獄,永不超生!”
從昨天芸娘那模樣來看,那個孩子沒了,幾乎是帶走了她半條命,如今她既肯用那孩子起誓,只怕葉筠父子當真與趙暝的死有關了。
而趙暝的死,一直是個無頭案,如今芸娘既撕開了一條縫隙,又有趙旸在,官家自然會查。
“可——”
徐令姜垂眸,喃喃道:“若說葉筠父子,與前朝餘孽勾結,怎麽都站不住腳。”
李慕載聽到徐令姜的話,沉默片刻,眼睫撩起間,有流光一閃而過,他答非所問:“那令姜可曾想過,葉知秋仕途已然無望,葉筠便該将希望寄托在葉逢春的夫婿上。最好的選擇,便是榜下捉婿,或者将葉逢春嫁給顧予忱,可葉筠為何卻将葉逢春嫁給康王嫡次子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