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寶兒身上的病已經好了,心上卻添了說不出名字的病,往日想到繡娘只有高興,如今有些心酸,首先覺得對不起繡娘,因為自己被太子親了嘴,其次覺得對不起太子,因為自己心裏只有繡娘……
寶兒想找太子敘說清楚,那天被太子親暈了,醒來只有小翠在身邊,本以為小翠能替他去跟太子說清這事,可是他才說出太子親了他的嘴,小翠就上來捂了他的嘴,低聲叫他別亂說。
太子真的親了他的嘴啊!可惜小翠不信,所以大概不會替他去跟太子解說這事,雖然還可以去找沈哥哥幫忙,但是送镯頭那天就知道沈哥哥生他的氣了,所以也不會幫他去見太子吧?
還能找什麽人幫忙呢?最好是太子喜歡的人,那麽只有玉姬了,可是很奇怪,已經好久沒聽人說起玉姬,難道她失寵了?那麽美麗的人也會失寵嗎?
太子有三個侍妾,雖然都住在西院的沉香苑,但是只有玉姬能夠長居蘊玉樓,那是沉香苑最精美的居所,只有深受寵愛才能居住,以前總能聽人說起蘊玉樓的各種故事,現在聽不到了,跟自己遷居南院有關吧?
所以還是住在外院好,那兒熱鬧,這兒太冷清了,有沒有被禁足根本沒區別,不過現在必須找個能夠自由出入,而且深得太子喜歡的人,除了玉姬,沒人能幫他了吧?
“我想見玉姬,翠姐姐叫她來好不好?”
小翠一臉驚怪,“這府裏除了太子,誰能召見玉主子?”
寶兒想了想,拿出那個镯頭,“咱們拿這個送她,她都不見嗎?”
小翠白眼冷哼,“玉主子什麽稀罕物沒見過?何況于禮不合,當心給人知道了,還不知加些什麽罪名呢!寶侍讀快收起來吧!”
“哦。”寶兒郁卒,想了想又笑起來,“太子只是禁我的足,沒說不給好吃的,我現在想吃酸梅湯呢!”
“是。”小翠收了針線,哪會想到她一走,寶兒也跟着出了門?
與其行賄玉姬被人加罪,不如違背禁令,親自去找太子說清楚,反正太子親善,就算打人也不會亂加罪名,最多沒有罪名就打人,不過不會打太狠,太子真的很好,可惜已經定了繡娘,不能再回應他人,否則就是朝三暮四的壞人!
絕不能做壞人!寶兒暗自告誡,又猜想太子現在應該在書房吧?那個柳侍讀肯定也在,他是太子唯一的侍讀,太子很喜歡他吧?
寶兒嘆氣,突然不想去找太子了,如果柳侍讀也在,自己去了,到底算什麽呢?柳岩才是侍讀,柳岩是唯一的,柳岩真讨厭……
“能得寶兒念念不休,柳岩不勝榮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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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念你了?”寶兒狠狠瞪一眼,不喜歡柳岩的笑容,虛僞得很!
“寶兒不念我,難道此間還有別的柳岩?”
“有你一個就很讨厭了,再說我不是來找你的,我要見太子!”
“你見不到,除非你不讨厭我。”柳岩笑哄,不乏得意之色。
寶兒氣得跺腳,“你這個壞人,仗着太子喜歡你,你就持寵而驕,哪天太子不喜歡你了,我絕不同情你!”
“千萬別!”柳岩告饒,臉上卻還是笑,“我剛才說錯話了,不是我不讓你見太子,而是你不讨厭我了,我就告訴你太子什麽時候回來。”
“太子不在嗎?去哪了?”寶兒惶急,拉了柳岩的衣袖。
柳岩故作委屈,“你讨厭我,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誰叫你虛僞的?”寶兒叉腰訓斥,“別說你不虛僞,沈哥哥彈琴那天我就知道你是壞人,嘴上在奉承沈哥哥,心裏不是那樣想吧?為什麽心口不一呢?我讨厭虛僞的人!”
柳岩但笑不語,拉起寶兒往回走,寶兒沒有掙開,因為柳岩的笑容有些勉強,寶兒後悔了,不該那麽嚴厲地批評他,害他笑得好難看。
“我不怎麽讨厭你了,虛僞就虛僞吧,但是不能言而無信,你還沒告訴我太子去哪了?”
“大相寺。”
“這麽熱的天還去禮佛,太子好虔誠!”寶兒一臉贊慕。
柳岩輕笑,“皇上龍體欠安,太子是去齋戒祈福。”
“這麽熱的天,齋戒也好,不過太子好孝道!”寶兒鄭重認可。
柳岩笑諾,把寶兒送到院門邊便松了手,“太子三日後才會回來,你還在禁足,不要仗着太子寬厚,你就放縱任行,哪日觸了太子的底限,我縱是想同情你也愛莫能助,記住了嗎?”
寶兒使勁點頭,眼眶莫名發熱,盯着柳岩去得沒了影,他才進了院門,突然看見小翠急匆匆往一邊去了,心想,翠姐姐真是辛勞,大熱天還如此奔忙,只是,究竟在忙什麽事啊?
