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把尖刀

第二天天蒙蒙亮時,樓下就傳來嘹亮的哨音,無憂和無心有點鬧不清楚狀況,茫茫然地睜開了眼睛,就聽見樓道裏咚咚咚地腳步聲,跟打仗似的。無憂先清醒過來,掀開棉被跳到地上,抓起襯衫就往身上套,同時對無心喊:“快起床,今天要去工作。”

無心懵懵懂懂地坐起來,撓了撓頭發,慢吞吞地在床上摸索衣服。

待兩人都收拾停當沖出去後,見院子裏空蕩蕩的,大卡車早已經開走了,一旁的負責人見了他們倆,眉頭皺的老高,最後只嚴厲地說了一句:“下回不要遲到了。”攔住了旁邊一輛外出的面包車,叮囑司機把他們送到施工現場。

無憂和無心坐在臭氣熏天的車裏,早晨的空氣冷冷的,他們倆吸了一肚子寒氣,感覺到了饑餓,無憂從口袋裏拿出餅幹,給無心分了一半,小聲說:“下回咱們起早一點,就能趕上吃早飯了。”

前排的司機不知為何發出了一聲冷笑。無憂聽得刺耳,感覺這聲笑必定有個緣故,于是和和氣氣地跟司機搭讪。略微聊了幾句,司機才說:“你們新來的不知道。蝴蝶園最近減縮了開支,早飯只有一鍋稀粥,就這個還有一堆人搶不着呢。”

無憂敏銳地問:“這是病人的夥食還是蝴蝶園裏所有人的夥食?”

司機自覺失言,緊閉了嘴唇不再說話了。

路上還可以看到零星的幾具活屍,慢悠悠地在街上回蕩,徒勞地追逐着疾馳的汽車。無心趴在窗口,把那些活屍當做風景來欣賞。無憂卻微微皺起眉頭,為兩人的未來擔憂。

到了施工現場,兩少年看到了高聳入雲的建築大樓,以及旁邊一堆水泥和鋼筋,他倆看得暈頭轉向、不知所措,後來負責人走過來,見他倆弱不禁風的不像是能下苦力地人,于是安排他倆去搬運沙子。

兩人和另外一個戴着眼鏡的中年男人一起推一輛運沙車,雖然工作效率低,但是幸好負責人并不催促。只不叫他們停下來。

到這種時候無憂心裏已經很憤怒了,他想不出為什麽要安排他們做這種毫無技術可言的體力活。他是讀法律的碩士,旁邊的無心又是一位少年天才,他們完全沒有必要做這種事情。

無憂罵提出這種馊主意的人是白癡,旁邊戴眼鏡的男人微微搖頭,用一種看孩子的目光看着無憂和無心,輕聲說:“你們還不了解現在這個世界的規律啊。”

他扶了扶眼鏡,慢條斯理地用鐵鍁鏟沙子,放低了聲音說:“現在是亂世,憑你是什麽企業高管、大學教授那都不管用,誰有槍,誰的拳頭硬,那才有資格說話。你看看咱們周圍的人,哪一個不是弱的跟雞仔似的?那些身強體壯的男人早就加入軍隊了。”

放眼望去,周圍這些做苦力的人的确是身形瘦弱,面黃肌瘦。

無憂和無心沒再說什麽,只好低頭幹活。中午有人來送飯,也無非是米飯青菜豆腐之類的素食。大家心裏不滿,感覺和之前想象的落差太大了。本以為是一個輻射病人的療養院,誰知竟是做苦力的集中營。

負責人的态度不像前兩天那樣滿面春風,而是冷冷靜靜地說:“諸位不想做,随時可以走人,我不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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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說話聲音高的人當即放下了飯碗,邁開大步離開。負責人別轉過臉,不去看他們,對其餘的人說:“吃過飯休息半個小時,下午一點開始工作,傍晚七點準時收工。”

無憂見離開的那幾個人身形略微強壯一點,想必是仗着自己的力量,可以在野外生存的。而餘下的這些人則是真真正正地弱雞。他沒有本事可以獨自去外面生活,也只好安守本分地留在這裏。

下午七點多大卡車準時開過來接他們回去,當時就有幾個年紀大的一頭栽在了地上,在其他人的攙扶下才爬上了卡車。

無憂和無心被擠在人堆裏,彼此抱着對方的肩膀,全都累的說不出話來。

回到蝴蝶園,餐廳快要關門了,他們進去之後,看見只剩下一點稀粥和鹹菜,潦草地吃了一點,就回去睡了。

無心躺在床上,不知為何忽然哭了起來,無憂忙坐起來問他怎麽了?他把臉埋在枕頭裏,過了一會兒才含糊道:“我想回家。我不挨這兒。”

無憂默然無語,無心畢竟還是個十六歲的孩子,身體還沒長成,怎麽吃的了這種苦。何況他一向是嘴拙木讷的人,今天一整天都不開口說話,如今忽然來了這麽一句,想必是委屈得很了。

兩人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無心一聲聲地叫哥哥,使無憂也禁不住要把他當做弟弟來維護。無憂坐在床頭呆了半晌,這種情況下,最簡捷的方法就是去求救陸萬劫。

無憂又想起了那天被挂斷的電話,以及陸萬劫和程靈低聲談笑時的畫面,心裏一陣陣發疼,臉頰卻火辣辣的難受。他是寧死也不要再和陸萬劫扯上聯系了,省的自取其辱。

他又想了林鐵衣,于是轉身問無心:“咱們和小叔叔一起逃出去,回到污染區怎麽樣?”

無心睜圓了眼睛,從床上爬起來,拍手道:“好。”他想起了三人一起在精神病院裏做飯、洗澡泡溫泉的事情。雖然總是吃不飽飯,但是至少不用每天搬運沙子、壘磚頭、也不用被迫早起,和別人搶飯吃。最重要的是,他這人其實是很怯生的,每天要遇見一堆不認識人的人,對他而言是一種折磨。

“但是他現在在哪裏啊?”無心疑惑道:“他是不是不管我們了?”

無憂蹙眉想了想,林鐵衣這種薄情寡義之人,若是真的抛棄他們兩個獨自逃跑,也不是不可能啊。想到這裏,他又覺得有些愁苦。

無心重新躺回床上,用一種幼稚的聲音說:“哥哥,我的骨頭全斷掉了。”

無憂并不比他好多少,艱難地在床上擺了一個舒服的位置,無憂暗暗下定了決心,實在不行,他獨自帶着無憂逃跑算了。

黎明時分,天空忽然響起一聲炸雷,接着下起了瓢潑大雨。

蝴蝶園裏一片歡呼,今天不用去工地工作了。

這雨自然不是普通的雨,雨水呈現灰色,含有大量的硫酸和核物質灰。正常人被雨淋到,雖然不至于送命,但至少也要脫一層皮的。

蝴蝶園裏的汽車早就被挪進了地下室。院子裏郁郁蔥蔥的樹木在灰雨的澆灌下,漸漸發灰發黃,葉子一片片落在地上。

因為今天不工作,所以食堂的飯菜量也少了一半。無憂和無心索性不去食堂,把之前陸萬劫給他們的一袋食物打開,百無聊賴地咀嚼餅幹和罐頭。

最後兩人一合計,打算去醫院打聽一下林鐵衣的下落。

負責人見又是這兩個拖油瓶,心裏煩悶,又不好回絕他們,只說院裏的汽車沒有防侵蝕功能,這會兒不能出去。

無心撅着嘴巴說:“我不用你們的汽車,我和哥哥自己走過去,我們識的路的,是吧哥哥?”

園長扶額心想你作死也不要連累我好吧。他想了想,對無憂說:“不如這樣,我給陸上校打個電話,看他那邊可否派一輛車過來。軍隊的車嘛,自然是不害怕這種雨的。”

無心高興地拍手:“好。”無憂臉色不好,但還是無奈地點點頭。

園長撥通了電話,那邊倒是很痛快地就答應了。

無心和無憂站在樓前的走廊上,身上穿了一層薄薄的塑料雨衣,默默地等待,不到半個小時,果然有一輛軍用吉普開着車燈冒雨過來,停在了他們面前。

車窗降下來,露出一張白皙斯文的臉,程靈微微一笑:“上車吧,兩位。”

汽車載着三個人在雨裏穿行。程靈對他們兩個态度非常友好,又是遞飲料又是閑聊。無憂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言不發。倒是無心吧啦吧啦地打開了話匣子。他這人在生人面前是一言不發,但若是遇到了熟識的或者有好感的人,簡直口若懸河,攔都攔不住。

到了醫院,程靈把汽車開進了地下室,又告訴他們:“林鐵衣在醫院裏做義工,你們随便找人打聽一下就知道了。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下來,中午來我家吃飯好了。正好陸哥也說要和你們聚聚。”

這話像一把刀似的插進了無憂的心髒,而他的弟弟無心又适時地補刀:“你和陸叔叔是一家子啊?”

程靈瞄了一眼無憂,微微一笑,并不回答,起身幫他們拉開了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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