寶兒想追去看,又想起自己還在禁足,柳岩說得對,不要放縱任行,乖乖回屋吧!有酸梅湯喝呢!
桌上的确放着酸梅湯,不過軟榻上靠着一個不認識的人,旁邊還立着一個同樣不認識的,但是不要緊,禮多人不怪,寶兒一一問好,取出兩個杯盞,一碗酸梅湯分成三份,笑眯眯招呼,“一起喝吧!”
立着的人不動,只是拿眼瞧軟榻上的人,寶兒也跟着瞧過去,随即明白了,這個老爺爺臉色不好,生病了吧?那就不能喝太涼的東西,寶兒換了溫熱的茶送上去,卻被立着的人攔住了。
“大叔也要茶嗎?先給老爺爺喝吧!我重新給大叔倒!”寶兒又倒了一杯遞上去,還是被攔住,寶兒奇怪了,又有些委屈,因為大叔的臉色好吓人!
“是什麽茶?”榻上的人發話了,并且接了茶盞。
立着的人急了一下,“皇……”
“無妨。”榻上人喝了一口,一直微皺的眉松了一下,寶兒跟着長舒一口氣,端起酸梅湯幾口喝光,然後才想起根本不認識這兩個人啊!
“你們是來找太子的吧?太子齋戒祈福去了,我也有四天沒見太子了,要三天後才能見呢!”
寶兒說着就嘟了嘴,榻上人許久才發話,“太子每日都要見你?”
“才不是!”寶兒說着又笑,“太子不想見到我吧?每次他都不高興,不過太子是好人,即使不高興也不會亂發脾氣,我在這兒呆了一年,太子只打過我兩次……”
“為何打你?”
“因為我無德無能,白享太子府衣祿,我還屍位素餐,欺主辜恩,越禮狂妄,罪該萬死,太子是這麽說的,然後打了我,我怕疼,所以認了。”
“這麽說,太子冤枉你了?”
“也不算冤枉,只是太子記性不好才會忘了我本來就無德無能,所以才會覺得我白享衣祿……”
“你自認無德無能,太子為何許你入府?”
“為何不許?”寶兒奇怪反問,随即覺得失禮,因為問話的是老爺爺,要好好答話。
“府裏無德無能的不止我一個,比如朱叔,說是帳房先生,其實算盤都打不好,只因為是唯一會打的,又因為是讀書人,做不了別的,太子只好讓他管帳,還有田伯,根本不會侍弄花草,太子用他,只是憐他孤老無靠,總之外院多的是無德無能的人……”
“內院呢?”
“全都是!”寶兒哈哈笑,随即搖頭,“太子不是!除了太子,其他人都是!比如沈哥哥,每天不是撫琴就是看書,滿院竹子長了竹筍都不知道收拾一下,還是太子找人挖了去,換了不少銀子呢好像,還有西院那些花兒什麽的,太子都叫人收集了換銀子,說是開源節流什麽的,我也不太懂。”
榻上人皺眉,“是誰叫你這麽說的?”
寶兒愣了一下,“您叫我說的啊!您問,我答,不是嗎?”
“放肆!”立着的人低斥,榻上人擺手止住,皺眉看着寶兒,“你可知朕……我是誰?”
正我?誰啊?不知哎!寶兒搖頭,榻上人閉目沉吟,“你可知太子是來日天子?”
寶兒點頭,随即嘟了嘴,“我不是傻子,為什麽大家都覺得我傻?太子是要做皇帝的人,這個我知道,但是太子不想做皇帝恐怕沒幾個人知道……”
“為何不想做?”榻上人微微睜眼,目光喜怒難測。
寶兒嘿嘿笑,“我只是猜的,去年裕王不是謀反嗎?皇上生氣了,叫太子帶人去打裕王,雖然打贏了,但是太子不高興,回來就把自己關在藏書閣,太子不知我那天在那兒睡午覺,所以連我也被關在裏頭,本來想叫太子放我出去,可他哭了,我就不敢出聲……”
“為何哭?”榻上人目光閃動。
寶兒長聲嘆氣,“大概是傷心吧?裕王雖然做了壞事,但始終是太子的哥哥,可是謀反的罪太大了,太子不得不遵旨殺裕王,那天太子哭着自言自語,說什麽皇家尊崇不若孝悌父兄,後來就只是不停叫父皇……”
“你下去吧!”榻上人閉目沉嘆。
寶兒愣睜,“這……這是我的房間……”
“大膽!”立着的人喝令,榻上人卻忍不住般笑了一下,“他雖狂語,倒也不錯,疾言傻話強過巧言美語,朕……不虛此行,回宮吧!”
大叔和老爺爺走了,寶兒許久才回過神來,随即全身抖了一下——他們回宮了,是皇宮的宮嗎?
糟了,那個老爺爺會不會是皇帝啊?如果是,那麽皇帝問的那些事,自己有沒有說錯什麽?
真的糟了,好像全部說錯了!
太子,我真的語出不祥,你要是因此獲罪,千萬別怪我啊,我說的都是實話,所謂信言不美,所以太子,你自求多福吧,我跟柳岩一樣,愛莫能助了!
作者有話要說: